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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我的奮斗

夢想島中文    大不列顛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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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歐洲人來說,英制度量衡可以說是一種極度反人類的換算制度了。

  但是如果說歐洲還有什么東西是比英制度量衡更過分的東西,那一定是德意志邦國的貨幣體系了。

  如果一個商人從瑞士出發去柏林做生意,那么他將路過十個德意志邦國,兌換十種不同的貨幣并繳納十次關稅。

  雖然在北德意志關稅同盟成立之后,交關稅的次數已經大為減少,但是貨幣兌換方面卻始終沒有統一。

  在這個年代,你如果兜里不揣上二三十種貨幣,那你都不好意思告訴別人你是在德意志做生意的。

  但值得注意一點的是,即便目前德意志地區依然流行著幾十種貨幣,但是這已經是拿破侖不懈努力后的成果了。在拿破侖徹底將神圣羅馬帝國打解體之前,德意志地區的貨幣種類在巔峰時期大概有六千多種。

  不過對于亞瑟這樣的游客來說,收集不同的德意志貨幣也算是旅行途中的不錯消遣。

  他在沿途的小旅館吃飯時,就經常與當地的容克貴族以及農民們交換貨幣。

  短短十天的時間,他的兜里就裝滿了各個邦國、各個歷史時期制造的金幣和銀幣。

  比如說,為了紀念國王去世,雕刻了國王羽化飛向太陽的1735勃蘭登堡二分之一塔勒銀幣。

  法蘭克福自由市1744年發行的,雕刻了城市風光和羅馬鷹旗的1克魯茲金幣。1792年發行的,紀念末代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弗朗茨登基的四分之一的達科特銀幣。

  漢堡自由市發行的,紀念神圣羅馬帝國滅亡的6克魯茲大銀幣。

  當然,亞瑟最喜愛的一枚錢幣,當屬奧地利帝國1826年發行的,印著弗朗茨一世頭像的1杜卡特金幣。

  作為與弗羅林齊名的金幣,杜卡特金幣的名字經常出現在各種歷史記錄以及里。

  兩種金幣的含金量都在3.5克左右,因此基本可以等價兌換。

  而在17世紀的時候,一門十二磅隼炮需要190杜卡特金幣,而一門三磅小鷹炮則需要97杜卡特。

  如果直接看數字,根本想象不出大炮究竟是貴還是便宜。不過,當把當時騎士的標準行頭和它們擺在一起時,就能一較高低了。

  亞瑟清楚地記得,同時期一套騎士全甲的價格只要35弗羅林,而一匹戰馬售價30弗羅林。

  也就是說,你只需要227.5克黃金,就能買齊一名騎兵的基本裝備。但是,配備一名炮兵的最低價格卻高達654.5克黃金,因為除了炮以外,你還需要三匹馬來拉著炮前進。

  不過這些收集貨幣的樂趣只局限于旅途中無聊之余的調劑,當亞瑟腳踏實地的站在德意志的土地上時,他才終于感覺到貨幣混亂究竟有多麻煩。

  雖然漢諾威王國與大不列顛共享國王,但是兩國卻沒有親密到共享貨幣的程度。

  因此亞瑟一行剛剛下車便直奔哥廷根當地的銀行去兌換貨幣。

  按照漢諾威王國的幣制,120芬尼60格羅申10盾5塔勒1杜卡特。

  而由于1杜卡特金幣含金量為3.5克,所以大致相當于半英鎊。

  但是不要以為貨幣單位有5個就只有五種貨幣,因為單是塔勒銀幣就包括了二分之一、四分之一和六分之一塔勒在內的至少三個種類。

  雖然英國佬在這方面的麻煩程度也不遑多讓,但是漢諾威兄弟依然讓亞瑟明白了一把什么叫做小巫見大巫。

  不過亞瑟眼中的煩惱在別人看來,卻是一種別樣的感覺。

  當你看見左右手各提著一小布袋的金銀幣從銀行里走出來,就連走路都發出叮叮當當的響動時,真的很難不讓人懷疑這家伙實質上是在炫富。

  而克拉拉的心里此時就是這個感受,她坐在馬車上看著亞瑟從銀行中走出,只感覺這暴發戶一般的氣息簡直要將這年輕人身上原有的英倫紳士氣質全給掩蓋住了。

  亞瑟登上馬車輕輕關上車門,剛剛上車便聽見了克拉拉的喃喃自語:“我的上帝啊!難不成你真是一位英國貴族嗎?”

  “嗯?”

  亞瑟回頭望向克拉拉,客氣的摘下帽子笑了笑:“雖然不是貴族,但確實是一位騎士,很抱歉之前欺騙了你,克拉拉小姐。重新自我介紹一下,亞瑟·黑斯廷斯,大不列顛及愛爾蘭聯合王國下級勛位爵士。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爵士或者亞瑟,如果你介意的話,繼續喊我大學生也可以,畢竟這也不能算錯,因為我確實上過大學,只不過畢業已經有好幾年了。”

  語罷,亞瑟還將手中兩個袋子里的一個放在了克拉拉的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壓的這姑娘簡直無法起身。

  “你這是做什么?”克拉拉訝異道。

  亞瑟開口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和保王黨牽扯在一起的,但是既然咱們重新見面,那就是一種緣分。我大老遠把你從巴黎的花花世界帶到哥廷根這種鄉下小鎮,心里總歸是過意不去的。再說了,出門在外總得用錢,這里面裝了一百枚塔勒和三十枚杜卡特,最底下還壓了一張羅斯柴爾德銀行的一百鎊本票。如果你不想繼續呆在這兒,可以拿著這筆錢找個地方定居重新開始生活。或者,如果我有這個榮幸的話,我想雇傭您幫我處理一些家務上的雜活,這筆錢就當是簽約金了。”

  三十枚杜卡特和一百枚塔勒,再加上一百鎊,如果換算一下,這便相當于2500法郎,不管是放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這都不是一筆小錢。即便是在巴黎這種地方,這筆錢也足夠一個姑娘體面的生活三四年。

  然而,這小伙子卻好像完全不在意似的,與他那天在酒館的表演簡直是判若兩人。

  一個人到底是有錢到什么程度,才能像是他這樣揮霍?

  或者說,他只是在打腫臉充胖子?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因為這樣的家伙克拉拉在巴黎見過太多。

  但是克拉拉自忖自己看人的眼光向來不錯,這小伙子即便是一位英國爵爺,也不可能是富裕的那種,因為那天他在酒館里的表演實在是太自然了,完全不像是沒有經歷過的人能夠表現出來的。

  克拉拉開口諷刺,語氣有些刻薄的說道:“你從哪里弄來的這么多錢?你的一萬法郎外債還清了?”

  亞瑟聽到這話,知道這姑娘有可能是在委婉的指責他那天的謊言。

  他打趣道:“當然,小姐。我去和別人合伙做了一筆生意。”

  “做生意?”克拉拉明知故問道:“一個一無是處的大學生能做什么生意?”

  “喔,小姐,我和大學里的那些不一樣。我出來混了好幾年,所以我有經驗,而我的合伙對象則很有錢。”

  “然后呢?”

  “然后。”亞瑟笑著拍了拍手里的錢袋子:“然后,我現在很有錢,而他則有了經驗。”

  克拉拉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張好不容易才板起來的臉也嚴肅不起來了。

  她伸腿踹了亞瑟一腳道:“你果真是個騙子。”

  “那當然了,你那天對我的教導我可全都記在心上呢。非常有用的人生哲理,可以讓人受用一輩子。”亞瑟轉而接道:“這么重要的人生哲理,我覺得是值得我為之付費的。”

  “我也是這么覺得的。”克拉拉毫不客氣的收了下那袋子錢:“你以為我會把錢還給你?年輕人,巴黎的姑娘可不像倫敦的女人那么扭捏。我們就是物質欲望的化身,精致腕表、漂亮的裙子和綢緞女帽,我們一直追求這些,而且從來不打算改換自己的目標。”

  亞瑟笑呵呵的回道:“這樣最好,能用錢付清的東西,向來是最經濟實惠的。”

  克拉拉打開錢袋一邊確認里面的錢幣,一邊回復道:“看來你確實不是一般的大學生,最起碼比巴黎的大部分蠢貨強得多,比我強得多。實不相瞞,我之前是拿你當弟弟看的,因為你先前裝的實在是太可憐了。”

  “其實我也不全是裝的,我還是說了一部分實話的。”

  “喔?”

  克拉拉捏起一塊杜卡特金幣,將它對準了車窗外的太陽瞇著眼細細欣賞,她喜歡金幣的味道和光澤,這種金燦燦的小東西對她的吸引力足以超過孚日廣場邊的所有奢侈品店之和。

  她一邊欣賞著,一邊問道:“你說的實話是從哪里開始的。”

  “從‘我是個大學生’開始。”

  “那又是在哪里結束的呢?”

  “也是在那里結束的。”

  克拉拉聞言,用她那藍灰色的眼睛瞪了亞瑟一眼:“你果真是個混蛋,與梯也爾并沒有什么差距。”

  亞瑟聳了聳肩:“我覺得實際上還是有些差距的,我們之間的差距足有三十多公分呢。”

  “呵…”克拉拉瞇著眼:“出了法蘭西就開始得意忘形了?也是,法蘭西的內務大臣確實沒辦法在哥廷根逮捕你。”

  亞瑟正要說話,可他在車窗里看到施耐德也已經換完了錢從銀行出來了,于是便提議道:“既然你不打算留下,那臨行之前,咱們再一起吃頓飯吧。我聽我的同事說過,德意志的餐點雖然比不上法國菜,但總歸是比倫敦的要好上一些。”

  “那是當然了。”克拉拉吐槽道:“法蘭西人和德意志人肚子里都長了胃,我們肚子里裝的又不是個煤炭爐什么的。”

  亞瑟托著克拉拉的手,牽她下車道:“你不往自己的肚子里塞點煤炭,又怎么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潛力呢。在我住到英格蘭以前,我也以為我是咽不下那些玩意兒的。”

  “住到英格蘭以前?”克拉拉嘲笑道:“在你來到巴黎以前,你不是一直待在那種外省地方嗎?”

  亞瑟聽了也不惱怒,只是一本正經的回道:“女士,雖然除了巴黎以外,都算是外省地方,但也不是所有地方的菜品都像是英格蘭那么糟糕的。”

  施耐德看到他們倆下了車,一邊走一邊沖他們脫帽招手道:“亞瑟,克拉拉小姐,這鬼天氣實在是太熱了,要不要先去酒館來一杯?”

  “當然了,我們也是這么想的。”

  在施耐德的帶領下,亞瑟一行人循著哥廷根并不算太寬敞的街道,很快就在路邊找到了一家啤酒館。

  此時正是夏日炎炎,大街上人煙稀少,但是啤酒館內卻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其中有一多半都是青年人,一看便知道是哥廷根大學的學生。因為只有學生們才有心情和閑工夫在中午這種時候來到啤酒館里肆無忌憚的開懷暢飲,青年人的旺盛精力在他們身上展示的淋漓盡致。

  亞瑟還未推開啤酒館的柵欄門,便聽見里面傳出一片活躍的歡呼聲,緊接著便是激情澎湃的德語演講。

  “在德意志邦聯通過《卡爾斯巴德決議》修正案之后,梅特涅的大手正在越來越緊的扼住我們的喉嚨!全德意志大學生協會被取締,在法蘭克福,我們的同胞們,與我們一樣的青年人們,那些法蘭克福的大學生遭到了處決和逮捕!

  德意志的這片土地上,有多長時間不曾散發出自由的氣息了?我們一再退讓,幻想著德意志邦聯,幻想著奧地利、普魯士會看到我們的努力并最終讓步。我曾經一度號召大家要和平的斗爭,以合理的方式表達我們的訴求。

  但是我們得來的是什么?德意志的土地上剩下的唯有屈辱,反動分子、梅特涅的警察,在嘲笑我們的軟弱行動,肆無忌憚的踐踏我們引以為豪的學術自由與思想自由。起來吧,同學們,全德意志的大學都在注視著我們,注視著哥廷根。

  在這個危機的時刻,只有我們,歷史悠久永不屈服的哥廷根才能肩負起領導全德意志大學生的重任。海因里希·海涅,我們哥廷根大學的英雄,被迫害的流亡到了異國,住在巴黎最骯臟、最貧賤的居所,吃著難以下咽的黑面包,但這一切厄運卻并不能讓他屈服!

  人生就像這樣一杯啤酒,你得明白自己要什么,別整天活在虛幻縹緲的夢里!人生就像是這樣一杯啤酒,不同的只在于你往里倒的什么,不同的只在于你想要留下的到底是什么!你可以不喝酒,但是你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道自己為之奮斗的到底是什么!

  在幾十年之后,如果你的孩子們問起你,你年輕的時候做過什么,我希望我們躺在病榻之上自豪的說:我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海因里希·海涅那樣的英雄,在警察的面前,在軍警的面前,在梅特涅的面前,你的爺爺依然在為了爭取全德意志人民的幸福而奮斗!”

  亞瑟聽到這話,忍不住一把推開了啤酒館的大門,摘下帽子問了一句:“抱歉,誰要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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