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霧還沒散去。
美輪美奐的天空之城猶如末日死域,民眾拴好房門躲在家里,但凡遠處傳來一丁點動靜,就嚇得往角落里再縮進去幾分,好像能夠更安全一點。
“爹地,那是神國的守護天使嗎?”
金發稚童睜大單純的眼童,指著遙遠的血城的輪廓。
“不,是魔鬼,是一頭低賤血脈的畜生!”其母摟住兒子,低聲咒罵。
丈夫瞪了她一眼,教訓道:
“侮辱敵人,尤其是侮辱一個摁著咱們錘打、圣城都被當做玩物了的敵人,是一件非常羞恥的事情。”
說著也趴在窗前遙望血城的輪廓。
就像上帝撕裂了一道永遠不可愈合的傷口,他深深感受到神國蒙受的災難和恥辱,同時內心生出一種對強者的敬畏。
真是人類的榮光啊。
“拓拔天下,賤女人,臭婊子,神國的吸血鬼,王族的敗類!”
婦人冒出一連串的臟話,持續的恐懼無法宣泄,只能瘋狂辱罵天神冕下。
突然。
“捷報!”
百丈外教堂傳來叮叮鐺鐺的鈴聲,宮闕侍衛于長街縱馬奔襲,扯破喉嚨大喊:
“凱布爾先生,即將飛升!”
“接引之際,賜神國子民福緣,誅盡世間邪惡妖魅!”
康慨激昂的聲音漸行漸遠。
一家三口愣住了,久久不敢說話。
金發孩童一臉呆滯,連他都知道飛升意味著什么。
“偉大的凱撒大帝,我愿給你親吻鞋底!”
婦人徹底失態,面露癲狂的興奮之色,她揮舞拳頭蹦蹦跳跳。
那才是庇護子民的天使!
“主啊,大雪里送來木炭,真暖。”丈夫如釋重負。
籠罩在天空之城的陰霾該撕裂了。
無論是中樞上位者,還是普普通通的民眾,曾經都有過一個很可怕的猜測——
難道只有天上仙,才能制裁亦人亦鬼的顧長安?
如今,這個猜測要成真了!
在世界盒子里,漢奴能隨便蹦跶,可當凱撒大帝跳出盒子,別說懲治漢奴,一腳踩碎盒子都有可能!
“剛剛還對你有一點敬畏,你算什么東西?真正的強者是凱布爾先生!”
丈夫輕蔑一笑,對那座血城的恐懼逐漸消褪些許。
凱撒大帝即將飛升的重磅喜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傳遍圣城,幾千條街道同時爆發雷鳴般的鐘鼓聲,到處飄揚旗幟,到處朗誦贊美的詩歌。
一派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象。
城外。
陰沉沉的天穹淅淅瀝瀝的落起厄氣小雨,來,不緊也不慢,不疏也不密,滴滴零零,抽絲似的纏住七十里城墻。
一個瓶子裝滿碎石。
它還能填沙。
沙石都擠滿瓶子不留縫隙,里面其實可以滴水。
顧長安如今正是這樣,將體內的自創氣機分離,昔日在荒漠吸收的孽氣以及玉門關厄運之血的厄氣,統統融入每一塊城磚中。
特別是厄氣,本就是出自深淵,遭到排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沒錯,這就是他在圣城外面滯留的原因。
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他只會將城砸進天道起源地——
深淵!
城砸下,便開始一條血腥殺戮的道路,直至消亡。
“凱布爾先生,即將飛升。”
“接引之際,賜神國子民福緣,誅盡世間邪惡妖魅。”
一排排魁梧的護國騎士在三里外勒住馬韁,朝著巍峨血城大吼大叫,聲如滔浪滾滾而至。
顧長安面無表情。
他不在乎。
就算板上釘釘,他也會比所謂的凱撒更快。
畢竟新世界破境得依靠契機機緣,而他只需要殺人。
只是,只是活著的時間好像更短了一些。
自打李挽不經意間提起,他始終念念不忘,如果這一生還有什么遺憾,除了不能和李挽執手到老坐看太平盛世以外,便是無法同爺爺們炫耀了。
人生來就需要被別人認可,屆時天崩地裂能讓守城爺爺們英魂顯靈那該多好,屆時他們的表情應該很震撼吧,他們心里的吹牛小長安,怎么就能做到這般。
“將死之人,容易懷舊。”顧長安自嘲一笑,隨即遞去密密匝匝的劍氣。
護國騎士們面面相覷,血城竟沒有絲毫晃動,顯然掌心舉城的漢奴波瀾不驚。
怎么可能啊?
他不畏懼?
他不離開?
那可是飛升!
是貨真價實的天上仙啊!
天門全開爆發的偉力,輕而易舉就能毀滅你這個作惡多端的漢奴!
就在此時,一縷縷劍氣裹風轉了個圈兒,只是輕輕拂過臉龐,再平常不過的秋風,便割走一個個頭顱。
青銅殿宇。
殿內站著里三層外三層的官員,各個喜笑顏開,盡管勐虎在側,但一想到雄獅即將覺醒,喜悅總是多過于恐懼。
凱撒大帝終于踏碎質疑!
天下第一的名頭已經當了整整三十年,三十年前就接近飛升,直到如今還在徘回,世人甚至都開始懷疑修為的極限止步于地上,雖近在遲尺,卻永遠不能上天。
可凱布爾先生終是打動了天道,凡人之軀,俯瞰上帝!
“恭喜四位公爵。”小官們一臉諂媚地看向四個一品術士。
梅麗莎等人笑著附和,心里始終懸著一把鐮刀,不知何時就會洞穿心臟。
彌天大謊啊!
他們很清楚,這個謊言怕是會葬送許許多多條性命,甚至顛覆深淵城堡都有可能。
因為接近飛升的不是凱撒大帝,而是城外的漢奴!
天象千真萬確,冥冥中的牽引直指顧長安。
多么荒誕…
“啟稟天神冕下,傳遞消息的護國騎士都死了。”
一個侍從官邁步進殿,恭敬匯報。
拓拔天下在圓桌旁邊來回走著,太陽穴條條上疤痕暴起,滿腔怒火無處噴射,鼓得丑陋雙頰微微地顫抖。
群臣收斂笑容,故作一副暴怒的模樣。
他們都不知道天神冕下在期待什么。
指望這個消息把漢奴給嚇走,不會吧?
指望圣城恢復往日的繁榮,不會吧?
顧長安舉城立在圣城外的那一刻,肯定就賴著不走了。
望著一個個表情怪異的官員,拓拔天下哈哈大笑,緊接著便是歇斯底里的咆孝:
“蠢貨們,凱撒大帝飛升跟爾等有一丁點關系?”
“再不盡快解決惡魔,你們都難逃一劫!莊園領地仆役美人,都會被殖民地的奴隸給搶走!”
群臣悚然一驚。
與有榮焉差點沖昏他們的頭腦。
是啊,在沒飛升之前,誰來制裁漢奴?凱撒大帝就算被砸了也無損性命,而他們則尸骨無存…
要知道七十里城墻砸進來,至少占據圣城兩成半疆土,也就說十個人就有兩個半倒霉蛋將淪為城底養料。
普通民眾可以逃跑,他們做官的怎么敢逃。
俄頃,殿外響起平靜的聲音。
“諸位,紅衣主教已經議定制衡手段。”
一道偉岸的身影負手而來,金色卷發一絲不茍,灰童蘊含如淵似海的氣息。
噗通——
包括中樞十二巨擘在內,群臣悉數匍匐在地,眼中盡是狂熱。
什么真主上帝,哪能比得過凱布爾先生?
凱撒大帝很享受這種發自內心的敬畏,他環顧宮殿,朝梅麗莎等四個術士露出贊賞的眸光。
梅麗莎心難受得像無數蟲子在咬著,面上還得回應燦爛笑容。
凱布爾先生如此得意忘形,等真相曝光,應該會惡墮大開殺戒吧…
“當真?”拓拔天下沙啞的聲音恢復情緒,盡管嫉妒凱布爾這一刻無冕之王的榮耀,可仇恨填滿她的大腦,她日夜都在想著漢奴。
“嗯。”
凱撒大帝輕輕頷首,隨即擲地有聲道:
“以最快的速度將本尊即將飛升的消息傳遍世界,希望那一天,世界每個角落都要聽到本尊高奏涅槃重生之歌!”
“遵命!”
十二審判官異口同聲。
他們大概也猜到了意圖,凱撒大帝想飛升前再帶走信仰之力,希望過百年千年之后,凱布爾能與上帝耶穌等教派一樣,成為民眾虔誠的信仰。
“特別是東土!”
凱撒大帝瞇起眼眸,始終不忘在雁門關的折戟,這是一生最大的失敗。
“我想看到東土無助凄涼,恐懼匍匐的模樣!
“那一天,仙力降臨,整個東土都要跪在我的腳下顫抖,高呼我的名字,歌頌我的事跡!”
“頑固的華夏民族,不得不跪!”
聽到震耳欲聾的聲音,群臣心神顫抖,像是聆聽仙人宏愿。
雁門關無疑給凱撒大帝帶來了心理傷害,但那又怎樣?
退一步海闊天空!
“凱布爾先生,沒有那次失敗,怎能撥開云霧?”
褐發審判官畢恭畢敬說。
梅麗莎嵴骨發寒。
撥開云霧…
還是云霧。
鬧得更大了,竟然要每個殖民地都知道,真正的傳遍世界海域陸地,到了那一天,凱撒大帝豈不是成了開天辟地以來最大的笑柄?
其余三個術士心臟驟緊,他們四個守著這個秘密實在是痛不欲生。
“老子曰: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一飲一啄,冥冥中自有天定。”
角落里的梅壽庚喃喃低語。
看看,這就是天命,這就是老夫為何堅持投降救國的理念。
怎么抵抗嘛?
就是給你們一點希望,再無情澆滅,像戲耍華夏神州一樣,以為自己贏了一場,殊不知凱撒大帝贏了整個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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