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慕容復打坐一夜,不斷以本源淬煉肉身,肉身氣血越來越強,內力也隨著肉身強化,不斷自然衍生,積累愈加深厚。
趙敏則自己扯了些干草,做了個草窩,在草窩里蜷了一宿。
這一宿她睡得極不安穩,夜里多次驚醒,每次醒來,都會本能地摸索一番衣衫。
衣衫當然是完整的,那些令她不斷驚醒的噩夢,并沒有在現實發生…
次日天剛蒙蒙亮時,好不容易踏踏實實睡了小半個時辰的趙敏,又被一陣風雷鼓蕩聲驚醒。
她以為起風打雷要下大雨了,連忙睜眼望去,卻見天空群星未散,一片鉛藍,哪有半點濃云驟雨的跡象?
稍微恍惚一陣,方才驚覺,那風雷鼓蕩聲,好像就在她身邊不遠處。
趙敏循聲望去,就見盤坐石上的慕容復,衣衫長發無風自動,像是有無形疾風,正繚繞在他身邊,卷得他長發亂舞,衣襟獵獵。
而那風雷鼓蕩之聲,也正是自他身上、體內爆發出來。
這奇異的景像,直令趙敏目瞪口呆。
恍惚之際,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座巍巍聳立的山岳,一片深不可測的淵海。
片刻后。
慕容復身上的異像漸漸消失,氣息雙恢復寧靜深邃。
他緩緩睜開雙眼,看一眼長發凌亂,還沾上了幾片草葉的趙敏,淡淡道:
“去溪邊洗漱一二,準備啟程。”
趙敏默默起身,去了山谷小溪邊。
此地已經脫離慕容復視線,她朝慕容復那邊張望幾眼,鉆進旁邊草叢中,但只片刻之后,便又回到溪邊清潔洗漱。
她只是去草叢里方便而已,并沒有逃跑的想法。
且不說她現在腳上套著沉重的鐐銬,便是沒有任何束縛,穴道被制,內力被封,也根本不可能在慕容復這等深不可測的強者面前逃走。
仔細清潔洗漱了一番身體,她又乖乖回到慕容復身邊,低聲道:
“我準備好了。”
慕容復長身立起,拎起那裝著干糧的大口袋,帶著她出了谷口,望西行去。
若是在元大都,以趙敏的身份,一旦被人擄走,早就鐵騎四出,駕鷹牽犬,四下搜索了。
但這里是甘涼一帶的西域。
趙敏手下,只有綠柳莊中的一眾高手和幾百個蒙古武士。
前晚還被慕容復大殺特殺了一場。
綠柳莊實力大損,高手雖然還有不少,蒙古武士卻只剩三百多人。
趙敏倒是可以調動甘涼一帶的部分元軍,可她手下卻沒這權力。
就綠柳莊剩下的那點人手,在這四通八達的西域之地,根本無力搜索。
最關鍵的是,慕容復前往強攻綠柳莊時,展現的實力太可怕了。
一支陣型嚴整,甲械齊全的百人隊,居然一個照面就全軍覆沒。
內力雄渾的金剛宗阿古拉,只一掌就已遭受重創,再補一掌,當場斃命。
玄冥二老這等頂尖高手,也是在極短時間內雙雙殞命。
如此武力,在綠柳莊眾高手看來,將剩下的所有人猬集在一起,或可勉強與他一戰,若是分散搜索,不撞上他還好,倘若撞上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但綠柳莊眾人又不敢不去搜索。
因此前天晚上,他們就已經分作兩路,每路由多個高手帶上一百多蒙古武士,大搜一天一夜,勉強搜遍了綠柳莊周圍百里,理所當然未能找到任何線索。
郡主在他們保護下被人擄走,還找不到任何線索,眾人一想到汝陽王的雷霆之怒,就不禁頭皮發麻。
趙敏被擄的第二天晚上,就有好些個西域高手,試圖趁夜溜走,但被阿大阿二阿三、剛相、神箭八雄等人攔下,當場殺了幾個逃兵,將其他人震懾住。
阿大等人又集思廣議,猜測慕容復來歷。
那前丐幫四大長老之首,有著“八臂神劍”之稱,如今化名“阿大”的方東白猜測,那兇徒乃是明教中人,擄走郡主之后,說不定帶她去光明頂了。
眾人覺著這話有些道理。
那阿二又提出,郡主失蹤,罪莫大焉,但六大派以及諸多中小門派,已經在路上了,不久之后,就要圍攻光明頂。
我們如果能夠黃雀在后,待六大派與明教拼個兩敗俱傷時,攻破光明頂,將六大派與明教高層一網打盡,多少也能將功贖罪一把。
眾人覺得這話更有道理了。
于是眾人以方東白為首,挑選精銳,組了個團,偽裝成一支商隊,往光明頂方向趕去。
光明頂很遠。
即使從甘州出發,前往昆侖山光明頂,實際路程也有四千多里。
所以慕容復真的很佩服六大派。
除了昆侖派,其它五大派,無論哪一派,欲要前往光明頂,實際路程何止萬里?
中途還要經過雪山、草地、沼澤、沙漠等種種復雜危險的地形。
即使武林中人體力、速度、適應能力都遠超常人,可跑這么遠去跟人拼命,慕容復也不得不大寫一個服字。
這四千多里路,倘若慕容復獨自趕路,幾天功夫也就到了。
但帶著趙敏便快不起來,即使后來在市集上買了駱駝,也是足足走了一個多月。
終于抵達光明頂附近時,曾經雍容華貴的紹敏郡主已然變得消瘦不堪,雪白嬌嫩的肌膚,也在陽光烈風摧折下,變得粗糙黯淡了許多。
這天傍晚,兩人在一條雪融溪畔扎營。
趙敏麻利地架設營帳,壘灶生火,燒烤熟食,待慕容復前來吃飯時,她又開始刷洗駱駝,動作也是干脆利落,身上已然看不出一絲曾經嬌生慣養的跡象。
待她做完雜事,慕容復也已吃飽喝足,照例丟給她一只饃,一袋水,在她安靜吃饃時,慕容復忽地說道:
“你現在,差不多是個合格的驅口了。”
趙敏輕嗯一聲,沒有說話,只專注吃著東西。
這一個多月來,她做起事來愈加利索,人卻是變得愈加沉默寡言了。
慕容復也沒與她多說,只靜靜盤坐,琢磨著此方天地的收割之道。
剛來這倚天世界時,這世界便給了慕容復一個下馬威,讓他受了大半年磨難,當然他也知道,世界本身恐怕并沒有這個意識——就好像人的主觀意識,并不能察覺到病毒存在,病毒剛剛入侵之時,人還茫然不覺呢,免疫系統就已自發運作,開始清理病毒了。
連人類這種有靈性智慧的存在,都沒法兒用主觀意志去針對外來病毒,更何況并不具備靈性智慧的世界?
慕容復也不會因這大半年的磨難,就朝天吐口水,唾罵老天爺,發泄過怒氣,心緒恢復寧靜之后,最多感慨一句“天意弄人”。
但無論如何,此番磨難,讓他難免對此方天地印象不佳,便不想再像笑傲世界那般行事。
“此次倚天之旅,首要目標,還是自身修為。再一次打破虛空,回歸之時,接受時空洗禮,煉化先天本源,又能提升幾分資質,厚積幾分潛力,增加幾分修為…
“至于改變世界,收割本源,這次就簡單粗暴一點吧!倚天劍…放在滅絕手上也是浪費了。郭靖黃蓉打造倚天屠龍,可不是為了江湖仇殺…”
訂下計劃,慕容復看了趙敏一眼,見她已經吃完,正自割草給自己做窩,便回到賬蓬之中,繼續打坐,琢磨人仙武道。
趙敏則在做好草窩之后,去溪邊洗漱一番,裹著一張破氈毯,在草窩里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二人繼續趕路。
慕容復騎著駱駝,不緊不慢悠然騎行。
趙敏則牽著馱行李的駱駝,步行走路。
小半天后,二人距離光明頂已然不足三十里。
就在這時,忽聽馬蹄聲起,一個身著獵裝的圓臉少女,帶著一隊騎手策馬而來。
遠遠望見慕容復二人,那少女面露好奇,徑朝慕容復二人馳來,身后騎手們連忙跟上,其中兩個佩著腰刀的女騎手,疾催坐騎趕至少女左右,將她護在中間,手按著刀柄,警惕地盯著慕容復兩人。
后方諸騎也紛紛提高警惕,有騎手還將弓箭取了下來,持在手中。
很快,這隊騎手便到了慕容復二人面前。
那圓臉少女瞧瞧慕容復,又看看套著腳鐐的趙敏,脆聲問道:
“兩位是中原人么?”
慕容復笑了笑,“我是中原人,她不是。”
少女又問:“那兩位知道此地是什么地方嗎?”
慕容復微笑道:“知道,這里是光明頂。”
此言一出,少女還好,她左右、身后的騎手們,眼中警惕戒備之色變得更濃。
少女嘻嘻一笑,道:
“知道這里是光明頂還敢來?你膽子很大嘛。”
“我的膽子向來很大。”
這時,那少女左手邊的女騎手沉聲問道:
“閣下是中原明教弟子?”
慕容復搖頭:“不是。”
那女騎手道:“既非本教弟子,請閣下原道回返,或繞道離去。光明頂不接待外客。”
慕容復笑了笑:“我不遠千里而來,正是要上光明頂,尋貴教左使楊逍談事,怎能就此回返?”
“咦!”那少女奇道:“你認識我爹?”
“姑娘是楊左使的女兒么?”慕容復笑道:“那再好不過了。在下慕容復,有請小姐帶我前去光明頂,面見楊左使,有要事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