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卡捷琳娜女皇和我只是普通的強盜。但我很好奇奧地利的特蕾莎女王是怎么向神甫懺悔的呢?當她攫取的時候,她總是像個哭哭啼啼的小女人。然而每次她哭得越厲害,攫取的就越多!
——腓特烈大帝 親愛的路易:
聽說你在近期造訪了巴黎,并且將會代表波拿巴家族迎回你叔叔遠在圣赫勒拿島的靈柩?關于這一點,我必須開誠布公的跟你說,你的伯父、姑媽以及你的父親,他們都很生氣。他們認為,這樣大的事情,你本應該在家族的內部會議上征詢建議后再做決定。
但是,實際上,你應該明白,如果你真的這么做了,那么這個提議肯定會被拒絕的。伱的那點小心思,長輩們都能看得出來,媽媽我也能看得出來。但是說到底,我與他們不同,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做母親的總歸希望孩子能夠出人頭地。
不過,如果可能的話,我只想把你留在身邊好好照料你,看著你和一個年輕、有教養、能順從你性格并能照顧你們孩子的姑娘結婚…那些以為我野心勃勃的人不會知道,他們用如此高昂的代價換取了他們認為我會憶念的權力,我是多么憐憫他們狹窄的心胸。
因為對于我來說,我唯一需要的不過是陽光、空氣還有你。
你的母親奧坦斯·波拿巴1833年4月25日于瑞士日內瓦 小咖啡館里煙霧繚繞。
路易揪著手里那封信,每掃一眼便覺得腦袋大一圈。
如果說最近有什么事是最讓他煩心的,那么既不是幫助青年意大利,也不是把他叔叔的棺材從海外接回來,而是他媽又開始寫信催婚了。
雖然歐洲的男性貴族當中有許多人都是晚婚晚育,三四十歲才結婚的也不算特別罕見。
但是,他母親覺得路易在這方面大可不必遵循傳統,結婚結的越早越好,身為波拿巴家族的子孫,路易必須要為家族開枝散葉的大計出一份力。
更糟糕的是,路易的母親可不光是嘴上說說,她還非常積極的想要為路易安排相親,并且時不時就會在信箋中附上一兩位她認為很不錯的貴族小姐。
而在最近,路易的母親還在旁敲側擊的探聽路易的口風,詢問兒子對于葡萄牙的自然風光感不感興趣。
別人或許不知道她這是什么意思,但是擁有同輩親戚通風報信的路易很快就了解到了母親的真實目的。
據說,波拿巴家族內部正在討論一份由路易與葡萄牙女王瑪麗亞二世聯姻的婚事。
而得知了這個情況的路易,很快便義正言辭的給母親回了一封信。
——我的父親以其偉大榜樣表明,祖國遠比一個外國王位更為可愛。即便曾經貴為荷蘭國王,但是他依舊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法蘭西。至于我,我讓時間來作決定。我相信,在我的同胞眼里,我擁有的偉大姓氏不會永遠意味著被排斥的身份,因為這個姓氏會使可敬的法蘭西人民想起15年的光榮時期。在此之前,我將平靜且耐心地等待,等待著人民把被120萬外國人在1815年放逐的波拿巴重新召回它的懷抱。有朝一日能以公民和戰士的身分為法國效勞,這便是我唯一想要得到的東西,而且這種夢想在我的眼里,頂得上普天之下所有的王位加在一起。
路易的這個答復半真半假。
一方面,他確實認為即便奪得祖國法蘭西王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要重于任何一個國家的王位。
但另一方面,他嚴重懷疑這是大伯他們設下的詭計,其目的就是為了把他從法國召回,讓他無法代表七月王朝迎回拿破侖的靈柩。
而且,就算不論與葡萄牙女王聯姻的方案最后能否成行,即便這份方案可行,那也一定會受到法國七月王朝政府、奧地利梅特涅政府的強烈反對,甚至于英國政府和俄國政府也未必會認同這份婚姻。
現在的路易早就不是那個熱血上頭就跑去參加燒炭黨起義的愣頭青了,經過在蘇格蘭場幾年的歷練后,他學到的最重要的東西便是做事要腳踏實地,千萬不要吃著碗里看著鍋里,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如果你都已經接受了別人給你畫的餅,那他們為什么要真的把餅給你呢?
總而言之,對于聯姻這件事,路易的態度就一句話——我不相信,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信。
不過,雖然他拒絕了與葡萄牙女王的聯姻方案,但是他母親那里還有另一位合適人選。
那就是她娘家博阿爾內家族的一位小姐,與此同時,這位小姐也是路易的表妹。
但遺憾的是,路易對這樁婚事同樣不感興趣。
就算他媽媽把這位小姐說的貌美如花、家財豐厚,路易還是不感興趣。
作為一個男人,尤其是自以為處于事業上升期的男人,路易覺得自己應該將現階段的工作重點放在事業而不是傳宗接代上。
其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倫敦待久了,受到了迪斯雷利那小子的影響,路易同樣更喜歡年上系的夫人。
他在倫敦時就與一位在俱樂部認識的夫人保持了親密關系,而到了巴黎之后,近段時間的各種社交宴會更是讓他看花了眼。年輕人的心思飄了,自然也就暫時不希望被婚姻束縛自己。
不過麻煩的是,路易的母親態度相當堅決。她不會妨礙兒子的政治計劃和宏圖偉業,但是她也希望兒子能把他的計劃和更有情調的生活結合起來。
“唉…”
路易搓了搓自己的腦袋,看得出來,他確實很煩心,以致于他的頭發都被揉成了一團。
一頂帽子飛到了他面前的桌面上,叼著煙斗亞瑟瞥了眼自己的這位小兄弟,一邊摘下手套一邊問道:“怎么了?上次看你這副表情,還是在牢里。”
路易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確實,我母親正打算親手把我送進監獄。”
“嗯?”亞瑟挑眉道:“奧當絲夫人是打算效仿貝里公爵夫人,在法蘭西領導一次起義嗎?”
“那倒不至于。”路易靠在椅子上:“亞瑟,你對貴族小姐感興趣嗎?她們大多愛看中世紀的騎士,而你,現在也是一位正兒八經的騎士了。”
“得了吧。”亞瑟要了一杯紅茶:“且不論這幫小姐想象中的騎士是不是我這樣的,就算她們要的只是個頭銜,我也不是正兒八經的騎士。”
“你怎么不是了?你不是下級勛位爵士嗎?這可是英國最古老的騎士頭銜。”
“下級勛位爵士確實是英國最古老的,但也是最基礎的。這個頭銜代表的不是正經騎士,而是騎士扈從,也就是見習騎士。”
亞瑟捧著茶杯飲了一口:“這個頭銜最早的時候,都是在戰場上臨時頒發授予,專門為了鼓舞士氣。想象一下當時的場景,在戰場上,國王要下令騎士沖鋒,為了讓他們能夠英勇作戰,只要是有馬的、會騎馬的,一律授予下級勛位爵士的頭銜。這就和科文特花園市場的地攤一樣,商品都是批發出售的。”
路易聽了亞瑟的描述,再聯想到亞瑟被冊封前的遭遇,頓時忍俊不禁道:“這么說來,他們冊封你為下級勛位爵士倒是合情合理。”
亞瑟放下茶杯,深以為然的點頭道:“可不是嗎?我當時確實騎著馬,而且也實實在在的沖鋒了。”
“而且還差點死了。”
“不,是確實死了。但是因為樞密院不同意我復活,所以我才是差點死了。”
路易聞言,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好了,亞瑟,你不能拿什么事都開玩笑。不過,這種話,你可以拿去同那些剛剛成年、加入社交圈不久的貴族小姐說,那幫姑娘最好騙了。而且,見習騎士說到底也是騎士,不列顛會騎馬的人多了,蘇格蘭場里更是有一堆騎警,但是整個大倫敦警察廳擁有下級勛位爵士頭銜的,不也就只有廳長查爾斯·羅萬、副廳長理查德·梅恩還有你嗎?而你們三個當中,羅萬和梅恩都是在陸軍授勛的,只有你是因為警察身份獲頒爵士頭銜。亞瑟,你可是這方面的第一人啊!”
亞瑟往茶杯里夾了塊方糖:“我才不會對貴族小姐說這個。如果她不相信,多半以為我是個神經病。如果她相信了,那事情就更大條了。天知道她有著怎樣的信仰,萬一她跑去教會舉報我怎么辦?路易,你還嫌我身上的麻煩事不夠多嗎?”
“這怎么能是麻煩事呢?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路易忽悠道:“你想想,有個知書達理、可愛體貼、財產豐厚的夫人,再生上許多孩子,這可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日子。”
“哦。”
亞瑟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被家里安排相親了?”
路易驀地一撇嘴:“還真是什么事都瞞不過你,你確實是整個不列顛最好的偵探。”
“路易,你該不會想要告訴我,我剛剛從外交部申請下給青年意大利的補貼,你就要抽身離開跑去相親了吧?這種事,我可沒法對馬志尼和加里波第開口,你得自己去找他們解釋。”
說到這兒,亞瑟還頗感驚奇的點評了一句:“后世的歷史學家一定猜破腦袋都想不到,意大利革命失敗的最大原因是由于我們的路易·波拿巴先生急著要參加一場相親舞會。原來他們說拿破侖打輸了滑鐵盧戰役是由于痔瘡病犯了,我是不相信的,但是現在,我有點信了。”
路易被亞瑟說的漲紅了臉,他笑著罵了一句:“滾你媽的,亞瑟,我可沒打算縮卵。革命失敗是由于領導者趕著參加相親會,這他媽也太沒譜了。”
說到這里,路易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抽出一份報紙推了出去:“今天的報紙你看了嗎?”
“當然,不過上面沒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如果你想說的是,法國政府對外公布保王黨領袖貝里公爵夫人婚外懷孕這件事,這個我不是已經提前告訴你了嗎?”
路易點頭道:“這個消息我們確實提前知道了,但是整個法國的公眾都是才知道呢。巴黎今天都亂成了一鍋粥,保王黨人全都精神崩潰了,而共和派則忙著嘲笑他們,波拿巴派則在旁邊看戲,時不時也跟著附和兩句。幾位知名的保王黨文人被奚落的受不了了,紛紛在報紙上點名道姓的對幾位共和派的文壇領袖下了決斗書,要和他們來一場一死一生的決斗。”
亞瑟聽到這話,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大仲馬:“亞歷山大沒摻和進去吧?”
“亞歷山大這次很低調,我想可能是因為他也在忙著幫助青年意大利,所以不想招來太多注意。”
亞瑟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他沒去挑事,別人也沒挑他的事嗎?”
“當然沒有!保王黨只是生氣,又不傻。全巴黎都知道亞歷山大是個神槍手,保王黨想要的是一死一生的決斗,又不是他們死亞歷山大生的決斗。”
亞瑟細品了品:“還挺他媽有道理。不過巴黎亂成這樣,路易·菲利普估計正在暗自高興呢。共和派、波拿巴派、保王黨斗得厲害,大伙兒誰都聯合不起來,這樣奧爾良派就能保住他們的王冠了。”
“不止如此。”
路易又開口道:“我昨天晚上參加了一場舞會,會上認識了帕杜公爵阿里吉將軍的女兒。阿里吉將軍就是專門負責在凱道賽公館爆炸案后戒嚴巴黎的負責人,而且他也負責與大巴黎警察廳對接工作。所以,為了了解爆炸案的最新進展,我就有意激怒了這位小姐。
我向她抱怨政府相關負責人在這起案子上追查不力,僅僅只是抓幾個保王黨的刺客而已,卻拖了半個月還沒有結果,如果放在蘇格蘭場,這案子肯定早破了。那位小姐替她父親回護說,之所以抓不到刺客,不是因為他們工作不力,而是這案子里面還有隱情。
其實,政府一早就確定了犯罪者的窩點,直到現在遲遲不動是有別的考慮。而且,案件的兇手也不像是報紙上說的那樣——是一群保王黨。這起案子,其實是由共和分子策劃并實施的。他們之所以對外宣稱是保王黨,只不過是想將這個屎盆子扣到對手的身上,搞壞對方的名聲。”
亞瑟聽到這話,眼睛都微微睜大了。
這案子到底是誰干的,全巴黎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但是,那位小姐的說法倒也不算錯,這確實是在扣屎盆子。
只不過,不是在往保王黨頭上扣屎盆子,而是在往共和派身上扣屎盆子。
現如今,保王黨已經由于貝里公爵夫人懷孕陷入精神崩潰,而且又被共和派的冷嘲熱諷攪得怒火攻心。原本還能自詡高貴的身份已經沒辦法拿出來炫耀,他們現在唯一的愿望便是讓那群攻擊他們的家伙閉嘴。
如果政府這時候提出查封共和派報紙,管制他們的言論,這群保王黨人絕對不會反對。
而巧合的是,亞瑟昨天才剛剛從維多克的口中得知,七月王朝政府貌似真的在起草這樣一份法案。
所以,將保王黨刺客指認為共和派的人究竟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
亞瑟想到這里,禁不住放下茶杯。
他望向路易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開口了:“我一會兒要去見幾個人,你有興趣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