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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雪醅

  此時,蘅蕪酒樓,雅間里,李元有些苦惱。

  他帶周甲來認識下人,但周甲死活不坐下,無論他怎么說,周甲就是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連門都不入。

  “老周,你這就沒意思了?

  都說了跟著我,我讓你進來坐著吃兩口飯,又怎么了?”

  “來來來,我拿紙筆給你,伱說”

  “什么仆不與主同席?我這兒沒這規矩啊,坐過來吃。

  這下雪天,老姜紅棗煮黃酒,可帶勁了,這黃酒還是外來商隊帶的,喝完就沒了啊。”

  “唔你要不喜歡喝酒,就來喝點茶,吃點東西。”

  “怎么說,你就不動呢?”

  李元說的口干舌燥,周甲只是低垂著頭,手掌壓著細長刀柄,靜靜站在門側的陰影里,眼神呆滯且有種凝視著某處的走神感,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或是某段記憶中,難以自拔。

  正說著,“噠噠噠”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

  轉眼間,雅間兩側掛著的燈籠就照清了來人模樣。

  這是個五官精致的媚娘子,瓜子臉狐貍眼,廣袖的朱紅裘服裹著曼妙胴體,絨毛環繞于雪白脖頸,唇角掛著端莊從容又討喜的弧度,舉手抬足,又見風情楚楚,讓氣場不強的男人生出一種難以高攀的感覺。

  “相公。”老板娘眉眼笑起,好似帶上了光,然后快步走到李元身側,又和他一起看向縮在黑暗里的周甲,然后禮貌道,“這位便是周先生吧?

  我剛剛在茶館那邊,才剛來就聽了您的名號。

  您也別拘謹,來了這樓,就把這兒當家。”

  周甲不說話。

  老板娘端莊得體地笑道:“我家男人平時都不怎么喝酒,難得他讓人取了黃酒和老姜,煮了一鍋。

  周先生,您也別掃了我家男人的興,來屋里坐,喝點酒驅寒。”

  李元招手道:“老周啊,在家里,可是連我都得聽娘子的話.來來來,快坐進來。”

  但周甲還是沒動。

  空氣忽地沉悶了數息。

  下一剎,周甲彎腰,鞠躬,然后又往遠處站了站,如一桿筆直的長槍立在黑暗里,靜默無言。

  李元嘆了口氣,又看看老板娘。

  老板娘禮貌道:“周先生,那我讓烏管事先帶你熟悉熟悉酒樓,以及帶您去屋子先整頓一下,畢竟今后您也要住下來不是?”

  周甲這才點點頭。

  老板娘這才讓人叫了烏管事,然后叮囑烏管事說要尊稱周甲為先生,之后馬廄喂馬都歸周甲管,周甲薪水按管事發放之類的事。

  烏管事心里嘖嘖稱奇,掃了一眼周甲腰間刀,也不知道這是嚇人的家伙,還是真兵器。畢竟,拿這刀做真兵器的,能來酒樓里干活兒嗎?

  李元喊了聲:“老烏,周先生是八品啊。

  還有,他可是我師門的人來著,記得尊重點。”

  烏管事一個踉蹌,喉結滾動了下,然后頓時畢恭畢敬起來。

  待到人去,老板娘這才挽著李元的胳膊,來到了雅間,問道:“相公,這八品是李爺那邊的人呀?”

  李元點點頭道:“薛姐,這確實是我師門里的人,他有些痛苦的過去,現在只想跟著我。我讓他來酒樓里,也算是幫看看樓。”

  老板娘道:“馬廄連著酒坊,他正好可以一并兒看了。”

  李元道:“巡查的活兒別讓他干,派兩個小二給他,可若他不要那也別勉強。

  對了,酒坊里的釀酒器具和槽池,都備全了么?”

  “嗯都全了。”

  “我說的那個蒸餾設備,也做了?”

  “都做了也試了,真的可以釀出更烈的酒!”

  “嗯,記得釀酒的人需要有耐心,而且務必都用心腹,旁人不可進酒坊。”李元雖然不知道細節,可對于“蒸餾酒”能夠提純更烈的酒這些基礎常識還是知道的,至于“火候”的掌握,也是他穿越前在酒席上喝酒時聽人說的。

  他把“蒸餾酒”的事兒告訴了老板娘,在悄悄試驗成功后,便是耐心等待時機。

  如今,他突破了七品,又有了周甲,時機便到了。

  “嗯放心吧,相公,妾身都安排了。”

  “既然如此,那明天,我就把這店的釀酒權給批下來,備案在冊。”

  “一山不容二虎,壹蟬閣那邊.會惹來麻煩吧?”

  “沒關系黑面長老也是個體面人,總不會自己動手吧?”李元面帶微笑,“至于其他的八品九品,若能在這銀溪翻起浪來,便算我輸。”

  他心里充滿了底氣。

  宗師級追蹤,尋息術,還有最強“370”的綜合實力總不至于連個“釀酒權”都不敢要吧?

  血刀門內門八品天才,外加師門的小圈子背景,這酒錢他賺不得么?

  他知道偃月門上一輩就李爺和周甲,別人知道么?

  蘅蕪酒樓,也該從腳店變成可以供酒的正店了。

  正店釀酒,可以賺更多錢,有了錢.他就能做更多事。

  暮色時分,馬車碾過冰天雪地,在蒼白的路道上留下兩道軋痕。

  過街,拐彎,向內城而去。

  車里,老板娘捧著捂手的暖壺,靠在李元肩上,輕聲道:“這日子是過的越來越不容易了”

  “怎么了?”

  “我擔心亂起來。”

  “銀溪若亂,也是山寶縣最后一個亂起來的地方。”

  “今年又是歉收,明明沒有遇到天災,怎么會這樣?”老板娘輕輕嘆了口氣,又道,“你們血刀門新收的供奉和伍爺李爺他們完全不同,有些根本就是土匪、盜寇。壞事都不知做了多少了。”

  “這不是要對付孫家還有那些魏家余孽么?

  去年也就把銀溪、梧桐、紫崇三坊的余孽掃干凈了,可其他地方的,卻都還活著呢。”李元隨意道了聲,又道,“縣外有什么消息嗎?”

  “我和商隊的人接觸過幾次,他們說”老板娘美目里閃過幾分黯然,“到處都在鬧饑荒,去年鬧,今年接著鬧。

  一些本來不鬧的地方,今年也鬧起來了,好像許多原本的肥田沃土一下子就不行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

  如今餓殍遍野,牙人滿地.欸.”

  她長嘆一聲。

  人心都是肉長的,便是與自己暫時無關,又豈會沒有幾分物傷其類、悲天憫人之心?

  “是么?”

  李元應了聲,但忽地他想到了一件事:似乎.今年內城的肉田,以及魏家那邊的肉田都是大豐收。

  九品妖獸肉正作為資源,瘋狂地供給給那些新入血刀門的弟子,幫他們盡快突破九品,達成圓滿。

  他想著,便沉默下來。

  老板娘抱著暖壺,靠著他慢慢閉目。

  入夜。

  一龍雙鳳,幾分纏綿后,被褥里嬌體貼附,溫存猶在。

  月光透窗而入,黑漆漆的暗淡里只見屋內桌椅的模糊輪廓,只聽窗外冷風呼嘯,可想雪地冰天,由此越發顯得鴛鴦繡被里的溫暖春色。

  李元看看右臂上躺著的閻玉,再看看左臂的薛凝。

  閻娘子嬌小可人,老板娘高挑嫵媚,偏生他還體魄健壯。

  食色,性也,紅塵里也就那么點兒事。

  李元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

  兩女不都在時,也只能和李元說話,可在了,便任由李元胡鬧,卻不和他說,而是隔空聊著天。

  “薛姐,我沒說錯吧,這好人可厲害了。”

  “嘻嘻,過去姐姐一個人可真辛苦呢。”

  “薛姐,明早兒吃什么?”

  “哪起得來呀?”

  李元聽兩女完全無視他,聊得歡,他甚至幾番想插入,兩女卻都是不和他聊。

  李元想了想,忽道:“閻姐,薛姐,我突破七品了。”

  頓時,兩女安靜下來。

  李元又道:“選個良辰吉日,我們補一場婚宴。到時候,李爺為我們主持。”

兩女頓時歡喜起來  閻娘子喜滋滋道:“好呀好呀!”

  老板娘開心道:“妾身記得,十天后,便是吉日呢。”

  可緊接著,老板娘又反應過來,道:“突破七品?”

  閻玉是知道的,在旁嘻嘻笑著。

  老板娘見她笑的明媚動人,更是有些發愣,又重復了聲:“七品?”

  李元湊到她耳邊道:“也許.我已經是山寶縣最強的那幾位之一了。”

  他之所以說“也許”,不是因為他看到了比他強的,畢竟鐵殺還差了一百多綜合實力呢。而是他總覺得每個地方暗地里說不定都有些藏著的高手。

  剛開始,他瞞著老板娘,但隨著相處他和老板娘之間越發交心,加上又要正式舉辦婚禮,便決定不瞞這事兒。

  可老板娘已經呆住了。

  她俏臉上滿是震驚,支支吾吾道:“那那黑面長老?”

  李元想起黑面長老那“165185”的綜合實力,道:“一對一,我殺他應該就一刀的事。”

  “真真的?”老板娘呼吸都快了,聲音也顫抖了。

  閻娘子柔荑探過李元胸前,揉了揉老板娘僵住的臉龐,笑道:“瞧瞧這吃驚的小模樣,平日里可不多見呢。”

  老板娘嬌嗔道:“閻姐姐,相公.他說的真的?”

  閻娘子道:“當然是真的,相公可厲害了。不過.你可不能對外說,而是只能把相公當做剛剛突破八品來做決策。”

  老板娘聞言,美目里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旋即便懂了,她深吸一口氣,側靠在李元身上,道:“相公,妾身跟著你,可真有安全感。”

  李元揉了揉她頭發。

  這時,閻玉才問:“婚宴辦多大?”

  李元道:“你們覺得呢?”

  “就”老板娘還在想。

  閻娘子卻道:“相公,不如從簡吧。”

  李元道:“我怕你們不滿意。”

  閻娘子直爽地笑嘻嘻道:“我們還怕你拉面子呢。”

  李元笑道:“面子可不是酒宴撐起來的。薛姐呢?”

  老板娘想著所見餓殍,若是婚宴一場奢侈鋪張,她心里會過不去,有這些錢還不如多開個粥鋪,這一點她其實早就和閻玉商量過了。

  此時,她也是輕聲道:“我也是怕拉相公面子。

  其實我和閻姐姐都是相公的人,婚宴辦不辦,都沒有關系。”

  次日一早,李元直接去衙門把“釀酒權”給批下來了。

  之所以這么順利,也因為他現在是現管,和趙純心一起掌握著銀溪明市、武鋪、衙門。

  而再之前伍連供奉在的時候,自會把所有申請“釀酒權”的酒樓全部給否決掉,畢竟銀溪里有不少“關系戶”,各管各的利益,他伍連也不碰這些。

  “釀酒權”一出,蘅蕪酒樓便貼出了告示,周圍一片鬧哄哄的。

  很快,壹蟬閣就知道了消息。

  酒樓里,看著無聲,但在酒樓后卻已經鬧騰起來了。

  一個管事匆匆忙忙地跑上樓閣,又在某個雅間前喊了幾聲“老爺”,直到屋里傳來應答,他才推門而入。

  屋里,一個穿著華服、戴著圓頂帽的中年男子正在桌邊與客人喝酒。

  這男人正是黑面長老的弟弟朱同吉。

  這朱同吉見到管事到來,微微皺眉道:“什么事?”

  管事匆忙附耳道:“老爺,蘅蕪酒樓成正店了。”

  朱同吉眉宇深鎖,道:“再看看。”

  那管事才匆匆告退。

  數日后。

  蘅蕪酒樓門前。

兼職酒博士的小二在門前吆喝:“蘅蕪酒樓上新酒咯雪醅新釀,季節限定  一杯醉,一壺倒,快來嘗嘗”

  此時正值午間,叫嚷半晌,很快有客人問價格了。

  酒博士笑道:“一杯雪醅兩枚大錢;一壺雪醅一兩銀子.”

  “怎么這么貴?正常一壺也就三枚大錢吧?”

  “今日雪醅新上市,客人可先嘗半杯,若是喜歡,覺得值得,再買。”

  “那我試試。”

  酒樓里,不少人看著那客人。

  那客人舉起杯子,看著杯子里那么一點清澈甘醇的酒水,道:“就這么點,怕是到嘴里都沒味道呢。”

  酒博士笑道:“客人請試試。”

  那客人抓著杯子一口飲盡,“嘖嘖”道:“很醇,味道還行,只是.”

  忽地,他不說話了,臉頰漲紅,身子都激顫起來。

  冬日雪水兌的蒸餾酒,除了幾分天地自然的味道,還有那濃郁的烈酒香。

  入口好似冰霜,沒什么感覺,但入喉之后,冰霜漸去,待到入腹,剩下的便只有火焰般的刀子了。

  這刀子直攪五臟六腑,令喝慣了低度數水酒的人頓時有種上頭的感覺,就很新奇,也很過癮。

  “好,好好酒啊!!”那客人似乎忘了之前的倨傲,抖抖索索從懷里摸了一兩銀子,又道,“我也是你們常客了,能便宜點不?”

  酒博士笑道:“冬日不過數場雪,新雪釀新酒,數量本就有限,一兩銀子一壺酒,可不貴。”

  “好,那就來一壺!”客人不多說,直接點了一壺,又叫了兩盤下酒下菜,然后吃了起來。

  蘅蕪酒樓前,來人漸多。

  入的是慕名而來,走的卻是熏然醉漢。

  那些口口聲聲說喝幾壇水酒都不會倒的漢子,在這里不過一壺便臉頰發紅,開始傻笑,嘴里罵罵咧咧著“好酒,好酒”,被人攙扶著離店。

  待到傍晚,來人依然絡繹不絕。

  這一天,蘅蕪酒樓直到很晚才打烊。

  老板娘翹著長腿,小足套著繡花鞋在桌底翹呀翹,手指翻閱著今日的賬本,嘴角滿是笑容,一側頭看向李元,喜滋滋道:“相公,這一批一百斤雪醅,已經賣掉了九十斤,收入180兩。扣除成本,我們純賺一百五十多兩.

  這才第一天,第一天.

  這錢來的也太容易了。

  這是用來試水的雪醅,若是今后再做出高檔酒,那可不還得再賺許多。”

  李元笑道:“明天麻煩就要來了。”

  老板娘道:“那怎么辦?”

  李元道:“文的我來,武的老周來,我要讓別人知道.老周是我師門的人。”

  “嗯”老板娘知道自家男人的意思,道,“相公的師門原來很大嗎?”

  “不大,應該就剩李爺,老周和我了。”李元道。

  老板娘愣了下,“那那這可做不了保護傘。”

  李元道:“我沒說,你不知道吧?”

  老板娘點點頭。

  李元笑道:“你都不知道,別人會知道么?他們只會以為我師門在扶持我。

  而我師門之前有李爺,如今又來了個八品強者,誰會知道我師門就這么多人?”

  老板娘:

  李元想了想,又道:“過幾天再多設兩個粥鋪,粥鋪分兩條道,一邊正常,另一邊專供女人、孩子和老人。

  我也是苦過來的,知道日子難過。

  既然現在有了點能力了,那就該幫幫那些還在吃苦的。

  多了幫不了,就幫個力所能及吧。”

  “好,過幾天,我就讓人再去坊口開兩個”老板娘欣喜地看著自家男人,又輕輕道了聲,“夜深了,相公,今日回不了內城,就在酒樓里過一宿吧。”

  “嗯”

  片刻后,燭火吹滅,床榻傳來輕微的吱嘎吱嘎聲。

  (本章完)

夢想島中文    長生從獵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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