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黃金劍感到些許懷念…但海巴夏是一個足夠清醒而又理性的人。
她清晰的知道,赫爾墨斯已經死了,并且永遠都不會再回來。而黃金劍既不是赫爾墨斯打造的兵刃、同時也不是他所使用的武器。他僅僅只是一個中轉站、一個信使,將它從一邊轉交到另外一邊而已。
它甚至都無法成為一種用來懷念故人的舊物。
并且最關鍵的是——它的持有者是艾華斯,而不是自己。她對他人的財富如何使用,并沒有那么關心…更不用說,艾華斯是拯救了她女兒的恩人。
比起一把早就已經送給別人的死劍,還是近在眼前的活人更重要。
因此海巴夏沒有絲毫遲疑。
在確認了艾華斯對它的力量是真的不感興趣之后,她便親自溶解了這把劍。
她的手指輕輕從紅柄劍上方輕撫而過。無數細密的暗金色符文從劍柄上浮起,隨后又變得暗淡,一絲絲流光逐漸滲入劍中。它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樣,開始奮力震動、掙扎,發出一陣陣低沉而又可憐的嗡鳴…就像是在顫抖的幼獸一般。
隨著紅柄劍滲出些許神圣的輝光,一道璀璨而又虛無的光刃逐漸凝聚。恍惚之間,仿佛有圣歌在耳邊響起。海巴夏只是看著那把劍,就感覺到它仿佛并不是一個死物…而是一個穿著紅裙的小女孩,大概只有十三四歲的模樣。
她正眼巴巴看著自己,皮膚上浮現出些許象征著毀滅的烙印。
那正是海巴夏所注入的自滅符文…一種能夠讓物質自我瓦解、坍塌的咒法。
這是在通天塔時期流行過的符文法術。屬于相當接近源河的一種“真理”之術。只有徹底了解受術者的構造,才能針對性的寫下自滅之法。
唯有兩千年前的精靈法師,才可能掌握這種早已失傳的技藝。既不是摧毀、也不是暴力,而是讓萬物的構成之基礎消散。
對寶石的足夠了解的話,就能讓一枚上好的寶石因自滅符文而自行化為齏粉;而對樹木足夠了解的話,一顆千年巨樹也會因為自滅符文而枯萎腐朽,剎那間灰飛煙滅。
以海巴夏對黃金劍的了解程度,她能輕而易舉的摧毀這把劍。
既不是斬斷,也不是熔煉。而是將其徹底“廢棄”——并且不會影響到內部的靈體,因為她對那個靈體并沒有足夠的認知。她所寫下的自滅符文僅僅只針對這把劍本身。
但此刻…海巴夏卻模模糊糊間,感覺自己并不是在摧毀一把劍、而是在殺死一個人。一個無辜的孩子,一個新生的意識。
——她真的有這樣的權力嗎?扼殺一個嶄新的生命…
“…哎。”
而海巴夏卻是嘆了口氣:“本來我還覺得艾華斯大驚小怪了…如今看來,他還真是對的。”
原本她對黃金劍就有著足夠高的好感,甚至努力勸說艾華斯接受這把劍。可如今黃金劍即將被摧毀之前,它卻真的開始蠱惑自己的心智了。
這就讓海巴夏不由得開始反思——她是否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被它蠱惑過了?所以才會替它說好話?甚至…會不會赫爾墨斯的死,也與這把劍有關?
但無論如何,稚嫩的精靈少女的雙眼仍舊平淡。
她的眼底沒有任何情感波動。
“——很遺憾,這招對我沒用。”
海巴夏低頭對著黃金劍如此說道。
身為智慧道途的使徒,她早就能以絕對理性的方式看待世界了。她看上去還有感情,僅僅只是因為她在此刻希望自己有感情而已。
而黃金劍似乎也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它原本所扮演著的無助與脆弱消散殆盡,原本的善意偽裝被它自己瞬間撕碎。
幼獸原本那帶著奶音的無助嗚咽,頓時化為了野獸狂躁的咆哮。
那嗡鳴聲瞬間激烈百倍不止——那是只要伸出手指,就會被瞬間打斷的程度。把它放在石頭上,連石頭都能打成粉末。如果強行試圖握住它,即使是上位超凡者也會在數秒之間被震碎全身內臟。
它不裝了,但是晚了。
不管瑪爾米鐸瓦的殘余意識如何掙扎,在海巴夏面前也仍舊是無力抗衡。
當最后一枚符文被注入體內,它瞬間停止了掙扎。就像是剎那之間經歷了千萬年時光一般…紅柄劍失去全部的光澤。護木腐朽、碎裂,琥珀所包裹的劍柄也迅速溶解、化為虛無。整把劍都只剩下了中間的一小塊…
它像是一塊星型的烏賊骨,有著透明且柔軟的質地。
看著他,海巴夏露出了微微吃驚的表情。
很顯然,即使是海巴夏也不知道紅柄劍最里面居然藏著這樣一枚物件。也正因如此,她的自滅符文才對它不起作用。
但是失去作為“兵刃”的外殼之后,這柔韌的軟骨已經不再具有任何威脅。
海巴夏伸手將其溶解成一團虛無,而其中封印著的朦朧光團則被釋放了出來。
而在這一步時,她停了下來。
海巴夏回過頭來看向艾華斯,認真問道:“您希望我將這個靈體完整的轉移到那把圣劍之中…是想要與它簽訂什么契約嗎?”
“沒錯。”
艾華斯點了點頭,對海巴夏詳細解釋道:“這就是我的職業傳承——大罪學者的特殊能力。我能夠捕捉幻魔,將其整個、或是一部分力量納入到塔羅牌之中,成為我的召喚物、隨身護衛,或是化為一個法術、一件物品、一把武器。
“在這個簽訂契約的過程之中,會有一個彼此認同的階段。我會看到它的一部分記憶,如果它同意就能成為我的守護靈。
“而在我的團隊之中,我需要一個能夠提供防御與生存的角色。它必須是一個光屬性的上位幻魔,我能找到的素材就是這兩把圣劍。所以我需要讓這個靈體能夠正常使用莫里亞蒂家族傳承著的克拉倫特圣劍,最好能夠保持充足的理性、保有完整的劍術與戰斗意識…”
作為甲方,艾華斯當然知道“需求”這東西肯定是越詳細越好。
就如同病人也不該什么都不說、或是故意隱瞞一些細節,讓醫生去玩解密游戲——姑且不說醫生的血壓如何,但耽誤了病情最終也肯定是自己吃虧。
更何況,以艾華斯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早就已經不需要再隱藏大罪學者的秘密了。
倒不如說…他甚至已經在準備開始推廣這一職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