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8.煉金實驗
絕大部分的灰血病人已經死了，被像是破枕頭一樣隨意扔在地上。
只有幾張鐵制醫療床上，被皮革拘束帶綁著的幾個，還在發出如同蚊蟲振翅一樣虛弱的呻吟聲，或是手指等部位有神經性的抽動。
藍恩的眼神只是在剛進來時冷了一下，但隨即轉身輕聲虛掩關門后，再轉過身來，他的臉色就平靜了。
雖然這‘平靜’.比剛才冷著臉的時候還嚇人就是了。
靴子踩踏泡著血的木地板，發出擠壓濕潤木料的聲音。
藍恩平靜的跨過許許多多殘破又詭異的尸體，來到了沒有臟污的實驗臺旁邊。
抬起頭打眼一掃。
頓時，獵魔人的視網膜上出現了一個個分析圖標，圈住了各個試驗器械。
那是曼妥思正在錄入當下的實驗場景，就跟以前的諸多煉金或科學實驗一樣，為自己的主體做輔助工作。
“嘩啦”一聲。
藍恩駕輕就熟的將自己帶來的樣品放在實驗臺上，那熟悉的感覺就好像這個實驗臺他已經用了不知道多久。
他熟悉每一個器具的位置，也熟悉怎么使用這些東西。
獵魔人開始熟練的取出灰血樣品，還有那些他找到的藥片。
先是一小部分灰血和藥粉，被他各自處理之后放到了顯微鏡下，但是在一陣觀察之后毫無收獲。
毫無疑問，直接觀察如果就能發現什么，那這舊亞楠的瘟疫就太膚淺了。
所以藍恩毫無波動。
他一邊到實驗臺的旁邊藥劑柜里快速掠過各種試劑，同時也把自己的煉金皮袋放到桌上，那里面有他在魔幻中世紀就準備好的許多藥材原料。
亞楠的試劑很多都是常規的，比如酒精之類的東西。
只不過亞楠這里可能同一種試劑，名字卻跟藍恩記憶中對不上，所以他才需要辨認。
“曼妥思，開始構建煉金實驗流程。”
藍恩的手上在有條不紊的忙碌著，眼睛在研究大廳的試劑柜里迅速認識這些藥劑，并且與自己的知識進行對照，而他的腦子也在跟曼妥思進行項目對接。
“正在執行，請輸入本次煉金實驗關鍵詞。”
曼妥思迅速新建文件夾，并且投入算力。
“目標是凈化以及顯現，如果無法同時兼顧就只選一個。”
藍恩冷靜而理性的指出目標所在。
這不僅是給曼妥思，也是給他自己的規范。
他在煉金術與生物學上的天賦已經被證明了無數次，但是這顆天才的大腦靈感迸發時，那些靈感是爆發式的涌現。
所以他得先規范自己的思維，然后將其中他覺得可行的靈感轉交曼妥思，讓生化智腦做它擅長的事情——投入算力完成后續發展的模擬。
在陌生的異世界現場按照現場需求，規劃一次煉金實驗.這話就算是說給亨·格底米蒂斯聽，老人家都會吹胡子瞪眼的表示‘胡扯’！
但是說給蒂沙雅聽聽，或許女術士也會搖頭，但卻會表現出更多一點的遲疑。
——因為她真正見過藍恩在學術上的才華。
他是真的能做到這種事！
但女術士所見的，也就僅有他一個而已。
“我們身處噩夢，所以在煉金過程中要注意夢境這個概念的干擾，它天然強盛。同時還有血液.”
一陣嘀嘀咕咕，但是藍恩卻手上一點不停的完成了許多事情。
而在他手上的事情辦完后，也就是兩分鐘的時間，腦子里的曼妥思也已經將投入算力后的結果呈交給了主體。
生化智腦從藍恩的靈感中選擇了成功率最高，但是流程比較費事的一個。
藍恩大致掃了一眼，就明白了根據他的靈感，由曼妥思補全的整個過程。
“由薰衣草和鬼靈塵帶來凈化的概念，這里沒有薰衣草，但是有薰衣草香精。嗯，也能用。”
“同時鬼靈塵的晶體粉末狀態代表了‘清醒的精神’，可以一定程度的抑制夢境.”
大致看了一下，整套流程中的關鍵要素就被藍恩提煉出來。
實驗臺上的器械被他熟練的使用著，坩堝、蒸餾瓶等器材被他富有邏輯且迅速的組合起來。
形成了一條前后流程分明、完善而穩妥的煉金線路。
試劑在其中‘咕嘟’冒泡，而藍恩則依照精確的實驗現象判斷時機，依靠伊格尼法印對火焰的控制力，控制反應速度。
最后的產物是一瓶無色油狀液體。
它有八成的可能起效，達到藍恩想要的效果。畢竟這是現場編撰出來的一條煉金流程。
但好在，藍恩的樣本昨天取得夠多，而現在瑪利亞也已經跟著大部隊走出亞楠、參加狩獵了，其他神職人員又都不太愛關心工作之外的事情。
抱著第一次實驗產物先進行測試的原則，藍恩取了少量自己帶來的樣品，放在試管中。
而他的另一只手則拿著滴管，實驗性的吸取了幾滴自己剛剛制造出來的煉金產物，朝著試管的灰色半固體糊狀物里滴下去。
只一瞬間，藍恩就知道自己的煉金實驗又一次習以為常的‘首次即成功’了。
但是他的面孔沒有身為煉金術師的高興和年輕人的小小自得，相反.只有驚懼。
“我艸！”
藍恩甚至久違的在驚懼之下爆出了粗口。
他下意識的將手中的試管端的遠了許多，如果不是自控能力出眾，他甚至都可能直接把試管扔出去。
這一切只因為，在那滴無色透明液體滴入試管、接觸灰色糊狀物的瞬間。
只聽見輕微的‘呲’的一聲，就像是發生了劇烈腐蝕一樣。
原本除了顏色和粘稠度外平平無奇，甚至放到顯微鏡下都沒什么異常的灰色血液，陡然爆沸了一小下。
液體中陡然爆發的氣泡甚至震得玻璃試管的底部‘叮咣’作響了一秒鐘。
而藍恩驚懼的目光就在爆沸之后，緊緊的釘在試管底部。
灰色糊狀物變成了無色的液體，但是在那無色的液體中漂浮著無數仍舊在蜷曲、伸縮、抽搐、僵硬的小蟲子！
那密密麻麻的樣子讓人渾身雞皮疙瘩，并且這些小小蟲子的密度似乎跟液體一致，沒有沉底也沒有上浮，而是一直那么飄著。
“.寄生蟲？！”
琥珀色的貓眼適應著惡心與驚悚，湊近了觀察著。
藍恩呢喃著一個推測。
灰血病人身上所謂的瘟疫，或許是一種‘寄生蟲病’？
這種蟲子顯然具備超自然的特性。
剛才藍恩在顯微鏡下直接觀察灰色血液時，看到的就只是被染成灰色的正常血液而已。
但是現在，滴加過他所配置的煉金產物之后，居然突然出現了能用肉眼直接觀察的大堆蟲子！
灰色的血液也變成了無色的液體，像是之前那污濁的顏色，都是這些隱匿的蟲子染上去的一樣。
而且這味道.
“海腥味？”
藍恩謹慎的用扇聞法，在試管口卷出來點空氣，送到自己的鼻腔里。
頓時一股腥咸的味道被他辨認出來。
這味道在藍恩的感覺中并不突兀，因為他已經在之前聞過灰血病人血液的味道。
海腥味好像之前就已經存在于其中，只是因為之前的味道隱晦又復雜，而導致這股腥咸的味道被掩蓋了。
寄生蟲們隱藏了自己的味道，就像它們之前將自己的形體隱藏在血液里一樣。
為了確保實驗的可信度，藍恩接著又將三個不同灰血病人的血液進行了檢測，最后還檢測了兩份藥片碎屑。
最后的結果全部一致——那些東西里都突然的、憑空的出現了原來根本沒有行跡的寄生蟲。
那些寄生蟲在顯微鏡下的形體如同魷魚，滑膩的質感、暗沉到接近灰紫色的皮膚。
它們大部分都在藍恩所調配的煉金試劑中死了，僵硬的蜷縮在一起。
但也有少部分，展現出了頑強的生命力，張牙舞爪的在顯微鏡玻片上游動著。
相較于它們微小體型所本該有的脆弱，這種生命力簡直嚇人。
藍恩將眼睛離開顯微鏡的目鏡，緊皺眉頭。
現在他可以確定了，灰血病當然不是自然狀態下的瘟疫，它天然的帶有超自然力量。
這是一種由超自然的寄生蟲所引發的傳染病。
并且顯然這傳染病擴散的過程中，甚至于說是源頭，都有人為的痕跡。
藍恩皺著眉頭，撐著實驗所用的桌子轉過頭。
看向了那在遍布血污，還有骯臟繃帶的鋼鐵病床上，被拘束帶捆綁的病人們。
這些，是經過研究大廳里的神職人員‘救治’之后的灰血病人。
而在他們身上，這種疾病.又變成了什么樣呢？
神職人員宣稱：他們對病情進展太嚴重的灰血病患者使用了血療。
而血療在亞楠被認為是能救治一切的萬靈藥。
但是當灰血病人的血液已經成了這個樣子后，那些打進他們血管里的神圣之血，還真的是給他們的嗎？
那些神職人員，到底是想要給病人血療，還是給那些寄生蟲血療？
而現在想要確認這一點也很簡單。
藍恩從實驗桌前離開，朝著鋼鐵病床走去，手上從桌上拿了一個黃銅針筒。想要抽一管這些經過‘救治’的病人的血。
但就在他將針管伸出去時.
背對實驗室大門的藍恩原本看著針頭的眼睛驟然抬起，緊接著化為青煙般消散。
而在下一刻，一柄浮華而陰沉的刀刃，劃過了他剛才所在的位置！
“加速術？”
伴隨著清冷女聲的質問，后面那扇實驗室的大門才在這時候緩緩合上。
瑪利亞手中的刀刃在煤油燈陰暗的光照下，泛出幽深的反光，指向了重新出現在不遠處的獵魔人。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