第四百九十七章 女魃的決意
女魃。
李平安著實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這個隱形道侶。
倒不是說他害死了軒轅黃帝，而是天庭這波大崛起，就是建在軒轅黃帝隕落的代價之上，這是誰都沒辦法否認的。
他太了解女魃的性子了。
女魃心底大概是有芥蒂的，而能否消除這份芥蒂，李平安心底還真沒準。
一只大手在旁晃了晃。
“想啥呢？”
李大志嘀咕道：“你可別辜負了人家啊，你跟女魃的事都公開化了，她又是軒轅黃帝最看重的女兒，于情于理…”
“爸，我擔心的是，她想法會走極端。”
李平安沉吟幾聲：
“不管如何，都要去師兄墓前拜祭。”
“那…要不咱們這就去吧？對外就說你剛醒就前來拜祭。”
李大志道：
“我喊上你兩個姨母，你喊上寧寧和紫遙，這算是咱們一同去，不是用天帝的身份。
“紫遙就是王母，這事也非什么秘密了。
“女魃的事，你要不好開口我去幫你說，或者讓紫遙或者寧寧去跟女魃接觸下，要是女魃沒意見，我替你去提親。
“伱跟你軒轅師兄交情深厚，女魃現在孤苦伶仃啊。”
李平安皺眉道：“爸你別這樣，我跟女魃的事我自己會處理，用李家的名義去拜祭倒是不錯。”
“行吧，那就先去拜祭，你自己拿主意，隨時找場外援助！”
李大志也沒多說，與李平安叮囑幾句衣著，溜達著去找雯柔與蕭月。
李平安換了身簡單的黑袍，隱起了鬢角白發，在這高樓中小憩了一陣。
不多時。
一隊儀仗自九天落下，青鸞鳥拉著車輦緩飛，百多名天怒衛、三千天兵天將自神鳥車輦左右跟隨。
李平安此刻還不知，他其實也有天帝車輦了，拉車的是九頭真龍。
——這是龍族主動表的忠心。
車輦停在東安城大陣上方，牧寧寧與紫遙駕云落下。
她們各著素色衣裙，梳著繁復的云鬢，與李平安見過了禮，就各自攙扶了一位姨母。
李大志喊來了已化作少女模樣的瑤姬，她是李大志的干女兒、天帝的干妹妹，自也算是李家人。
車輦兵衛離了東洲，朝南洲邊界趕去。
軒轅墓修在了南洲絕天大陣外。
雖然軒轅黃帝臨走前，叮囑眾臣不要將他的陵墓弄的太大，但人族臣民如何能虧待了這位人皇？
先是一座山岳拔地而起，而后不知多少人族煉氣士扛著大山趕來，為軒轅墓添個山頭。
所以李平安見到此地時，這里已有連綿數千里的山岳。
最少有數十萬煉氣士在此地結廬而居，為人皇送靈守墓。
主墓山從上到下有三座大殿，最高處是軒轅殿，其內聳立著軒轅黃帝和他主要妃子們的神像，穹頂刻畫著軒轅三千妃嬪圖，四周墻壁上記錄著軒轅黃帝此生最經典的十場戰役。
一條筆直的白玉階梯從頂部軒轅殿延伸向下，直入山腰上的‘崇懷殿’。
這是女魃與軒轅后人們起居生活之地，要在此地為軒轅黃帝守靈，東盟的辦公地臨時挪到了此處。
山腳的大殿就是人族臣子兵將起居之地。
得聞天帝陛下重傷蘇醒便攜李家全家前來拜祭軒轅，軒轅墓附近迅速變得人煙鼎沸，不少流光從天地間匯聚而來，想看天帝拜祭人皇。
那隊自東安城來的儀仗，緩緩出現在眾仙面前。
李平安此次屬于低調現身，并未搞的大張旗鼓，一直跟在自己父親身后，直接落去了山頂主殿。
女魃率軒轅子孫向前見禮。
“拜見天帝。”
“諸位不必多禮。”
李平安抬手虛扶，隨后與父親一同做道揖還禮。
女魃抬頭與李平安對視，那張略顯憔悴的面容上并沒有太多表情，溫柔的目光卻似已說了千言萬語。
女魃輕聲道：“天帝陛下貴為三界至尊，如何能執晚輩禮拜祭先父。”
李大志嘆道：“今日李家是以人族家族身份前來拜祭人皇，平安先是人族子弟，后是天庭天帝，女魃元帥不必擔心，沒人會多嘴說什么。”
“那，諸位里面請。”
女魃轉身做請，李家眾人跟在李大志身后入得殿中。
拜祭的過程還是蠻復雜的。
兩次上香、三次拜祭，軒轅后人答禮，李大志題詞悼念…
這一番折騰下來，空中已圍了數不清的人影。
當李平安跟著李大志一同對軒轅黃帝雕像行跪拜禮，人族眾仙表情有些復雜，不少老金仙默默垂淚。
禮畢，女魃邀李家眾人去崇懷殿歇息，那里已備下了素宴。
李平安道：“你們去吧，我在此地陪師兄一會兒。”
“嗯，”李大志嘆道，“那你在這好好的，莫要太自責了。”
雯柔主動向前攙扶女魃，似是在傳聲說著什么。
女魃靜靜聽著，并未給雯柔任何回應，帶李家其余六人去了下方殿內。
李平安負手站在軒轅黃帝的石像前，許久未動彈。
斯人已去，唯留輕嘆。
外有仙兵開始清場，請各位圍觀者暫時散去，莫要打擾了天帝陛下，眾圍觀者卻只是離著山頂軒轅殿更遠了些。
不多時女魃去而復返。
她緩步到了李平安身側，欠身行了一禮，柔聲問：“陛下傷勢如何了？”
“沒什么大礙，”李平安苦笑著，與女魃視線對視，又低頭看向一旁，“抱歉。”
“陛下為何致歉？”
女魃輕柔地笑著，主動到了李平安身側，并肩而立，一同仰頭瞧著軒轅黃帝的雕像。
“所有人都想要父親的命，只有陛下一直在護持。
“從西洲到血海，數次都是陛下力挽狂瀾，只是這次三位執棋者都想要父親從天地間消失，非陛下之過錯。
“就算換一個天帝，只要天庭發展到一定階段，都要有這一遭。”
李平安主動伸手，女魃卻順勢負手。
“跟我走吧，”李平安道，“我答應了師兄照看人族，我也想照看你。”
“陛下，”女魃卻道，“而今天庭蓬勃發展，不見自我墮落之神靈，不見欺凌弱小之仙神，但這般事總歸是無法避免的，靈性之墮落來的很快，需要有人時刻注視著天庭。”
李平安皺眉問：“這是師兄交代的嗎？”
“是，也不是。”
女魃低聲道：
“我們今后須保持距離，你是天帝陛下，我是人皇之女。
“我會秉承先父遺志，監督天庭與天道，護持人族，若與陛下糾纏不清，恐無法讓人族信服。
“人族總會是有三成人臣與兵將不愿入天庭，我也要為他們考慮一下。”
李平安默然。
他想過很多，生怕軒轅師兄的戰死會讓他與女魃生出芥蒂；
但他從未想過女魃竟是在想這些。
“那你也可入天庭，我給你頂級神位，監察眾仙…”
“平安。”
女魃微抿下唇，抬頭瞧著李平安，那雙明眸仿佛說了千言萬語。
“你若想來見我，需避開所有人…我們最好是不要私下再相會。
“我道心寄掛在你這，但我現在不能去看男女私情之事，人也不能只有這種私情歡愛之事。
“我也會幫你監管那些對天庭不滿的人族舊勢力，讓這股勢力不去作惡，也是我必須要做的。
“若我那些兄弟姐妹能在南洲之外且得道長生，那我現在與你一同離去做個神仙眷侶，自是我所喜歡的，但現在軒轅之后只有一個大羅金仙就是我。
“這份責任我必須承擔下來。
“今日咱們不如聊聊東盟并入天庭之事。”
李平安苦笑搖頭：“這事讓東王負責就是。”
女魃提醒道：“你不怕東王勢力太大，制約天帝嗎？”
“不怕，這些不是重點。”
李平安搖搖頭，并未再多說他們兩個之事，緩聲道：
“天帝之權來自于天道賦予，不是凡俗皇權。
“現在能讓我操心的就三件事。”
女魃問：“可有女魃能為陛下分擔的？”
“你先照顧好自身，”李平安道，“這三件事只能我去做…不提這個了，免得你擔心憂慮，接下來我要拖家帶口去玄都城閉關，你若要來尋我隨時過來。”
“陛下要閉關多久？”
“這次可能要很長，三五百年吧。”
“三五百年還算長久嗎？我要為父親守靈千年，哪里都去不得。”
女魃隨之反應了過來，目中帶著幾分笑意：
“哦對，對你而言確實有些長久，你這才修行多少年。
“每次與你相見都下意識把你當做大哥哥，而今卻突然想起來，你其實是個小弟弟。”
李平安：…
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大姐姐，有幾件事我要叮囑你幾句，你現在是人族話事者，也只能找你叮囑。”
“請陛下訓誡。”
“一是六道輪回已立下了。”
李平安耐心解釋道：
“地府草創，最短要幾百年才能初步完善，輪回之事確立后，生靈死后只要符合條件都能再活一世。
“但這里面會有許多過程，比如洗掉前世記憶、讓魂魄溯反真靈狀態。
“轉世后與原本就不是同一個人了。
“稍后必然會出現，人族煉氣士攜一些親友的魂魄去地府，想要讓地府行個方便，這事原則上要禁止，不然天綱混亂會影響天道運轉。”
“原則上？”
女魃輕聲問：“難道還有一些余地？”
“地府完善之前，可以有一些余地，”李平安道，“程度若太高，天庭就會直接問罪。”
女魃點點頭：“那我大概明白了。”
“這算是給人族的一點小后門。”
李平安又道：
“第二件事，后面這六百年，天地總體會十分平靜，這也是一個過渡時期。
“我會抓緊時間去提升實力，我也不確定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六百年后六圣歸來，道仙劫會隨之而來，道門內部的矛盾，道門與西方教之間的矛盾會逐次爆發。
“人族最好不要牽扯其中，人族煉氣士安心修行、顧好自身就是，切莫選邊站隊，把道仙劫的劫運引到東洲修行界。”
女魃面露憂慮：“東洲不少道承都是闡教仙人播種下的，截教也有不小的勢力，這可如何是好？”
“這個就要你來想辦法了。”
李平安溫聲道：
“道仙劫，天庭是最大獲利者，所以到時候天庭的處境會很尷尬。
“這些事我需盡量隱身，躲在后面謀算。”
女魃微抿嘴，緩緩點頭，忍不住抱怨道：“這般事還真麻煩，要不我也遁走算了。”
“可以啊，我帶你遠走高飛。”
“可嘆我不能這般沒心沒肺。”
“那你說個什么，”李平安笑了笑，“還有第三件事，封神大劫會爆發在南洲。”
女魃愣了下：“南洲？凡人之地？”
“嗯，大概率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提個醒。”
李平安道：
“圣母回來后應該就會撤掉南洲絕天大陣了，到時候會有諸多變化，南洲神庭那邊已開始抽香火功德供養天庭。
“我預感中，絕天大陣會變一種形態，全看圣母如何選了。
“就這些需要叮囑你了。”
“多謝陛下提醒，”女魃輕嘆了聲，“若人族有難，我自會去找天庭求援。”
“哪里用你求援，你打個響指，天兵天將就砸下來了。”
李平安溫聲道：
“東盟并入天庭之事，你與東王對接就是。”
“分內職責。”
女魃道：“陛下下去用宴吧，咱們在這里聊太久了。”
李平安笑道：“若無聊了就偷偷去玄都城找我。”
女魃含笑點頭，目光依依，笑意不舍。
李平安轉身離去時，她就站在殿門處，靜靜地注視著李平安的背影好一陣，隨后扭頭回了殿內，跪在了軒轅黃帝的神像前。
回天庭的路上。
李平安癱坐在車輦中，目光有些直愣。
牧寧寧拉著紫遙傳聲問詢：“姐姐不是私下去找女魃姐姐了嗎？女魃姐姐如何說的？”
“她說，她必須要與陛下劃清界限，”紫遙傳聲道，“還說職責所在，不只不愿去天庭，跟陛下私下的關系也要斷了。”
牧寧寧面露恍然：“我還當怎么，原來是咱們的夫君失戀了。”
“你都是在哪兒學來的怪詞，還真是這般呢。”
紫遙掩口輕笑，又趕忙收斂笑臉，怕被李平安瞧見遷怒。
她傳聲道：“這次去玄都城，我當真也要去嗎？”
“師兄不是都說了，”牧寧寧道，“這次要閉關許久，就是不知為何要選在玄都城。”
“陛下的舉動必有諸多深意，應該是想躲開道門三教的仙人們吧。”
紫瑤輕嘆：
“現在大家都知，天地接下來的劫難就是道仙劫。
“闡截兩教肯定是要鉚足力氣賺功德，但天地間哪有那么多功德給兩家了。”
牧寧寧搖搖頭：“這些我都不太懂，現在我能想的呀，就是什么時候邁入金仙境了。”
“這般還是難事嗎？”紫遙柔聲道，“軒轅黃帝的困境在于他與天道疏遠，有天道加持，寧寧你邁入金仙也只是時間遠近，我現在反而擔心一件事。”
“什么呀？”
“人族的天帝就兩個天后，會不會太少了，你也要多勸勸陛下，天帝需早誕子嗣。”
牧寧寧抿嘴輕吟。
紫遙貼著她耳旁道：“我是先天生靈，生育極難，這件事還是妹妹你費心。”
牧寧寧頓時就羞紅了臉蛋。
一旁李平安突然吸了口氣，像是復活了過來，直直坐起身。
“準備閉關！開會開會！”
紫遙與牧寧寧對視一眼，低頭不敢多說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