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蘇璟論嬴政,大一統的根基
蘇璟一句前三，讓在場的一眾人都愣了一下。
朱元璋自己是自不用說，那是無比的自信。
前三這個排名很高，但他并不滿意。
而朱標這些兒子們，則是驚訝于蘇璟竟然點破當今天子，只是給了個前三的排名。
這種皇帝排名的東西，其實一直都有人搞。
但有一個基本準則，那就是當朝皇帝的排名不能低。
像是開國皇帝這種的，基本都是排第一。
而老朱這個大明開國皇帝，那可是真正的一代雄主。
開局一個碗走到了九五之尊之位，這竟然在當代被蘇璟評了個前三。
這如何能不讓他們震撼！
“蘇璟，那你倒是說說看。”
朱元璋也是朝著蘇璟問道。
不過不同于馬皇后的好奇神色，他的臉上就有幾分不服氣了。
“怎么，不服氣？”
蘇璟瞧見了朱元璋的表情，笑著說道。
其實他也大概猜到了老朱會有這表情，因為自己第一次和老朱見面的時候，就提過這個話題。
朱元璋臉色微變道：“自然是不服的，當年天子文治武功何等之強，驅除韃虜，還我漢家江山，這等功績也只能前三，我是不知道你這怎么排的。”
這一波吹自己，朱元璋說的是相當順溜。
他也不害臊，因為他說的都是事實。
朱標等皇子們也是看著蘇璟，等待著蘇璟給出了理由來。
在他們的心里，自己的父皇那是絕對的第一人。
蘇璟點點頭道：“我之所以排前三，是因為我心中的皇帝第一人只有一個，他乃是獨一檔，而當今天子僅次于他，算是第二檔。”
連第一檔都算不上？
朱元璋聽到這話，腦子有點嗡嗡的。
“第一人是誰？”
朱元璋朝著蘇璟問道，已經是迫不及待了。
蘇璟淡淡道：“那自然是千古一帝，始皇帝嬴政了。”
秦始皇！
聽到這個名字，朱元璋先是一怔，并沒有反駁。
的確，秦始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瓷的。
“蘇師，始皇帝嬴政固然功績卓絕，但秦朝不過十五年便已經分崩離析，當今天子，怎么也不至于差上太多吧。”
朱標開口說道。
對于自己的父親，他也是很崇敬的。
秦朝的歷史，朱標在史書上看過很多次，固然是強兵良將迅速統一了華夏大地，持續的時間很短。
后人的評價，也用“暴秦”來形容。
如今的大明，怎么也不會比秦朝差吧，至少朱標有自信，大明絕不會二世而亡。
“蘇璟，你給我說說看，到底為什么當今天子比不過？”
有朱標開口，朱元璋自然也是順口繼續問了。
這能當上開國皇帝，自然都是有些無比的自信。
即便是始皇帝嬴政，他也敢與之比肩，甚至是超越。
蘇璟看向老朱，又掃了一眼其他皇子們的目光，倒也沒有太意外。
雖然前世對于華夏歷代帝王排名，基本都是始皇帝嬴政第一人位置穩坐。
后續的排名才會有些爭議。
但現在，可是明朝，還是大明剛建立的時候。
對于歷史的認知，還帶有著封建社會的局限性。
很正常。
蘇璟微微點頭道：“行吧，反正也是聊天，那我就說說，這始皇帝嬴政，為什么是皇帝第一人。”
“都別玩了，好好過來聽聽。”
馬皇后見到蘇璟要講課，那是當即便招呼了一下還在分心玩耍的朱楨和朱榑兩人。
他們年紀最小，對于這些事情，并不是很在意。
雖然不是馬皇后親生的，不過馬皇后這個皇后也很大氣。
只要是朱元璋的孩子，無論是不是自己親生的，都不會刻意薄待。
朱楨和朱榑那是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東西，來到了石桌旁。
此時，這小院內似乎變成了一個臨時小課堂。
“來，有人現在簡單的說一下秦朝的歷史嗎？”
蘇璟朝著一眾皇子問道：“對了，牛懿，伱就別回答了，我看看你的弟弟們歷史學的怎么樣。”
朱標的知識儲備，蘇璟已經見識過了。
老朱的其他兒子的水平，蘇璟也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全都是雞娃。
秦朝的歷史。
蘇璟拋出這個問題，朱樉腦袋有點大。
這不是聽課的么，怎么就突然變成了問答了。
朱元璋也是第一次看蘇璟當著他的面授課，就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看著。
自己的兒子，到底咋樣？
“我來吧。”
稍稍的沉默之后，朱棡主動開口道：“蘇先生，我來說說，若有不對之處，還請先生莫怪。”
“沒事，大膽說就行，錯了糾正就可以了，又不是考試，不用怕。”
蘇璟笑著說道，主動的學生，就應該好好的鼓勵。
朱棡點點頭，說道：“秦朝，春秋戰國時的是諸侯國，后嬴政即為秦王，先后滅韓、趙、魏、楚、燕、齊，完成統一大業。”
“秦王政三十七年，病逝沙丘，秦二世胡亥即位，三年后自縊于望夷宮，秦亡。”
因為蘇璟要的是簡單講述，所以朱棡說的并不算詳細。
正要背誦始皇本紀的話，他也不是不可以的。
“很好。”
蘇璟點點頭，這樣就夠了。
他繼續道：“那么，始皇帝嬴政統一六國之后，做了哪些對于后世來說，非常有意義的舉措呢？有人能回答下嗎？”
蘇璟再度發問，目光自然還是落在了皇子們的身上。
這一次，朱棡并沒有再站出來。
當然，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不想太出風頭。
只是，除了他之外，讀書讀的還不錯的，也就是朱標了。
朱橚雖然也好學，但畢竟年紀太小，興趣又在植物上。
這史書，還是讀的少了些。
壓力一下子來到了朱樉和朱棣的身上。
“額，這個.”
朱樉也明白，自己得說點什么了，朱元璋的目光已經有意無意的掃過他了。
“修建長城！”
憋了一會，朱樉總算是冒出來一句。
他的記憶里，也只有修建長城這一項了。
其他關于秦朝的事情，他知道的真不多。
“還有呢？”
蘇璟繼續追問道。
朱樉有點傻眼了，這還有什么呢？
他只能看了看一旁的老三朱棡，想要得到一些提示。
“北擊匈奴，南征百越！”
朱棣突然開口道。
史書他的確不是很感興趣，但這秦始皇軍事方面的戰績，他還是知道的。
“嗯，不錯，的確算，還有呢。”
蘇璟點點頭，并沒有停下詢問的意思。
但老二朱樉和老四朱棣，此時已經是沒有什么能回答的了。
小院里一下有些安靜起來。
“蘇師，學生以為，始皇帝最大的貢獻，應該是書同文，車同軌。”
朱標總算開口，緩解了一下尷尬的場面。
朱樉松了口氣，朱棣則是低下了頭。
“好。”
蘇璟點點頭，又朝著朱元璋道：“你以為呢？大叔？”
這下把老朱搞的有點懵了，怎么還考自己的？
就連馬皇后都被蘇璟這突然的操作搞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的時候嘴角已經揚起。
她看向老朱，似乎對于這場的場面，很是樂見的樣子。
皇子們則是看向了自己的父親朱元璋，等待著他的回答。
“嗯。”
老朱下意識的嗯了一聲，倒也沒多緊張，而是說道：“始皇帝最有意義的舉措，就是統一六國，將整個天下歸于秦朝的麾下。”
身為皇帝，老朱最認同的，便是天下歸一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帝和皇帝之間，最大的感觸，莫過于此了。
“好，既然大叔說到了統一，那么我就來說說統一，這恰恰也是我最認同始皇帝嬴政的一點。”
蘇璟緩緩道：“常言道，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那么，為什么偏偏是咱們這片土地上有這樣的現象呢？其他的地方，可不是這樣的，他們始終都保持一村一國的疆域劃分，就如同春秋七國那般，每個王只是管理著一小塊的區域。”
“他們，并沒有被統一成一個巨大的王朝，每個區域之間，始終都在發生著摩擦，戰爭也常有，或許會有勝者，但勝者卻無法建立起如同大明這樣一個龐大的帝國。”
“這是為什么，你們明白嗎？”
蘇璟一開口，便直接提到了大明之外的土地。
也就是卡奧斯和老朱說了不少羅馬之事，對于歐洲的歷史也有涉及，此刻也算是知道蘇璟沒瞎說。
歐洲的土地上，遍布著各種小王國，彼此之間戰爭不斷，持續數百年甚至千年。
但從未被大一統過。
朱元璋淡淡道：“自然是他們太弱了，哪有我華夏大地人杰地靈，出了如此多的雄主。”
這一波文化自信，說的蘇璟都想打call了。
蘇璟點頭道：“不錯，大叔說的很多，但關鍵還是始皇帝嬴政，正是因為他的出現，才讓后世一統天下有了根基。”
“嬴政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改制，他將諸侯分封制改成了什么，有人知道嗎？”
蘇璟又習慣性的在講解中插入了問題。
“郡縣制。”
朱棡回答道。
他已經被蘇璟的講述所吸引，下意識的說道。
“很對，就是郡縣制，現在大明的郡縣，若是追蹤溯源的話，最終的根本便是秦朝的郡縣制。”
蘇璟夸贊了一句道：“這就是始皇帝嬴政厲害的地方了，郡縣制那是創舉！”
“蘇師，學生記得，郡縣制是秦國丞相李斯提出的，這難道不是李斯厲害嗎？”
朱標突然開口道，很是直接突兀。
馬皇后見狀立刻道：“牛懿，蘇先生講話的時候，不要隨便插嘴。”
這可是課堂禮儀，馬皇后認為朱標太失禮了。
怎么能打斷自己老師的話呢，還提出質疑。
“夫人，別怪他。”
蘇璟見狀立刻道：“這是我對他的要求，當我的學生，就要敢于質疑，我不是圣人，說的話也不可能全對。”
“有疑惑那就提出來，我們當場解決，讀書的目的不是為了聽我講，而是學到真正的知識。”
“所謂真理，不辯不明，而不是抱著某一本書或者某一個人，奉為圭臬。”
蘇璟這一番話，讓馬皇后那是相當的意外。
同時，也給朱元璋帶來了不少驚訝，那些皇子們更是完全沒想到，蘇璟竟然會鼓勵學生質疑自己。
這樣的老師，這樣的教學方式，他們從未見過。
“蘇先生教書育人，是民婦淺薄了。”
馬皇后當即朝著蘇璟道歉道。
聽完蘇璟的這番話，她反倒沒有覺得蘇璟懂的太少，只覺得蘇璟是一個真正的名師。
一個不在乎名譽的老師，是多么的難得。
“我只是說了些實話而已，夫人不必如此。”
蘇璟簡單和馬皇后說了一句，然后繼續道：“好，現在牛懿提出了，這郡縣制是李斯提出來的，很好。”
“首先我要肯定的是，牛懿說的沒錯，但郡縣制的實施，卻是需要始皇帝嬴政來保證的。”
“大叔，我想你應該有類似的感受，兩軍對壘，麾下謀士會給出不同的建議，利弊也會分析出來，對于主將而言，他或許想不出這些計策來，但主將卻需要從這些建議中選出一個正確的出來，并執行下去。”
“但在事情出結果之前，沒人知道這個建議執行下去是正確還是錯誤。”
“李斯只是提建議的那個人，而真正看透這個建議對錯的人，卻是始皇帝嬴政。”
蘇璟說著，看向了朱元璋。
在他猜測，朱元璋大概也是個什么領兵大將，這種體會，應該是有的。
“嗯，蘇璟你這話，我十分認同。”
朱元璋點頭道：“為將者，需要清晰的頭腦和果斷的決策能力，凡事皆有利弊，若是看不清，那只能帶來失敗。”
朱元璋是帶過兵的，蘇璟舉的例子，對他而言，簡直不要太貼切了。
現在老朱當了皇帝，這種感受就更深了。
大名的事情，下面總會給出一堆的建議，有些甚至是完全相反的。
但每個人都說的有理有據，如果他不夠清醒，根本無從下手。
蘇璟笑笑道：“所以，提出郡縣制的李斯，我只是認為他聰明，而將郡縣制堅決實施下去的始皇帝嬴政，我認為他偉大。”
“要知道，在秦朝之前，可沒有郡縣制，李斯固然提出了郡縣制，但毫無疑問，支持分封制的肯定更多。”
“在沒有任何成功案例的前提下，始皇帝嬴政仿佛看透了一切，堅定不移的將郡縣制推行了下去。”
“這不是任何一個后來的皇帝可以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