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天,量地,這是李元接觸到的兩種秘術,也是鑄兵師孜孜不倦追求,卻似乎無法達到的巔峰。
前者借天之陽,后者借地之陰。
似乎只有聯系了天地,才能鑄造出超越靈器本身的兵器。
李元沒想過居然還有第三條路。
可現在,這條路卻擺在了他眼前。
噬命。
以鑄兵師自身之命,成就兵器。
這在李元穿越前也有所耳聞,譬如干將莫邪便是如此.
而,這種可謂是邪惡的秘術本身便注定了失傳的命,再加上那作為惡鬼道具的鬼錘,怕不是連三代都難延下去,畢竟想使用惡鬼道具要么是行骸,要么起碼是六品。
鑄兵師本就極難培養,培養出來一個,還要用命去鍛造兵器.
如此苛刻的條件,難怪這噬命秘術會殘缺不已,且放在角落里吃灰。
要不是這提供了某種臻至高處的思路,且存在一定參考價值,怕不是早就被丟棄了。
可即便如此,存放于此,便也等同于被丟棄了 李元取了書冊,出了門,又反手鎖上,順藤而上,將大鑰匙丟還給了向輕語,然后又甩了甩手中的冊子,道:“借了本書去看,沒事吧?”
向輕語道:“李哥,你拿唄,那個樹洞里的東西都是快廢棄的,或許再過幾年,十幾年便要清空掉一大批了。”
李元忽地問問:“清空了,會丟去什么地方?”
向輕語詫異地抬頭,一驚一乍道:“不會吧,李哥.不會吧!”
李元笑道:“就覺得這些古老的東西丟了怪可惜的,所以想看看。”
向輕語道:“都埋土里了,一箱子一箱子的埋的。而且,李哥,我向你保證,那些被埋了的箱子里絕對沒有能用上的東西。”
李元想了想,還是問:“埋哪兒了?”
向輕語扭捏了一會兒,猶豫了一會兒,雙手攥著淡黃的裙裾,眼珠咕嚕嚕轉了轉,然后壓低聲音道:“真要去?”
李元問:“不敢啊?”
向輕語哼了聲,聲調大了幾分貝:“誰說我不敢?!等晚上我帶李哥去。”
說罷又嘀咕道:“他們可沒說埋了的東西不能挖。”
“謝了,向姑娘。”李元道。
向輕語叉腰,頗有幾分講義氣的模樣:“嗐,沒什么。”
說罷,她又豎起三根指頭,小聲道:“三更哦,這藤下見。”
李元點點頭道:“好,三更。”
等到三更天。
李元悄悄從塌上爬起,又給崔花陰將被子往里卷了卷,然后快速出門,來到約定地點。
向輕語早換了一身灰色衣裳,賊里賊氣地縮在一棵大樹下,手上還抓了兩把大鐵鍬,看到李元便遠遠揮手。
李元跑過去。
向輕語丟給他一把鐵鍬。
李元無語地接住,雖說他確實是打算一起挖的,但換位思考,若他是向輕語,就絕不會這么做 然而,這姑娘現在這么做,非但不會讓他厭惡,反而會有一種頗為直爽的好感。
在穿越前,他也看過一些故事,在某些故事里,向姑娘這種就是等著被人狠狠打臉、再打了小帶出老的小反派.
可是,他覺得這小反派還挺好的,畢竟他也不個什么主角,沒什么野心但卻也希望變強;沒什么悲天憫人的大慈悲,可卻也會心生同情;沒準備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可卻也想著盡可能活的精彩點 他這種性子,頂多就是個路人甲。
難怪了,路人甲和小反派是不會成為敵人的。
李元也樂呵樂呵地扛著鐵鍬去挖土了。
向輕語這種被家族寵溺、無法無天的大小姐顯然沒干過這事,剛開始還挺緊張,可過了會就興奮起來了,嘴里嘀咕著:“還埋的挺深啊.”
李元道:“正常。”
兩炷香時間后,一簇簇火把從周邊圍了過來。
三重門內巡夜的守衛靠近了,一看,原本警惕的神色頓時變得恭敬。
“李師!”
“向大小姐!”
“你們.這是”
向輕語叉著腰,咄咄逼人道:“知道我們在做事你還問?!突然就跑過來了,是想嚇死我嗎?我告訴你,你敢說出去,我就拔了你的舌頭!!”
李元和老祖家主長老掌教這種層次的人混久了,已經很少聽到這種風格的話了,他有些想笑,可終究還是道了句:“向姑娘,你不會說話就少說點。”
向輕語兇巴巴地瞪了那守衛一眼,然后乖乖退到了李元身后,輕聲道:“我爹也這么說過我。”
眼見著那守衛面露尷尬之色,李元道:“不讓你為難,明日我自會和景殿主說清楚,今日我們先離開了。”
這藤閣是屬于景白蔻管,所以.守閣之人才會是景系的向家人。
守衛連聲道:“多謝李師,多謝李師!!”
次日。
李元尋到了景白蔻,然后又以“追求更強鑄兵術”的名義,提出了想要挖開地下廢棄的舊物看看。
景白蔻愣了半晌,實在不知道李師要找那些垃圾做什么,但還是一口答應了,然后派人叫了一批守衛去幫李元挖。
這批守衛里便有昨晚來的那個。
守衛看到李師,只覺特有好感,扛著鐵鍬賣力地挖著 不一會兒,一個個破敗的大箱子如同巨大的棺槨從溫熱的土壤里抬了出來。
李元推開箱子,揮手撣去撲騰而起的塵埃,繼而席地而坐,開始檢查、翻看那些已經年代極其久遠、散發著古怪霉味、和“破爛”沒太大區別的物品、書冊。
書,字跡極糊。
紙,殘破難言。
物品,破碎不堪.
李元花了數日一一翻看這些東西,想撿漏。
但事實證明,大勢力里的“瞎子”并不多。
他折騰半晌,卻未有所收獲。
但他也未覺得多此一舉,因為就算再來一次,他還是會如此選擇,畢竟只有廣撒網才可能有所收獲。
再仔細想想,之前那個《噬命》魔書其實也不算撿漏,因為那是本殘缺的、副作用無窮、根本無法練成的書.
“姑爺,聽說你去挖寶貝了呀。”
瑤玨嘻嘻地笑著,她說著“寶貝”,以盡量壓住語調里“那是垃圾”的意思。
李元瞥了一眼在不遠處云淡風輕飲茶的貴婦人。
崔花陰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眼淡淡看了自家男人一眼,卻不多言語,她飲完茶后,還會繼續翻閱她搜集來的詩詞。
事實上,崔花陰在外也有一些小小的勢力,但這種勢力卻并非爭斗性質的,而只是幫她四處搜集詩詞的。
崔花陰從詩詞了得到了好處,她便維持這習慣,每日勤耕不綴。
只可惜,這個世界沒什么科考,自然無法養出一大批文人雅士。
她的生活很規律,從外看去,很是高雅。
相比起來,李元扛著鐵鍬,半夜三更和人家大小姐去挖垃圾,就顯得.分外刺眼。
李元回過頭,看向瑤玨,道:“是啊。”
“下次帶我去唄,姑爺的手是用來寫詩的,可不是用來挖土的。”瑤玨道。
李元伸出十指,看了看,道:“這雙手,還是用來鑄兵的”
“相公好好努力吧。”
崔花陰飲完茶,平靜地站起,理了理裙裾,又平靜地拋下句話,便轉身離去了,好似一塵不染的高貴天鵝。
“是該好好努力了”
李元喃喃了聲。
入夜,夫妻倆洗漱沐浴完,換了褻衣褻褲,之后在被褥里平淡地完成了日常,然后各自入眠。
而次日,李元就吃了辟谷丹,將自己反鎖在密室里參悟噬命秘術。
紅燭飄搖,照出密室四壁的蒼白。
古樸模糊的字跡歪歪扭扭,好似某種不詳的魔咒。
李元看的津津有味。
缺失的地方,他會以“一個鑄兵師的基本素養和邏輯”去進行腦補。
如此一天之后,他便明白了噬命的原理。
‘欲鑄靈器,聽得血晶胎動是基礎。
成功與否,則是看源血是否能夠成功地融入這胎動的節奏之中。
不同之人的源血,又會產生不同的基礎作用。
這些基礎作用在與血晶以及金屬的碰撞中,或增強,或減弱.
所以,靈器的本源其實是武者自身的源血。’
‘噬命,則是在融合源血時,利用鬼錘將鑄兵師自身的壽元化作一種玄妙的力量,一同進入這血晶與金屬的胎動之中,從而賦予靈器第二種力量,又或者是令原本的源血產生某種變異。’
‘噬命上講的則是如何把握時機,如何傾聽胎動,在不同時機投入壽元或許會產生不同的作用。’
‘若是先源血而下,那么,鑄出靈器所擁有的力量將會是源血的某種變異。
若是后源血而下,那么,鑄出的靈器,將會擁有兩種力量,一種是源血本身,一種則是某種邪惡類的力量,譬如吸人血,譬如神魂震駭.’
‘真是奢侈,且坑人的鑄兵術.’
李元忍不住感慨。
他仔細查看著細節,了解著過程,忘我地研究著這法門,手指在半空勾勾畫畫,好似在體悟某種感覺。
時間一天天過去。
末了,李元又看到皮卷后腐爛的斷口。
但這斷口并沒有切割多少信息。
因為斷口之上是一段兒描述這位鑄兵師‘損失壽元’的心理狀態描寫。
‘這是一柄魔錘,我能清晰地感到它在汲取我的陽壽。
甚至我能感到,它汲取了多少年。
它很‘禮貌’,若是我只愿付出三年壽元,它便只會汲取三年壽元。
可事實上,它又讓我知道,若想鑄出一把不錯的兵器,至少需要三十年壽元才行。
三十年壽元,換一把絕世靈器,值了!
我的名字,注定會刻在鑄兵師的巔峰,讓后生們仰望。’
李元輕輕嘆了口氣,因為他并不知道這鑄兵師的名字。
甚至若不是他,這鑄兵師的這點信息都不會流傳下去。
“歲月啊”
他輕聲感慨,然后起身。
他該去嘗試著鑄造兵器了。
他有種預感,這一次鑄造,或許他會收獲一些小小的驚喜。
不過,鑄造地點卻不能在三重門里,而要在城外,要在原本祝師所在的那個山上。
一是為了防止鬼錘引來紅蟲子;
二是為了他的撤退計劃。
當別人適應了你去往更遠的地方,他就會對你去往沒那么遠的地方掉以輕心.
李元申請去城外鑄兵的事兒,并未被阻攔。
但老崔還是成了個他的跟班兒,御車隨他來到了城外的山下。
李元用“往生花妖”圍了個妖艷的血色花墻。
老崔在花墻里尋了處地方坐下。
而李元則繼續拾階而上,去到山頂。
花墻外,有不少鐵匠甚至是武者慕名而來。
但李元沒有讓他們進來,他需要專心來完成自己的第一樣杰作,也是第一次實驗。
這次實驗的對象,他找了景半楓。
為何?
他擔心他鑄出的靈器會扭曲心性,萬一給了姑雪見,那原本就好戰的姑雪見說不定會變得“嗜戰”.
姑雪見是他兒子的老師,他自然不希望姑雪見“嗜戰”。
而給景半楓這種“跑跑”風格的人,應該就沒事了。
更何況,他鑄造靈器的名聲在高層并不好。
他以往鑄造的那些靈器,都很是平庸,對于“缺少靈器”的五品來說還不錯,但對于“追求更強靈器”的五品來說還是不入流的。
景半楓雖為景家家主,但卻還處于“缺少靈器”的階段。
李元一說,他就直接應了。
此時,他飛入花墻,將置于玉瓶中的源血遞給李元,然后笑著臉道:“李師,這刀其實我已經有了,要不給我鑄個靈器的小掛件吧?”
他的刀是共師鑄造的,暫時還不想換,而且他私心里也覺得李元不可能鑄出比共師更好的刀。
但李元沉默不言,好似沉浸在某種意境里。
景半楓沒等到回復,便笑道:“那勞煩李師了。我先去山下等。”
說罷,他又自覺地飛走了。
也罷,雙刀就雙刀吧.
好歹還能當飛刀不是。
深山之巔,五月泉水潺潺流淌,山野之北的梨花已然落盡,這讓李元想起六年前在這里做學徒的日子 周邊群山如青翠屏風,似天削芙蓉,將此間包裹,而隔絕了外人的窺探。
李元看了一眼,目光回到面前的器具上,頂級血晶、風箱、火爐、水槽、鐵鉗、鐵墩、鐵錘、各色金屬.一應俱全,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金屬。
李元也不廢話,扯去外衣,扎起長發,開始生火,熱爐,然后.鑄兵。
他取出鬼錘。
這柄漆黑的、森冷的、握之如握寒冰的鬼錘。
一股壽元即將泄出的感覺傳來,但卻似乎很禮貌地.在等待著他同意。
李元暫時沒同意,他會在關鍵的時刻再注入三十年壽元試個水。
前面的一套流程,他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了,甚至已經到了不需要再磨手感的程度。
很快,便到了胎動之時。
這一刻,他之前的辛苦鍛煉起了效果。
風雷辨花開,靜處聽雷音 他的感知更加敏銳。
這世間的一切雜音都消失了,而那各色金屬的流淌、輕響卻宛如雷鳴在他耳中緩緩地響著。
李元忘我地捶打血晶的靈胚,而在關鍵時刻,他心念動了動,默念“愿意付出三十年壽元”,頓時間,他握著鬼錘的巴掌心出產生了一股被吮吸的感覺,一股強烈的生命氣息使得鬼錘在那么一剎那好似成了“尸體”。
錘柄是狹長扁平的鬼頭,身子則是錘柄的眼神,被拖長的雙手和雙腳則扭纏在一起,化作了錘子。
從外看來,鬼錘還是平平無奇。
但在李元眼里,這鬼錘好似成了個鬼,一個不知為何成了“惡鬼道具”的鬼。
嘭!!
一錘落下,玄之又玄的生命鉆入了靈胚之中。
于此同時,李元視線里,“神通:長生不老:壽元無限,維持現在的模樣,永遠不會老死”毫無波瀾地浮現了下,其下出現一行從未有過的信息。
額外減壽三十年,請選擇:
選擇一:暫時維持減壽模樣,可隨時選擇二(不會削弱自身力量);
選擇二:立刻進行處理,并恢復原本模樣,剩余壽元:∞30(無窮大減三十年)
李元等待的驚喜到了,這種額外的減壽簡直是個大禮物,他直接選擇了“選擇一”,
然后,他極快地又挑開玉瓶塞子,將景半楓的源血精準地落入靈胚之中,繼而如發瘋般地揮舞起錘子。
叮叮叮!!
叮叮叮!!
火焰陰冷的散開,火星往四周瘋狂激射。
待到淬火而出,深紅色的靈器內里有一股暗沉無光的綠芒在游動,而表面的刀刃則呈現出一種躁亂的毫無規律的雜紋,讓人甚至只是看上一眼就覺得難受 李元繼續安柄,配鞘,直到一套完成,他才抓住了這把刀,靜靜感受。
作為鑄兵師,他自然能夠隱約感知到自己鑄造出靈器擁有什么樣的能力。
“妖刀。”
“會不停地腐蝕使用者的力量,但腐蝕的越多,卻會讓使用者越發的狂暴,無論是速度,力量,反應都會提升許多。”
“而且 在使用者停下后,或者說在使用者遭遇致命傷害時,會一次性將之前腐蝕的力量、以及使用者自己損耗的力量全部返還給使用者。
反還之后,這把刀將陷入沉寂,等數個時辰后才會重新復蘇,至于是幾個時辰,還需測試。”
“除此之外.
似乎還有一個特點,那便是不需要經過十月懸掛于人氣充沛之處。
換句話說,現在就已經可以用了 也對,都吸了三十年壽元了,哪里還需要那十月的人氣?”
李元默然了會兒。
景半楓修煉的是《長青訣》,而修煉《長青訣》的五品,一般鑄造出來的靈器作用乃是“恢復自身力量”、“靈器自我修復”之類.
而他添加的這三十年壽元,則是讓原本的“恢復”變成了“腐蝕,增強自身,再力量反還,同時還附加了使用者損耗的力量”,這不知要強了多少了。
可惜這兵器他用不了,所以也看不到對于實力的提升 他默默等待。
山下,聽到動靜消停的景半楓和崔無忌同時飛至山巔。
兩人一上山,都大驚失色 “李師,你.你的頭發”崔無忌震驚地看著李元。
他面前少年雖還是原來模樣,但一頭青絲里卻多了幾根白發,而整個人顯得莫名地蒼老了幾分。
“無妨.”
李元嘶啞著聲音,擺擺手,然后又看向景半楓,道:“家主,試試吧。”
“哦,我我拿去掛在家中,先養養。”景半楓對流程很熟。
李元淡淡一笑,道:“不必,現在就可用了。”
“真的假的啊?”景半楓愕然,他雙手接過李元遞來的刀,一入手,那股“血脈聯通”的感覺便生了出來,可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而在李元眼里,原本景半楓頭頂的數據是“13802880”,而現在卻驟然變成了“13805672”。
下限沒變,但力量上限卻獲得了一個恐怖的拔高。
要知道,姑雪見作為副殿主,作為五縷源血的五品大圓滿,實力也不過“25486536”。
但是,李元也知道這“5672”應該也只是曇花一現的力量,是在力量即將耗盡前的爆發。
可要知道,這“力量即將耗盡”只是假象,下一剎.使用者的力量會恢復如初啊。
原本沒有這把刀的景半楓遇到崔無忌,估計打一會兒就得跑,畢竟差了一點。
可現在,“看似瀕死”的景半楓,能一刀一個崔無忌 “可怕.實在是可怕.”
景半楓在探查這把靈器的力量,而口中不自禁地發出了些聲音。
他瞳孔里的震驚之色漸次浮現。
他已經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是一把前所未有的靈器,甚至用“五品最頂級的靈器”來形容也不為過。
“李師!李師!!”
景半楓眸子里的震驚融化,變為大喜,狂喜。
“李師!!”
他興奮地喊著這名字。
“謝謝你!謝謝你!!!”
景半楓已經失態了。
他越是去明白手里這把刀的力量,就越是失態。
相比起來,共師的刀已經可以變成“飛刀”了啊。
這靈器.這靈器無敵了,無敵了!
比姑殿主的都好!
比自家老祖的都好!
景半楓感到自己已經爽飛了,就好像當年歷經千辛萬苦突破五品一般的欣喜。
“謝謝你,李師,真的非常謝謝你.”他激動的熱淚盈眶。
崔無忌眼皮一跳,看向那把刀,但刀隔了刀鞘,他什么也看不出來。
“景家主,拔刀看看。”
“不拔。”
景半楓在察覺到這把刀的能力后,已經決定把這刀當做壓箱底了。
崔無忌皺眉,怒道:“李師還在這兒呢,以我和李師的交情,他難道不會告訴我?再說了,你們的靈器,換來換去,風格就那幾種,有什么好藏的?”
景半楓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拔刀,露出刀身那凌亂、且折磨人視線的刃紋。
“妖刀!”
崔無忌直接道破,然后又道,“你的血怎么會鑄成妖刀的?這不可能啊.等等,這刀是什么能力?”
景半楓看了眼李元。
李元卻已經起身,他拄著根木杖,跌跌拌拌地走到崖邊,眺望遠處,然后仰天發出痛快且爽朗的大笑,好似他孜孜不倦地追求某個目標,攀登某座高峰,如今終于做到了。
“哈哈哈!”
笑聲讓那兩人停下了動作。
但緊接著,這笑聲就變成了咳嗽聲。
景半楓不再理睬崔無忌,他走到李元身邊,待到李元停下,才又恭敬又感激地道:“李師,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謝你。”
崔無忌在后喊著:“說說能力啊。”
話音落下,卻見李元身子一個踉蹌。
景半楓急忙扶住他,眼里閃過復雜之色,他已經大致猜到李元為他的這件靈器耗費了多少心血,可他并不意外,因為李元是一個真正的鑄兵師。
而在鑄出這一把刀后,他的地位已經不比祝師和共師差了。
這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鑄兵師。
“李師,我帶您回家.”景半楓道。
而在他眼中,李師顫抖著手指指向南方,輕聲道了句“家啊”.
那手指又無力的垂下,似乎悲苦地嘆息了聲:“好,回去吧。”
“什么!!這把刀!這把刀!怎么可能!”
“我景家人的源血怎么會造出這種可怕的靈器!老夫也好想要一把!”
“楓兒,你這是得了大便宜啊。”
景白蔻震驚了。
“妖刀李元他居然鑄造出了這種可怕的妖刀。”
“雖是妖刀,但卻能讓人實力提升許多,而且似乎沒什么副作用,否則那景半楓不至于如此欣喜若狂。
這對我輩來說,乃是極其重要的力量。
只是為何會是景半楓的?”
“對,景半楓從不外出作戰,他拿著這樣的兵器,浪費了。”
姑系的人議論紛紛。
而城中,各處,皆是議論紛紛。
但因為信息的封鎖,那些人只知道李元鑄出了一把很是強大的靈器,具體細節卻不知道。
次日,白竹吊鐘樓內,一眾神木殿高層皆匯聚于此。
這些人要么是老祖,要么是家主,而居中的是殿主青瀚城,兩側的則是姑雪見、景白蔻。
此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景半楓手里捧著的那把刀上。
忽地,那把刀似受無形力量托舉,直接飛了起來,輕飄飄地落到了青瀚城面前。
眾人一凜。
這種領域的力量乃是四品獨有。
所以,四品該用的兵器確實該是靈陣。
只不過,如今還沒有鑄兵師能鑄出靈陣,至少他們不知道。
青瀚城抬手,兩指微并,輕輕撫過刀身,閉目感知 良久,他緩緩抬手,眸中顯出幾分思索之色,繼而判了一句:“此刀已是共師的巔峰水準,李元此子真是天下奇才!”
景半楓道:“啟稟殿主,可憐李師生了不少白發.”
青瀚城道:“你景家取兩張萬兩血金面額的五行金票,贈給李師,當做是鑄兵費,然后讓他好生休息.”
“是!”一旁的景白蔻出聲道。
青瀚城道:“景水香,向海樓,姑謝那邊怎么樣了?出結果了嗎?”
景白蔻道:“似乎這一次是景水香贏了,她如今在鞏固境界,算是已經突破五品了。”
青瀚城道:“她是我神木殿的長老了。”
景白蔻愣了下,他知道從初入五品到“神木殿長老”還是要經過考驗的,殿主這是施以恩澤了.
青瀚城淡淡道:“先告訴她,她的相公鍛出了五品中的頂級靈器,然后再告訴她是長老了。”
景白蔻道:“是,殿主!”
青瀚城忽地想起了什么,他扶著額頭,想了半晌,忽道:“對了,本座答應過給李師的兩本馴獸秘法還未給他.白蔻,你之后來尋我取,記得提醒我一下。”
“是殿主。”
午后。
李元正坐在院子里。
他為神木殿鑄造兵器,也是為了從另一方面維持平衡。
說實話,神木殿雖然存在著些不和諧之處,但總歸比蓮教有秩序多了。
若是可能,他寧可這天下還是被如神木殿這般的勢力占據著。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快,待到門前,卻是一道身影撲了進來。
那是個飛揚跋扈的少年郎,眉宇間和李元有幾分相似。
而在見到李元后,他撲倒了李元膝下,道:“父親!您沒事吧?”
李元看著自家兒子,摸了摸他頭發,感慨了聲:“感覺突然就長大了.”
說罷,他抬眼看向正邁步走入的姑雪見,道了聲:“姑殿主,白衣依舊,氣度不改啊.”
姑雪見坐到他身側,笑道:“比不得你的風流。”
此風流非彼風流,而是說李元在鑄兵一道上的成就。
姑雪見道:“李師,我再道個歉.”
“什么歉?”
“當初來此,我說你與我們不會是一個世界的人,是我錯了。”姑雪見正色道。
李元愣了下,笑道:“這個啊哈哈,早忘了。”
兩人又聊了會兒。
期間,景半楓送來了兩張“萬兩血金面額”的金票。
金票背部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旋轉。
“五行錢莊的,中原所有商會都承認這樣的金票。”景半楓道。
“多謝景家主了。”李元有些有氣無力。
景半楓沉默了下,回了句:“多謝。”
然后又道:“你陪陪兒子吧。”
“嗯”
待到景半楓離去,李元看向姑雪見道:“姑殿主,我想帶平安去一重門走走。”
姑雪見眉宇一挑,道:“平安修煉正緊要關頭”
李元道:“他好歹是我兒子吧?”
姑雪見垂首,道:“那,李師帶他去做什么?”
李元道:“兒子長大了,想帶他喝喝家鄉的酒。”
姑雪見欲言又止,終于道了聲:“好”
馬車出了三重門,兩重門,停在了名揚酒樓。
李元終于把李平安帶到了這里。
只不過,時機還未至。
一是他還沒賺夠,
二是他用腳趾想都知道姑雪見在盯著。
李平安幾口酒下肚,就激動道:“爹,把娘接過來吧,我想她了”
李元沉默不言。
李平安又干了杯酒,道:“爹,是不是娘.出事了?”
李元還是沉默,然后飲酒,并劇烈地咳嗽起來。
李平安忙道:“爹,我不問了不問了”
“好孩子。”李元道,“其實,爹一直都在思念故鄉,思念過去”
“爹會過去的”
“你呢?”
“我?”李平安猛然緊握拳頭,道,“我會一直向前看!姐姐未曾走的路,母親期盼我走的路,我會一直走下去!我總有一天會立于世之巔峰!”
“立于世之巔峰?”李元道,“你已經長大了,這真的是你的愿望嗎?”
“當然!爹,你知道么?我已經快突破六品了。我能感到就在這兩個月!”李平安眼里閃爍著興奮之色。
任何不幸和悲傷,似乎都只能讓他稍稍被影響,而很快,他又會如火焰般熱情高漲地上路,追尋他所要的東西。
李元和兒子碰了碰酒杯,一口飲盡,然后道:“昨天晚上,我做夢,夢到我帶著你在山里打獵,你的母親,姐姐都在旁邊笑著。”
李平安忽地起身,拍著李元肩膀,豪爽道:“老爹!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多美好的,兒子會讓您看到.若是您覺得不喜歡,兒子就用刀開辟出一個您喜歡的世界。”
他眼里閃爍著鋒芒畢露的光,道:“老爹,您看著吧,兒子會讓您的名字在歷史上流傳千年,萬年!”
李元愣了會兒,笑了起來,然后一巴掌拍在他腦殼道:“臭小子,喝酒吧你。”
附:桃花酥真的很想讓李元趕緊離開這兒,開始下面的劇情。奈何.一旦寫起來了,卻發現真的走不了。抱歉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