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不知名新郎與景家不知名新娘的婚宴,在正常舉行著這對忐忑不安的新人看著酒席上的一眾高層,簡直連大氣都不敢喘 而李元則隨著景家老祖一路往這建筑群深處走去,前院早已甩遠,后院也已過去,現在似是進入了景家的修煉之地。
在繞過了幾片看似很是不凡的靈田后,李元只感腳下的泥土里開始彌散一種強烈的引動血液的氣息。
他的血氣開始得到浸潤滋補,只是走了十幾步路,便好似吃了一口六品妖獸肉似的。可以想象,住在這里的人哪怕只是躺著,都好像無時無刻不在吃肉,而且還是極易消化、且不必擔憂飽腹的肉。
換句話說,住在這兒的絕大部分人只要考慮如何修煉,而根本無需去管肉的問題。
景白蔻察言觀色,笑道:“三重門后合有一處四品肉田,兩處五品肉田,三處六品肉田,而我崔家便建在一處五品肉田附近,可謂是獨占此地.
同時,四品肉田的一道血渠也流經我崔家附近,故而在此間修行,便只是聞聞空氣,妖獸肉都能省下不少。
不是老夫自夸,此間除了四品肉田之上的白竹吊鐘樓之外,便是最好的修煉之地了,就連姑家都比不上老夫這兒。”
“白竹吊鐘樓?”
李元下意識地問了句。
“哈哈,便是神木殿的核心所在,乃是一處由地形,靈木,肉田完美融合的懸空之樓,李師一定得去看看。
那樓也是殿主修行場所。
李師,你兒子也住那兒呢。”
李元點點頭,他感受著周邊的氛圍,越走便越是為此處的血氣所驚,他心中不禁暗凜,要知道當初在山寶縣便只是七品肉就已經足以讓一群人去拼命了,而六品肉便是他也花費了很多力氣這才搞到,便是現在購買六品肉也得花費極多血金,畢竟六品肉也不是吃一天兩天,而是需得吃上十數年之久,這才有可能達到圓滿境界。
若是一個大家族里存在著兩位六品,這一天天想著的怕不是就只剩下怎么賺血金了,至少繞不開這個大開支。
這還只是說了六品,若是再加上那許許多多的七品,除非家里有田,否則還不知道要開銷多少放在買肉上呢。
這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這景家只是住在這兒,便已經省掉了一大筆巨額費用。
李元完全可以想象,在這般的家族里,哪怕天賦再差的人,只要時間足夠,都可以輕輕松松地達到七品層次。
這真是:賺得多,不如住的好啊在小地方哪怕賺再多錢,也不如在這種得天獨厚的地方有間小茅草屋.
今后他若是想在云山道發展勢力,也繞不開這般的高品次肉田。
陰陽相生,越是高品次的肉田附近,便會存在越是恐怖的鬼域,相反亦然。
這么想想,天子和蓮教那群人,可真是走在時代前列。
只不過,天下興亡,苦的.都是無辜的蒼生。
可話說回來,既然崔花陰能猜到,沒道理這些大勢力的高層猜不到,那么他們會如何應對呢?
卷不過,就加入?
可缺乏行骸,這終究是短板。
那.他們會如何做?
還是說,武者行骸,終究會進入到一個全新的共存期?
諸多念頭閃過,在外看來便好似是呆了一下,李元朝旁拱手,故作羞赧地笑道:“李某從邊角小縣來的,沒見過這般場面,讓老祖見笑了。”
景白蔻儒雅地笑道:“這般的地方,李師喜不喜歡?”
李元也沒其他選擇,直接笑道:“天下哪有修煉之士會不喜歡這兒。”
景白蔻神秘地笑笑,然后忽地指著遠處一個獨棟宅院道:“那里地形可好?
走,李師,我們順路過去看看。”
李元應了聲,走過去,掃視四周,卻見一座雅致的宅院坐落在一片米白色的花海邊緣,這般場景令人想到童話中諸如“花園里的小屋子”之類的場景。
他又深吸了口氣,贊道:“幽靜安逸,且四周不知種了什么靈花,入夜竟有一股冷香,恰好中和了肉田本身的血氣,使得空氣無比清新可似乎又未曾削減肉田功效,反倒是”
他細細吸了口氣道:“效果增強了。”
兩人正說著話,李元忽地心有所感,微微側頭之間,卻見景家之外的遠方,血氣如硝煙狼火昂昂而起,太陽邊圈般的刺目之紅,使得霧氣和空氣都扭曲,這是極熱極陽的氣息 而血氣升起之地,赫然也在三重門內。
李元瞳孔不由緊縮。
景白蔻順著他視線看了看,什么也沒解釋,只是道:“李師,我們繼續去看往生妖花。”
李元也沒問,應了聲:“好。”
片刻后,李元“見”到了“被關押的往生妖花”。
那是被存放在一個水晶盒子里的“標本”。
整個兒處于一種扁平的、脫水的狀態。
可是,與尋常標本的那種干枯、泛黃不同的是,這多花依然紅艷,這種色澤好似在提醒著觀花之人它還活著。
便如凍僵在冰窟里、亦或是浸泡在烈酒里的蛇,或許它會趁你不注意時給你致命一擊。
景白蔻道:“這便是往生花妖,看著極具迷惑力,就好似普通的花一樣,可只要你將這壓扁它的水晶盒子打開,它就會迅速吸收空氣里的水”
他掃了掃花妖的根須,道:“然后,拔腿就跑。”
“再后,若是它碰到了土壤,就會快速拋灑花種,開始繁殖,若是不加處理,沒多久,這里就里就會成為往生花海。”
“李師,你看他的花瓣,這花瓣擁有著可怕的粘性,若是你不小心碰到它,就會被它粘住,繼而它會致幻.
你若是不能飛,又未曾在最初便全力爆發著撤離,便會被越來越多的花粘住,繼而在幻夢中倒在花海里,成為它的養分。”
“這東西,凡火是燒不動的,反倒是會傳播致幻毒素。
真要燒,得那鑄兵專用的獸骨碳。
可哪有那么多獸骨碳能來燒這東西?”
景白蔻娓娓道來。
李元奇道:“那當初,是怎么捉住它的?”
景白蔻道:“用毒,但卻是能夠毒倒六品的毒素才行 而這種花妖只有本體能跑,其余繁衍出來的花都不行。
它終究是妖,缺了腦子,被毒素一嚇,就拔腿跑了,然后老夫便從空中施展手段,將它逮住了。
要不是它傻,還真不知道要花多少手段才行.”
“原來如此.”李元點點頭。
他算是看出了這花妖的價值。
簡單來說,就是“劃分地形”。
固然,這花妖劃分出來的地形無法阻攔“五品及以上的強者”,但對于六品,七品,甚至是絕大部分行骸都起到了可怕的隔離作用。
可以說,若是這神木殿有人能掌控“往生花妖”,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讓神木殿周邊圍滿這花,那蓮教五品以下的人,以及諸多行骸就都廢了,在攻城戰里幾乎無法起到作用。
若是用這般的花封堵某個峽谷,那敵人就不得不繞道而行 這是“高端戰無用,但極具戰略價值”的妖獸。
李元忽地問道:“老祖,一個時辰能散多少種子出去?”
景白蔻道:“四粒種子。
但是,種子落地后,只需一個時辰,就可以成花,然后又形成新的種子。
新的種子會繼續播種下去,長出新的花,周而復始.”
李元:.
他可不會傻乎乎的認為,一個時辰就四朵花,兩個時辰不過十六朵,有什么可怕的。
要知道,若是毫無阻力,且成長順利,那么一天下來,理論上就會生出四的十二次方朵往生花。
這要上千萬朵了吧?
若是兩天下來,豈不是四的二十四次方朵往生花?
開什么玩笑?
他糾正了下想法,這不單單是什么“戰略價值頗高”的妖獸,而是“屠城圣器”。
只要他在一座城市里種下一朵這種小小的花,只要一天時間,這城市怕不是就要變成地獄了。
“繁衍有限制嗎?”李元問。
景白蔻道:“這種花喜陰暗潮濕,若是在干燥的砂礫地,或是烈陽暴曬之下,繁衍速度就會極慢 同時,這花妖本身性格應該是屬于愚蠢和溫順類的,因為當初我們尋到它的時候,它居然只在一個陰暗峽谷里,而沒有長出去,就因為外面陽光比較大,它懶得出去。”
李元又問:“有沒有嘗試用妖獸肉喂過它?”
景白蔻道:“沒有,因為這可能導致未知變化。所以,我們一直在等一個馴妖師。
李師,我神木殿里是有馴服植物類妖獸法門的,只是此類法門極其難學。
空有技能,但一些專門挑選出來學習此法的弟子,卻只得了皮毛.
此番,李師既然展露出了如此的才華,門中此法必然也會給你翻閱。
待到李師學成,這六品的往生花妖,便是給你了。”
兩人正說著,卻忽地又將門外遠處紅光大作,喜慶的夜色被一股充滿殺戮的極陽血氣染紅,而顯得扭曲起來,遙遙望去,好似諸多猩紅的章魚觸手昂昂朝天,不時扭動。
明月之下,一道超然于這內城之上的身影如光掠至,停落在景家大院,宛如不撼山岳,靜鎮于此。
而隨著這身影的到來,又有數道身影飛至。
李元看了一眼景白蔻。
景白蔻快速走了出去。
李元緊隨其后。
待來到那身影飛落之地,卻見之前青瀚城正負手立在院中,他腳下還有個昏迷不醒的黑袍赤紋女子。
此時的青瀚城,周身氣息格外恐怖,原本束扎得體的頭發早已散落于外,其上還流淌著烈焰般的紅芒,紅芒里,他那張原本滿是正氣的臉越發顯出一種狂霸的氣魄。
李元只是站在此間,都感到自己恍如一條在驚濤駭浪里搖搖晃晃的小船。
青瀚城環視周邊各家老祖道:“本座要閉關數日,至于柳家.六品以上全部收監,嚴加審訊,六品之下的先控制住,待我出關后再說。”
說罷,他又看向李元道:“李師,婚宴吃的開心。
待本座出關,還有話要對你說。”
李元恭敬道:“是。”
青瀚城再不多言,他好似一秒都不欲多留,轉身飛速往內城核心區域而去。
老祖們處理柳家的事去了。
這大戰才起了半年,神木殿八大家族滅了一個,叛了一個。
原本個個兒“老奸巨猾”的老祖們頓時都變得凝重起來。
活了這么久,“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都是知道的 內斗歸內斗,這大敵當前,剩下的六位老祖不會傻的繼續斗下去。
可這還需要一點小小的契機。
李元則是回到酒席,悄悄坐回自家娘子身邊。
崔花陰筷子放著,根本沒吃幾口菜,而她身側的女眷是崔家家主的大夫人,兩人似也沒什么交流。
崔花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沒問。
兩人靜靜坐著,看著不遠處的新郎新娘誠惶誠恐地到處敬酒。
李元快速干了些飯,這“優雅”的吃姿讓崔花陰下意識地拋來嫌棄的小眼神。
李元也沒管自家娘子。
他和崔花陰都成婚三年了,崔花陰的“娘娘病”他早已摸透了。
穿越前他看過一部電視,崔花陰與其中一部里那“萬福金安的華妃娘娘”頗有幾分相似。
雖說會時常拋來嫌棄的眼神,但日子久了,這反倒會增加夫妻床榻上的趣味。
此時的李元大腦在飛速轉動著,回想著今晚經歷的事。
可他的信息太少,只看到門主揪出了個叛徒,可對其他的事卻知之甚少.
社會動蕩之于人,便如自然變化之于野獸,若不能知冷知暖,而未雨綢繆,后果只能是被動的、無盡的麻煩。
李元不想沾上麻煩。
所以,他必須知道更多的信息。
但在這感知都不能輕易放開的內城深處,他怎么才能獲取信息?
小半個時辰后。
賓客各自散去。
李元故意將袖中一把短刀悄悄丟在桌下,然后起身離去。
崔花陰未曾察覺自家男人的小動作,她挺給面子地挽著李元的胳膊,與周圍人簡單地打著招呼,然后入了停在邊角陰影里的馬車里。
車夫很盡職,一直待在車上,就連婚宴混頓外席都沒做。
兩人一到車廂,崔花陰又陡然松開手。
夫妻倆在暗黢黢的車廂里,各坐一邊。
過了一會兒,李元又主動過去,將娘子摟入懷里。
崔花陰也沒掙扎,他摟便讓摟了。
如此,馬車默然地駛向三重門外。
小半個時辰,眼見著車快到門前了,李元忽地“噫”了一聲,喊道:“小崔,等等。”
馬車頓時停下,御車的那位行骸應了聲:“李師,怎么了?”
李元到處摸了摸,道:“我的刀不見了?”
崔花陰無語地看著他。
李元忽道:“想起來了。小崔,回去,我的刀可能落在宴席上了。”
崔花陰眨巴著眼看向李元,欲言又止,最終化成一句:“今晚你睡別屋。”
小半個時辰后,當馬車再度返回宴席時,宴席竟早已收拾妥當,到處干干凈凈,就好像這里根本沒有過宴席似的。
而那對兒新人,也再沒人關注。
夜風吹過繁華的街巷。
月光帶著幾分莫名的焦灼和扭曲,落照此間,卷帶著勾人氣血的烈香,以及一些不知名花草的異香.
而空氣里則是多了許多密集的窸窣聲,好似有許許多多的蟲子在飛著,爬著,讓人有幾分煩躁不安的感覺。
要知道,即便是三重門后也是分外圍與核心的。
而景家所在,便已是極為靠近核心了。
“什么聲音?”崔花陰下意識地問,她柳眉皺起,又道,“剛剛,我沒聽到這.”
話音未落,李元抬手,輕輕捂嘴了她的嘴。
兩人視線對碰,崔花陰頓時閉上了嘴。
或許此時的內城才真正地顯出了它本來的模樣,而不是剛剛那等“宴賓客”的歡慶和諧之景。
崔花陰看著此時的男人,頗有幾分詫異。
你明明這么小心謹慎,怎么還丟三落四的?
再仔細想想,她似乎對自家男人了解的真不多因為兩人大多夜間相會,白天男人忙他自己的,而她也是沉醉于修行武學。
李元匆匆下車,不遠處的景家大門正要關閉,可關門人見到李元卻愣了下,旋即喊道:“李師?”
李元笑著道:“東西忘了,哈哈。”
關門人非常客氣道:“李師您先進來坐坐,我去通知老爺。”
李元隨口問:“這什么聲音?嗡嗡嗡的”
關門人道:“沒事,這里一到晚上就這樣。”
李元道:“從沒聽說過嘛。”
關門人笑道:“這是內城核心之地的隱秘,外面當然沒聽過,說起來,怕不是只有殿主,還有景姑二家才知道呢。”
說罷,這關門人又道:“老爺今日交代了,待李師便要如待自家人一般,所以.我這才不瞞您,還請您保密。”
李元有些詫異,畢竟景家對他的態度改變的有些過火了,但還是笑著道:“當然。”
旋即,他回到馬車前,抬手牽著自家的陰妃娘娘下車。
而就在這時,異景突生,卻見天空里飄來一陣嗡嗡的紅霧,這霧氣密密麻麻,入目的皆是“點點點點”,能讓密集恐懼癥患者瞬間發瘋.
紅霧垂天而下,竟是覆籠在了李元的馬車前。
李元和崔花陰看去,卻見紅霧淹漫住下御車的車夫。
而車夫開始發出慘叫,周身肌膚好像一張遇火的白紙,開始產生紅黑色的洞 兩人看清了,那紅霧竟是無數塵埃般的小蟲子構成的。
李元拉了一把崔花陰,將她拉到身后。
崔花陰愣了下,又傲然地站回了他身側。
而遠處,那車夫抱頭慘叫,他的外皮開始褪去,體型開始變化,面容也和之前完全不同,換成了另一人的模樣 這哪里是崔家的車夫,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可蟲子還不放過他,盯著他撕咬,好似他的血肉格外美味一般。
他的血肉飛快減少,森然白骨飛快露出,未幾變成了骨架再剎那骨架也成了粉末,被風一吹就散了。
崔花陰是見過大場面的,她只是安靜地看著,眸中顯出若有所思之色。
而兩人身后忽地響起聲音。
“李師身邊果然被行骸滲透了。”
李元一回頭,卻見不知何時一個氣質不凡的錦衣中年男人站在了他身側。
這男人,他在婚宴見過,正是景家家主景半楓。
“景家主。”李元行禮,又露出駭然之色,看著馬車方向,似是至今為止還不敢置信,“這人明明是崔家人,怎么會突然變成另外一人。”
景半楓揮手,道:“不過行骸魑魅魍魎的手段罷了。”
他從頭到尾就沒看陰妃,好像在他眼里,陰妃根本不存在。
同樣,陰妃也沒看他。
兩人有仇,而且是擺在明面上的。
景半楓拍拍手,很快有人從遠處將一把刀送了過來,這刀正是李元“不小心”拉下的。
“是李師的刀吧?”
“是的,找到就好。”
李元接過遞來的刀。
景半楓道:“李師啊,外面很亂,但內城的核心之地卻絕對安全,就算不為你自己考慮,也為你孩子還有妻子想想吧?
這些行骸手段詭異,而你潛力巨大,身份特殊,正是他們的目標.”
他聲帶笑意,又似是玩笑般地說了句,“老祖帶你看的那宅子,還滿意么?”
李元道:“是塊修煉的好地方。”
景半楓莫名地哈哈大笑,然后道:“李師覺得好,那就是真的好。”
李元道:“時間不早了,我和拙荊先告辭了,改日有機會再來拜訪家主。”
景半楓笑著,若有深意道:“會有機會的。”
旋即,李元上了馬車。
而之前御手席的上的行骸已經真正意義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他瞳孔微縮,一揚韁繩,載著自家娘子往城外而去。
景家家主的城府,似乎沒有老祖深。
他這么一番寒暄,李元已經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他雖未親見,但知道最糟糕的事情可能已經發生了。
回到家中,他自覺地搬去了其他屋睡,這般的實誠讓崔花陰無語的很 可搬去后,李元又迅速地出了一次宅子,來到蘅蕪酒樓尋找“烏管事”。
幸好,“烏管事”還在。
一番交談,李元的不安被佐證了。
“一個人,憑借氣血硬生生地撐著鬼街大門,在其中快速地殺戮了一番,殺了足有數百的行骸,這才撤離.
這一次,不僅是對神木殿的滲透,甚至是對整個綿州道的滲透都受影響了。”
烏管事的聲音里帶著恐懼。
他們一直玩弄著武者,又一直覺得鬼街是絕對安全的地方,只要防范其中的惡鬼就可以了。
可卻沒想到高品次武者,竟然能如此野蠻霸道,直接地開著門,進行屠殺。
他們的各種行骸道具就好似成了擺設,在那種快速高效直接的殺戮面前,那些道具根本來不及使用。
這一夜,李元是真睡不著了。
瑤玨披著紗衣,推門而出,來到他身邊,問了聲:“老爺,奴婢幫你去煮碗醒酒湯吧?”
李元柔聲道:“去睡吧。”
“嗯,老爺也早些休息.”瑤玨又聽話地離去。
經過這種溫柔的打岔,李元心情莫名地平靜了些。
他仰起頭 天穹,黑云隨風,正遮過欲落的明月。
一幕幕畫面在他腦海閃過。
被擒的叛徒柳家家主。
被屠殺的鬼街。
能夠識別行骸的蟲子。
景家指給他看的小屋。
景家老祖還有家主莫名的熱情。
六大家族的統一。
“這代表著什么?意味著什么?”
李元思索著 而一個個事件編織糾纏,終于在他腦海里慢慢地形成一個整體。
他迅速起身,站到自家女兒的屋門前,徘徊良久,終于輕輕敲了敲門 屋里的女孩從來都睡的不好,聽到聲音,便有只烏鴉“撲棱棱”地飛來,打開了門。
李元走入。
“爹爹!”黑暗里,小琞睜開了眼。
李元走到床邊,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長發,道:“發生了點緊急的事,爹必須立刻送你出城。”
“爹爹.好呀!”小琞問。
李元道:“爹先送你去云山道,送你去你的年年姐姐那里。然后.爹會等到時機合適了再來。”
說罷,他又笑道:“爹讓大狗狗先陪你一起。”
女孩“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而她的頭發正在夜色里閃著光,好似有許許多多雙眼睛在一眨一眨。
“爹爹,不一起呀?”
“爹會盡快過來。”
“爹我想娘親”
女孩忽地撲入李元懷里,像一個安靜又悲傷的布娃娃。
李元輕撫著她的長發,道:“到時候,娘親也去云山道,我們一家人都住云山道。”
“云山道是哪兒呀?”
“一個有很多山,一個經常下雪的地方。”
“我喜歡雪。”女孩笑的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次日,早。
李元拉著小琞日常來到珍味齋吃早點。
吃到一半,他帶著小琞到后廚走了走,說是要看看后廚。
而珍味齋的廚房后門正開著,一輛馬車停在那里。
李元悄悄將小琞送上了馬車,而馬車上卻又走下一個“小琞”。
這個“小琞”是“烏管事”化妝而成的。
至于珍味齋則早被青衣樓給盤下了。
青衣樓幾乎每日都有車馬外出,而近日.青衣樓的樓主,以及諸多高手會親自護送著這位“小公主”出城。
城外,會有各路人馬接應。
然后,這位“小公主”會被送去和薛凝會合,之后一同前往云山道。
數日后。
神木殿內城。
深處的木門打開。
一道青衣身影神色如常地走出。
青瀚城出關了!
他輕車熟路地來到審訊室。
審訊室里,崔無忌早已提前恭迎,此時鞠躬道:“恭迎殿主。”
青瀚城問:“柳露子怎么樣了?”
崔無忌恭敬道:“甚至連審都沒審,就什么都說了。
柳露子也知道修行不易,所以她希望戴罪立功,換一個保全自己和家族的機會。”
“那她為什么叛變?”青瀚城淡淡問。
崔無忌道:“啟稟殿主,說是被對方行骸和武者的結合的手段給驚到了,覺得我們五行勢力必敗,所以才做此決定。
同時,她還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說她柳家其實在百余年前是黑蓮教分裂出來,刻意投入五行勢力的。
只不過,她后悔了,說不想再回去了。
她愿意把她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除了這個 她還交代了一件事。”
崔無忌的聲音有些遲疑。
“說吧。”
“柳露子說,行骸曾經和李師聯系過,而李師表示愿意加入他們。只是,此事或是李師暫時穩住對方的計”
“無妨,畢竟本座此番出關之后,李師便要搬來三重門了,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對了,無忌啊 本座欲將一景家女也嫁給李元,如此,他算是你們兩系重新融洽的一個樞紐。
你沒意見吧?”
“屬下不敢!也不會!這是好事!”
“那便好,去傳他來吧。
原本還要費一番口舌,如今有了柳露子這邊的借口,倒是省了功夫。
只不過今后還要對李師加以戒備了。”
“是,殿主!”
當晚。
李元,崔花陰,瑤玨,還有小琞坐車來到了內城的核心之地。
這是殿主的強制命令,沒有人可以拒絕。
而待到三重門深處時,景家家主早已等在路邊,笑道:“李師今晚現在我家住一宿吧。”
李元故作詫異道:“景家主,到底發生何事?”
景半楓笑道:“沒什么事,柳露子那個叛徒交代了些事情,這些事情里剛好有事涉及到了李師李師,應該明白的吧?”
李元故作愕然,然后忙道:“此事有誤會,我我只是為了穩住他們。黑蓮教邪惡無比,我怎可能與他們同流合污?!別忘了,我兒子還在內城修行,我怎么可能做這種蠢事?”
景半楓嘆息道:“可是,您的岳丈不是在黑蓮賊那邊嗎?”
說罷,他又連連搖手道:“我當然相信李師,只不過有柳露子的口供,又有這么一層關系,李師應該明白吧?
這種事情已經說不清了,李師不妨隨遇而安。”
兩人說著話.
忽地,寂靜的夜色傳來“嗡嗡”的鬧音,一陣由密密麻麻的紅色蟲子構成的霧氣覆籠而至。
景半楓神色一變。
而崔花陰也頓時警惕起來。
“有行骸!”
李元驚疑不定道:“誰是行骸?”
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蟲子覆籠而下,化作一道血腥扭曲的熱流掠至李元身側,緊接著竟是包裹了“小琞”。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目光里,小女孩全身的肌膚好似白紙燃起,一圈圈紅黑色的洞焚燒開去.
小琞慘叫起來,而她的外皮褪去,體型變化,竟是變成了個陌生男人的模樣。
這男人大叫著,又很快被吞噬成渣。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太愕然。
李元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大喊道:“不!!!!”
他跪倒在地,眼神驚疑不定地看著四周,心中默然道了聲:老烏,你我舊識多年,如今也算是借著這事為你報仇了。
“不!不!不!!!”
他的痛苦越發強烈,大滴大滴的淚水涌出,花了臉,強壯的身體顫抖著,拳頭緊握著,其上青筋畢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崔花陰急忙上前靠到自家男人身邊,細聲安慰。
這一幕已經很顯然了。
行骸竟然滲透到了這種程度,竟然連李元的孩子都滲透了。
如此一來,李元和行骸之間那便是血海深仇了!!
景半楓也急忙湊過來安慰。
而遠處,在渺渺云端的懸空樓上,青衣長袖紋白梅的男子安靜看著這一幕,繼而又默默收回視線,嘆了口氣,卻又緊接著道了句:“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