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頓區,威廉街四十九號大廈中層。
冬季清冷的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中透進來,與整個辦公區的喧鬧形成強烈的對比。數十個格子工位上,唾沫滿天飛的經紀人們正通過電話,與可能近在一個街區、可能遠在德克薩斯農場的顧客們展開口水大戰。
脖頸挺直、額頭微微揚起的瑞蒙向著電梯走去,交易員安德魯稍稍落后半個身位跟上自己的上司。
在比爾·法拉利提出了更改合同條款的要求后,他就帶著這位顧客回到了希爾森經紀公司的辦公樓層,來讓能決定合同的上司瑞蒙與比爾談。
“要一點五的手續費,外加我們墊付任何追加保證金,他是這么說的嗎?”
瑞蒙走路的同時嘴上不停。
“是的,我覺得他的這個要求有點過分,我不敢答應。”
安德魯小步快走,既要跟緊上司,又不能超過他,可憐的交易員只能用步頻調整距離。
“他還是準備全壓白銀期貨?”
說完這句話后,瑞蒙走進電梯,瀟灑轉身后整理了一下西裝的衣領,同時捕捉到了數道不經意掃過電梯門口的目光,目光的來源自然是格子工位上的普通員工,這讓瑞蒙頭顱揚起的角度微微變大。
等到上司做完所有的小動作后,安德魯才敢回話:“我不確定,聽他的語氣,似乎準備全倉買進,但沒說是白銀期貨。”
門緩緩關閉,電梯微微搖晃的同時穩步上升,不久后門自動打開,兩人走出電梯。
“只要他準備入場就行,錢流通起來才有資格談條件。”
瑞蒙已經想好了初步的方案,在打開自己辦公室門前,他特地嘴角上咧,露出自己整齊白潔的牙齒。
“早上好,比爾先生,我是瑞蒙。”
這位主管走進去的同時伸出右手,期望有另一只右手也伸過來,但他注定失望了。
他的意大利裔客戶正以一種非常舒服的姿勢躺在皮沙發上,雙腳交疊起來搭在玻璃茶幾邊緣,邊大口啃著一個紅蘋果的同時,邊搖著自己的腳尖。
“呦,總算是來了個像回事兒的人,我還以為你們這里沒一個人能做的了主呢。”
即使看到了來人伸出的右手,比爾也毫無站起來的想法,他現在是大客戶,是真正的上帝,沒點大爺樣子都對不起賬戶上的錢。
瑞蒙快速收回自己的右手,走到皮沙發旁,“我已經從安德魯嘴里知道了比爾先生的請求。我認為這是合理訴求,是任何一位顧客都應該享受的待遇,但因為…”
雖然比爾在啃著蘋果,但關注點還是瑞蒙的話,在“但”這個單詞出現后,他立即出言打斷。
“既然是我的合理訴求,那你們就該立即執行,借口什么的就不要找了,我只要手續費百分之一點五、交易完成前你們墊付所有追加保證金的合同。”
他知道這位主管真正想說的話在“但”后面,前面只是客套。為了追求最大的權益,也只能這樣先聲奪人。
“比爾先生,有些現實的情況你得考慮到。自從亨特兄弟選擇持續買入白銀后,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和紐商所就開始提高白銀合同的保證金,來降低白銀交易的杠桿率。去年八月上任的美聯儲主席保羅·沃克爾決定提高貸款難度,以降低持續多年的通貨膨脹。CCCP入侵阿國、伊國的人質危機沒有任何解除的希望…這種種因素加起來,紐商所白銀、黃金等貴金屬市場波動就變得非常大,我們也不敢賭上公司的未來…”
見此人還想放廢話,比爾伸出右手示意他停下來,“我也看電視的,這些無聊的新聞就不用復述了。簡單點,不用什么極限拉扯的談判招數,你直接給我你的底線。我也有我的底線,我們商議商議,免得浪費彼此的時間。”
察覺到眼前的這人不好忽悠后,瑞蒙深吸口氣,然后接過安德魯遞過來的兩杯咖啡,并彎下腰,將其中一杯咖啡送到了比爾胸前。
“比爾先生說的很有道理,請伱喝咖啡的同時,聽我報出給你最優惠的合同。”
見咖啡被接住,瑞蒙直起身,開始新一輪說服,“實際上,我們公司為你這樣的新銳顧客一直都很青睞。即使在公司風險加劇的情況下,我們仍然能為你提供五到八倍的杠桿。至于墊付追加保證金,抱歉,亨特兄弟也是我們客戶之一,為他,公司的資金被大量占用,所以這點我保證不了。手續費也可以談,之前二點六實在是有點多,但沒辦法,小額交易中這個點數不算高。如今我能降到兩個點,比爾先生覺得怎么樣?”
比爾將手里的蘋果核扔出,后者劃過了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準確落入玻璃茶幾旁的垃圾簍。
然后他坐起來,猛灌一口咖啡后發話:“我覺得你還是沒有任何誠意,我認識一位名為喬·蓋奇的交易員,他供職于貝奇公司。據我所知這個公司實力比你們強多了,他們給亨特兄弟墊付的保證金及借款就有兩億多美元。巧的是,他是我的粉絲,我覺得我提的這些合理要求,喬·蓋奇一定能滿足我。生意和誰做都是做,也不一定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比爾站起來,做出抬腳就走的姿勢。
極限拉扯,反復試探底線,這是談判必備的技巧。
“我想,比爾先生不一定要去找喬·蓋奇才能滿足你的要求。”
瑞蒙立即改口,留住客戶才有收益,一點五的手續費總比沒有強。
法拉利先生站定,轉頭看向這個主管,瞧瞧他能給出什么優待。
“你是上帝,我們應該讓你感到滿意才對。”瑞蒙斟酌詞匯,“我們可以墊付追加的保證金,但杠桿率必須降下來,市場波動大,我們又有亨特兄弟這個大風險。可動保證金的五倍杠桿,墊付三個月的保證金,一點五的手續費,你覺得這些條件怎么樣?”
比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只接受最低七倍杠桿,作為交換,可以把手續費提到百分之一點八。”
瑞蒙深吸口氣,“我們得鎖定你賬戶上的五千美元,余下的資金就按你說的辦。這真的是我能給出的極限了,我得為公司考慮風險,上帝先生。”
“成交!”
比爾終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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