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伯尼,那個案子…”
“做的非常漂亮,喬治,大伙兒都對這事的進展非常滿意。”
“皮爾那家伙這會兒應該正在為了案子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了吧?呵,他早該想到的,當初如果黨內能給我更多的資源傾斜,我也不至于在約克敗選,輸給布魯厄姆。更可氣的是,我敗選之后,他居然還把我叫到懷特俱樂部訓斥了一番。他以為他是誰?威靈頓公爵也不能把我當成三歲孩子訓斥!”
“哈哈哈,喬治,別生氣嘛,現在上火的輪到皮爾了。他要是不在議會力挺我,那他這個黨魁的位置也就別干了。但如果他挺我,那屎盆子就得扣在他一手創建的蘇格蘭場身上。喬治,你可算是有個好時運,要不是你正好當上了治安法官,又怎么能這么輕而易舉的拿捏皮爾呢?”
“可是你的逮捕令畢竟是我簽發的,從法律程序上來說,該不會追究我的瀆職問題吧?”
“伱怕什么,法官里面大半都是咱們的人,有艾爾登伯爵在,他們對逮捕令的事情肯定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擔心艾爾登伯爵與皮爾爵士的私交可能會影響他的判斷,畢竟當初皮爾爵士為了通過《血腥法案》的修訂案可是一直在社會輿論面前為艾爾登伯爵回護彼得盧慘案以及六條特種法案的事情。我聽說皮爾爵士上周末還約了伯爵閣下去鄉下打獵,他們該不會私底下以及交流過這事了吧?而且我為了這個法官位置,已經發表了退黨聲明,伯爵閣下真的愿意出面幫我壓下逮捕令的事情嗎?”
“喬治,你這個人總是這樣。要么不做,要做就別后悔。艾爾登伯爵那邊有我在,我會出面替你解釋,一個普通的工作失誤而已,他打聲招呼就遮掩過去了。而且就算伯爵不愿出面,我也不相信大法官廳會為了把這么點小事,提請御前會議和樞密院,呈交國王陛下面裁,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布魯厄姆勛爵才剛剛上任大法官,你的委任狀還是他簽署的,他這么干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伯尼,你也知道的,那不是個正常人,那是瘋子亨利·彼得·布魯厄姆,那家伙的腦袋天生就有問題,和先王喬治四世打官司的人,他能干出什么事情我都不奇怪。”
“如果布魯厄姆真的舍得打自己的臉,那我反倒還要高看他一眼了,這至少說明你在約克的選戰里輸的不怨。不過咱們考慮事情總歸要從正常的角度出發,小概率事件并不具有參考性。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走下去,哪怕布魯厄姆提出這事,你頂多也就是被扣減幾個月的薪水。
皮爾則是無論挺我還是不挺我,都要受到黨內質疑,除此之外,還能惡心一下輝格黨,格雷伯爵最近不是在《議會改革法案》的事情上跳的很歡嗎?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我們還能順手扣他一個動用政府力量拘捕反對黨議員的帽子。喬治,這本來只是一個不幸的意外事件,現在卻能轉化出這么多成果,你賺大了。”
“但愿吧,該死,我本來不想做這事的!”
“說那么多都晚了,既然事情已經干下了,那只能怪你當初為什么不小心呢。喬治,算你走運,有我這個朋友,要不然現在你的法官帽子早讓人摘了。對了,你不是一直對墨爾本子爵很不滿意嗎?我聽說你最近想要走關系調去那個什么倫敦地區檢察署,他吃了甜頭卻不想繼續為你辦事了?”
“你非要提著一茬嗎?”
“說出來嘛,大家都是朋友,我不知道情況又怎么替你出謀劃策呢?”
“哼!你應當也聽到一點風聲了,我那個妻子,卡洛琳那個蕩婦這幾年和墨爾本來往一直很密切,但是她居然還有臉當著我的面說自己和墨爾本沒問題。我倆因為這個事打過幾次,但是后來我看墨爾本上去了,想著這層關系對我的發展應該有利,后面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畢竟你也知道的,在不列顛的政壇混,做人不能太干凈了。我從前就是太正直,所以才一直得不到重用,結果我一領會這個要義,立馬就當上了治安法官。”
“嗯…你可算是娶了個好老婆呀。”
“好個屁,一個治安法官就想把我打發了,墨爾本這是拿我太不當回事了!整完了皮爾,下一個就得輪到他了!蘇格蘭場是內務部管理的,下屬部門出了這種問題,他也得負責任吧?”
“喬治,不愧是你,心思縝密,有頭腦有計劃又有手腕,只是當個治安法官確實屈才了。不過我這里還有一些更狠的招數,你有沒有興趣?”
“呵,伯尼,用不著恭維我,只要能讓墨爾本和卡洛琳這兩個奸夫淫婦難受,你就盡管提吧。”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自己妻子與墨爾本通信留下的私密信件放在哪里吧?或許你還可以精挑細選一番,如果能挑出幾份內容勁爆的,那就更好了。《內務大臣引誘有夫之婦》《發情的公羊就坐在內務部的辦公桌上》,報紙的標題我都已經替艦隊街草擬好了。喬治,你覺得這聽起來怎么樣?”
叮當,酒杯相碰的聲音。
“伯尼,我就知道能信得過你。”
“喬治,說什么呢,為兄弟兩肋插刀向來是我的人生座右銘。喝完了這杯酒,我就去艾爾登伯爵那邊替你問問能不能幫忙遮掩逮捕令的事情,你就在這里靜候佳音吧。喔,對了,我最后還得提醒你一句,這案子的內情你知我知,除此之外,誰都不能再知道了。”
“伯尼,你難道還不相信一位畢業于牛津的正宗紳士嗎?我可是經過嚴格訓練的。”
“嗯,確實,大伙兒都說牛津是全不列顛最好的,而貝利奧爾學院又是牛津的精華,不是如此的話,又怎么能培養出你這樣杰出的人物呢?”
“哈哈哈,伯尼,怪不得你能從一個普通的香水商人發跡成這樣呢,有了這三寸不爛之舌,垃圾都能被你賣出金子的價值。”
沙沙沙…
蘇格蘭場的辦公室里,擺著一臺留聲機,亞瑟躺在椅子上,兩只腿翹在辦公桌上,他的臉上蓋著圓頂禮帽,陰影之下看不出任何表情。
而在他對面的座椅上,是一臉緊張的惠斯通,他渾身發抖,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直到這時候,惠斯通先生才開始后悔。
我的上帝啊!我為什么要貪戀艾薩克·牛頓爵士的權位,就做個普普通通的查爾斯·惠斯通不是也挺好的嗎?
至少查爾斯·惠斯通還有一間攝政新月樓的大House以及足夠吃到老的留聲機產業。但是如果做牛頓的話,沒有牛頓爵士整人的手段弄不好連安全降落都成了問題。
正當惠斯通心里掙扎著打起退堂鼓時,一直沉默不語的亞瑟忽然抬起手拍在了身旁錄音機的停止鍵上。
“很好,非常好。我還以為后面是有什么大背景,弄了半天,是兩只小蝦米在背后搞事情。從前我還以為下克上和獨走是東亞島國的傳統,現在看來咱們西邊的不列顛原來也時興玩這套啊!想想也是,發展的早,又都是個島,提前一百年來場預演好像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惠斯通見亞瑟開口,連忙站起身道:“黑斯廷斯先生,東西你也拿到了,我還有事情要忙,就先告辭了。”
他正想轉身出門,但還沒等走到門邊,身后便響起了熟悉的啪的一聲,好像什么東西拍在桌上的聲音。
惠斯通眼睛一閉,驀地仰天長嘆一聲,沒辦法,這步驟他實在是太熟悉了,身上都快產生抗體了。
只見惠斯通也不轉身,邁著步子向后退了三步,又坐回了椅子上。
“我說,亞瑟,差不多得了,別總是動刀動槍的,你是個正直的警官,要講文明。”
亞瑟一根手指套在扳機護環里,一邊轉悠著槍,一邊開口道:“查爾斯,你怕什么,這里面又沒有子彈。”
“沒子彈?你早說啊!”
惠斯通站起身就要出門。
但是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之間,只見亞瑟拉開抽屜,填裝子彈與火藥一氣呵成,只聽見咔噠一聲扣動保險的聲音。
亞瑟指著擺在面前還在轉圈的手槍,溫和笑道:“如你所見,現在有了。”
惠斯通的眼角抽搐了兩下,最終還是屈服在了亞瑟的淫威之下。
他的眼里閃爍著悲哀的光芒:“亞瑟,難道咱們就不能正常的做朋友嗎?”
“我也想和你正常的做朋友,但是查爾斯,你這個人太特別了。”亞瑟開口道:“只有當我拿出手槍的時候,你才愿意好好聽我說話,其他時間你都在琢磨該怎么從我面前逃跑。”
“那還不是你嚇得?!”
亞瑟聽到這話,只是搖了搖手指:“不不,查爾斯,你或多或少知道了,我現在是做情報調查工作的。而根據我的人生經歷,以及與巴黎警務情報屆權威弗朗索瓦·維多克先生的交流,我得出了一個結論,管理警務情報局工作人員的方式有四種,我把它們總結為MICE,而目前適用于你的只有C。”
“MICE?這是什么意思?”
對于面前這位現在已經發揮巨大作用并且在未來還會發揮更大作用的倫敦警務情報局首席科學顧問,亞瑟并不想避諱這個問題。
他開口道:“所謂MICE,其實是四個單詞的簡稱,它們分別是M,Money,可以被錢、女人或者其他利益收買的。Ideology,可以被某些崇高理想驅動的。Cpromise,可以被脅迫的。E,Ego,自我的,指那些覺得自己比其他人都強,想要通過干高難度活兒尋刺激的。”
說到這兒,亞瑟不由問道:“查爾斯,你有特別崇高的理想嗎?”
惠斯通琢磨了一下,搖了搖頭:“暫時沒有。”
亞瑟又問:“你這個人很自我嗎?”
惠斯通又想了想:“我只是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但說我自我也太傷人了。”
亞瑟繼續追問:“你可以被錢或者女人收買嗎?”
惠斯通忽然漲紅了臉:“這個我…呃…或許我可以考慮…”
但他還沒說完,便被亞瑟打斷道:“不,查爾斯,我很了解你,你不能。”
惠斯通抓耳撓腮不好意思的扭捏道:“亞瑟,這個…真的能。”
亞瑟嚴肅道:“你最好想清楚在回答,這回桌上的槍里可裝著子彈呢。”
“我…”惠斯通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不能。”
“吶。”亞瑟攤手道:“查爾斯,你看,你被脅迫了。”
惠斯通瞪眼道:“你這么玩,就沒人不被脅迫的。”
“那可不是。”亞瑟靠在椅子上:“你還記得埃爾德·卡特先生嗎?”
“當然,那可是個奇人!”
亞瑟道:“對于埃爾德來說,我就算把槍頂在他的腦袋上,他依然會被女人收買的。順帶一提,我一直認為他或許會成為局里最出色的雇員,也許會成為整個大不列顛的情報傳奇也說不定呢。因為他的欲求向來單一,對于面對諸多誘惑的情報人員來說,他的這個特質實在是太寶貴了。當然,我所說的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他千萬不能死在亞馬遜食人族的手里才行。”
惠斯通聽到這里,只覺得亞瑟是在拿他尋開心。
不過好在這一番俏皮話,他的情緒也不像是剛剛收到錄音時那么緊張了。
畢竟這不過是得知了一位議員和治安法官的陰謀而已,難道還能比被黑斯廷斯局長拿槍頂著腦袋更可怕嗎?
惠斯通無奈道:“所以,你把我留在這里到底是為了干什么呢?”
亞瑟聞言,只是微笑道:“查爾斯,其實吧,我一直想和你道個歉。我覺得從前或許是對你太嚴厲了,你恐懼社交,但是我卻屢屢把你從自己的安全屋里拖到這花花綠綠的大千世界來,這種手段實在是太不人道了。”
亞瑟這段話一說完,或許是由于太過震驚,惠斯通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才結結巴巴的問道:“亞…亞瑟,你…你良心發現了?”
亞瑟緩緩點頭道:“沒錯,我覺得,我希望你能原諒我過去的錯誤。查爾斯,我對不起你。但你也要理解,倫敦警務情報局是一個剛剛成立沒多久的新組織,所以在對雇員的情緒照顧上肯定是存在缺陷的。”
“不…”惠斯通有些感動道:“亞瑟,這么說,我從前那是誤解你了。狄更斯先生一直和我說你是個好人,但我卻從來不相信,我還在心里罵過你是個混球來著,這么看倒是我錯了。”
“是嗎?”
亞瑟的笑容愈發燦爛了:“查爾斯,我很榮幸的通知你,為了照顧你的個人情緒,局里決定特批給你一個小房間,絕對的與世隔絕,絕對的無人打擾,除了供應你一日三餐以外,你不會見在那里見到任何人員,我對你夠意思吧?
當然了,這種房間局里也不富裕,畢竟你也知道的,咱們倫敦申請這種單間的人還是挺多的,所以我最多只能給你批個一周的居住期,時間一到你就得搬出去,下次再想住得提前給我打申請,或者在街頭找人打個架什么的。”
“嗯?”惠斯通眉頭一皺,他發現了事情的微妙之處:“你…你說的是什么房子?”
亞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輕輕敲了敲桌子,早就等候在門外的湯姆與托尼推開門,向他敬了個禮:“長官!”
惠斯通驚得連忙站起:“你…你們要干什么?我剛為局里立過功,你們怎么能這么對我?”
“查爾斯,別激動,局里的管理向來是人性化的,你的房間可是私人訂制的,就像是芮謎先生的香水一樣。”
亞瑟抬手示意他冷靜,可剛剛安撫好惠斯通,便聽見他又開口道。
“把惠斯通先生請進局里的福利房,在伯尼·哈里森議員的案子結束前,他暫時就住在那里。對了,伙食標準可以設置的高一點,超出餐標的部分從我的薪水里面扣。畢竟惠斯通先生住進去是走的我的私人關系,我作為領導也不能亂花局里的經費不是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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