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尋摸一圈,但是已經燒成一片的亞楠,怎么可能地上正好有獵人能用的武器呢?
無奈,他只能從路邊掰下來一截鐵柵欄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則從自己的風衣下掏出了一把毒飛刀。
在以往,這些零碎的東西不過是獵人們在狩獵中的輔助、補充。
但是現在,他實在是沒什么能用的了。
亨利克在面罩下狠狠一哼氣。
如果不是他大大張開雙臂擋在最前面,那么后面的馬克就連剛才那些動作都做不完,就該被獸化病人給撕碎了。
但是他這個獵人的威懾力也就僅此而已了。
從他們上來的豎梯邊上來的獸化病人還是三只。
剛才馬克扔下去的教會石錘錘頭如同守城戰的石彈一樣,徑直砸死了一頭往上沖的病人。
但是那個藏在夾層里的獸化病人,只是脖子根和鎖骨的交叉處,被馬克的單手劍在倉促中捅了一下而已。
這對獸化病已經發展到四肢著地狀態的病人來說,實在是不致命。
于是這頭畜生,肩膀上還插著馬克的單手劍,卻還是一瘸一拐的爬了上來。
‘嗖’的一聲,是馬克率先扔出了自己的毒飛刀。
局勢已然惡劣成這樣,不如搶個先手!
馬克雖然說自己是因為特殊時期要求放寬,才能加入教會獵人,但是這一身基本功不是假的。
那飛刀在半空中打著轉,‘噗嗤’一下就扎進了那頭身上還插著單手劍的獸化病人的臉頰上。
他本來是沖著眼睛去的,可惜對方抬了下頭。
但哪怕沒有毀掉對方的一只眼,光是迫使對方抬了下頭都是好的。
亨利克跟馬克十分默契,他從飛刀飛過自己耳朵邊的時候就已經清楚,不能再等了!
跟飛刀幾乎是同步的沖過去。
趁著對面那頭站在最前面,還受了傷的野獸抬頭的空隙。
亨利克的鋸肉刀從外向內橫揮出來!
折疊狀態的鋸肉刀上還爆發出機械啟動的火花,變形斬!
突兀的變形斬不僅可以增加武器威力,還可以讓折疊的刀刃展開,突然增加攻擊距離。
這對于本來就仰了下頭的獸化病人來說,完全沒法躲避。
亨利克展開的刀刃直接帶著令人牙酸的撕扯血肉聲,從獸化病人的側脖頸擦過去。
刀刃上的鋸齒糾纏著大捧的黑毛和血肉!
但這只是一頭獸化病人而已。
病情已經進展到這一步的獸化病人,不可能會產生顧忌、害怕之類的情緒。
‘蹭!’的一聲,馬克手上那剛撿起來的柵欄鐵條,也在一陣破空聲中飛了出去。
年輕的教會獵人很清楚,拿著不靠譜的武器跟深度獸化的病人打接近戰壓根就是找死,還不如直接當投擲武器扔出去。
幸好,亞楠的柵欄有著尖銳的頂端,雖然形狀歪斜了點,但還是能當個標槍用。
教會獵人那受到血療強化的身體,讓這飛過半空的標槍甚至都帶動了周圍躍動的火焰。
‘噗嗤’一下,原本從側面撲向亨利克的一頭獸化病人,飛撲的身體側面陡然受擊!
前沖直接變成了橫飛!
它“嗷嗚”嚎叫一聲,枯瘦到露出腰椎骨的腰部被標槍頂成了V型,直接被撞飛到了豎梯外面,又砸了下去。
但是馬克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他手上能反抗的東西都已經用完。
獵人們雖然經受了血療的強化,但是妄圖跟野獸們比拼身體素質還是愚蠢之舉。
在往常,能依靠高速干脆的戰斗風格屠殺野獸,是因為他們的武器優勢可以輕易破開野獸的身體。
但在沒有武器之后,獵人總不能指望拿拳頭去砸野獸吧?
而亨利克雖然因為先手和對方的傷,而取得了優勢,但是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直接干掉那頭野獸。
“完了。”
馬克的心中這么想著。
在這如同地獄的夜晚中,他已經受到了太多刺激,此時面對飛撲過來的獸化病人,竟然都感覺有點木了。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努力地向著旁邊高速閃身,希望能再拖延一會兒。
雖然他自己也知道,只閃不攻的獵人離死已經沒多遠了。
但就在這時!
“嘭!”
一下平平無奇的槍響,從街道的不遠處傳來。
但就是這聽起來平平無奇的槍聲過后,向著馬克追殺過來的獸化病人,它在半空中的肩膀爆出血花。
并且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樣,整個身體一陣繃緊之后幾乎要委頓在地!
這發子彈造成的殺傷效果,跟它的動靜完全不搭。
馬克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這代表著:這發水銀子彈里融進去的血液,質量出奇的高!
來人如同一陣青煙,從火光搖曳的街道上飄過來。
并且現身的一瞬間,修長的刀刃就帶著一陣黑影,劃過了野獸的身體。
長刀砍進身體的聲音像是刺破了一個充盈的水袋。
流暢而干脆的動作,顯示出來人精湛干練的劍術。
而在另一邊,亨利克還在與那頭受傷的野獸糾纏不休的時候。
他突然感覺自己身側的風,流動速度陡然暴漲一瞬,讓他感覺側臉一冷,但緊接著就歸于平靜。
可是他面前這頭野獸,動作卻突然停頓一下,緊接著‘刺啦’一聲,滿是黑毛的身體上,沿著一條整齊的痕跡,向外噴出腥臭濃厚的血液。
到了這時亨利克才意識到,剛才從自己身邊掠過去的似乎不是風,而是某種能切斷野獸的刀刃。
落葉長刀上沾著獸化病人那獨特的血液,粘稠且骯臟。
在抽刀從獸化病人身體里出來時,這些血液還粘著那些黑色的毛發。
“你們還好嗎?”
來人將長刀一甩,刀刃上的粘稠血液和黑色毛發頓時撒在了地上,她轉頭向身邊的馬克問道。
“瑪利亞女士?”
松了口氣的馬克,這才叫出了這個名字。
而亨利克也將自己所面對的野獸身上的單手劍拔出來,一邊走近馬克,將單手劍遞給他,一邊朝遠處問著。
“藍恩?你們怎么會在一起?我記得瑪利亞女士是要去參加那場狩獵的。”
將左手搭在腰間刀柄上的獵魔人,帶著身后兀自抽泣不止的艾德琳,從街道的遠處走來。
他無遮無攔的身形與鎧甲,在已經燃燒了整座城市的大火中顯得更加具有壓迫感和震撼力。
“這不重要。”
面對亨利克的疑問,藍恩搖了搖頭,同時轉頭看向了還在燃燒著的亞楠。
亨利克沉默一下,嘆了口氣:“是的,現在確實不重要了。”
“我和亨利克想要到上層的教會鎮避難,順路能救人就救人。”馬克從亨利克手上接過自己的單手劍,這才好歹算是又有了點安全感。
他看向瑪利亞,還有帶著艾德琳的藍恩。
“那里應該不會被燒到。”
藍恩和瑪利亞都知道,這是想要一起走的意思。
“我們確實也要去上層的教會鎮,但是.”
瑪利亞說著停頓一下,按著自己的三角帽搖了搖頭。
“我們還另外有事要做,就不一起了,你們先走。”
亨利克給自己的獵人火槍重新上彈,語氣中帶著不可思議。
“都這時候了!你們還能有什么事?”
“關于研究中心。”藍恩走到豎梯所在的高臺邊,俯瞰著下方熊熊燃燒的舊亞楠,“那里還有很多病人。瑪利亞和艾德琳都放心不下他們。”
說是放心不下,但是瑪利亞和藍恩都心知肚明,他們這次過去.也只是為了看一眼,確認一下而已。
希望?
早就沒什么希望了。
說到這里,亨利克和馬克也都沒什么好說的了。
兩個獵人只能各自嘆了口氣。
越是到危急時刻,每個人心里在乎的東西才會越發凸顯出來。
能在這個時候、這個情況下做出的決定,一般人是沒法勸說的。
而且不說瑪利亞和艾德琳,他們倆不也想著能在撤離的過程中救人嗎?
“那就這樣吧。”
馬克對著幾人點了點頭。
“如果實在沒有.一定要到上層的教會鎮。人總要活下去。”
“我們會去的。”藍恩稍微扭了扭頭。
背對著亨利克和馬克的他,轉過了半張側臉。
得到了回應的亨利克,心里本該稍微放下心才對。但是年輕的獵人看著藍恩那映襯在火光中的側臉卻總覺得.那表情太深沉了。
“我們,當然會去的。”
藍恩再次重復了一遍,但是那語氣,卻一點不像是在火災中談論一個安穩、祥和的庇護所。
反而帶著點危險。
但是現在,不管是亨利克還是馬克,都沒心思再糾結這些細節了。
他們轉身,沿著這條街道就要繼續往更上層的方向走去。
“對了!”剛走兩步,馬克扭過頭,在火焰鼓動空氣的熊熊燃燒聲中喊著,“你們要小心那些病人!雖然這話不好聽,但是.現在除了獵人,沒人可以信任了!你們明白吧?”
“我們明白,馬克。”瑪利亞沒有回頭,她那酒紅色的眼眸中倒影著遍布城市的火焰。
獸化病卷土重來,并且比此前已知的每一次都更加突然、更加狂暴、更加規模龐大。
作為親眼目睹了連獵人和血療都無法抵御的獸化的人.
“沒人比我們更明白了。”
女獵人按著帽子,低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