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一沓子較為劣質的紙張,趙泗和王離二人一道駕車出發,直抵趙泗的授田。
趙泗的田地僅有十五頃,集中在咸陽城外,地段很好,周圍溝渠已經修建完成,易于灌溉,地勢平坦,是上等的良田。
只不過眼下上面已經種好了糧食,盡管惋惜,但是還是要下令拔出,畢竟這個損失是趙泗自己承受,其次趙泗要大量種植各類種子,這里不是藍田,沒有荒地給他開墾。
隸臣們略顯心痛,但是并不敢質疑趙泗的決策,聽命一一拔除,王離已經命人從家中取種。
“十五頃田啊…再過幾個月可就入秋了。”王離看著忙碌的隸臣拔除已經出秧的糧食略顯心疼。
“用不了多久就要入秋了…”
隴西,校場之上,扶蘇手持竹簡抬頭看著烈日灼灼萬里無云的天空,面前,是五千余裝備了全套馬蹬馬鞍馬蹄鐵的秦軍士卒。
“匈奴快要忍不住了!”一旁,身材壯碩面目方正渾身披鎧的蒙恬臉帶笑容。
“這馬蹬馬鞍馬蹄鐵當真是好東西,可惜,匈奴等不到明年,過段日子入秋,估摸著就會大舉南下。若是能夠等到明年,隴西騎兵能夠全部列裝馬上寶具,匈奴可一戰而定。”蒙恬臉上帶著惋惜,就在剛剛,蒙恬帶領五千裝備了馬蹬馬鞍馬蹄鐵的騎兵完成了第一次裝備測試。
單騎百騎實驗已經進行了很多次,馬上寶具對于騎兵的戰斗力提升毋庸置疑。
這次大規模演練,是蒙恬為了觀察大規模列裝的情況騎兵軍團的整體性能提升。
眼下馬蹬馬鞍馬蹄鐵還在源源不斷的生產當中,少府,乃至于藍田大營的軍所還有隴西本地軍匠冶煉之處都在緊急生產,只是時間太短了,暫時無法覆蓋全軍。
不光馬蹬馬鞍馬蹄鐵要生產,新的騎弓也要重新生產,因為增加了穩定性以后,騎兵的發力更加得心應手,射箭的穩定性大大提升,自然要更換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弓來完全發揮裝備的優勢。
匈奴大規模南下的時間很容易估算,無非也就是秋后。
冬季不宜興兵,匈奴人還是主動進攻方,敢在冬季主動興兵無異于自尋死路。
春夏是牛羊戰馬發情交配的時節,這個時候就相當于中原地區的播種農忙時節,主動興兵一旦失敗就是血本無歸元氣大傷。
能夠大規模調遣征發兵力的時節只有秋季,牛羊戰馬配種完成,膘肥體壯,匈奴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時間為自己奪取生存空間。
“倘若匈奴秋季興兵,馬上寶具列裝應該能有三萬之數。”扶蘇沉吟片刻開口。
“重甲呢?”蒙恬開口問道。
“重甲冶煉困難,又要冶煉馬上寶具,又要重新鍛造騎弓,抽不出太多人手,屆時最多能打出來三百重甲。”扶蘇開口回答道。
“夠了!”蒙恬臉上露出笑容。
“三百重甲,三萬列裝馬上寶具的騎卒,大軍壓下,跨過陰山不是什么難事。”蒙恬沉聲開口。
“如此便好,匈奴往北往東受挫,眼下只能往南,只需跨過陰山,匈奴不想滅族,就只能臣服于秦。”扶蘇臉上帶著笑容。
這樣,大秦在北方的戰略計劃就能夠初步完成。
匈奴元氣大傷以后只能需求幫助,從東胡,月氏,大秦,三方勢力選擇一個進行臣服。
至于為何扶蘇說的這么肯定,很簡單,因為東胡月氏不會任由匈奴人放牧,而大秦,可以允許匈奴人于此放牧,其次,大秦能給的東西,也遠比東胡和月氏能給的多。
鹽,鐵,牧場,糧食,東胡月氏自己都不夠用,匈奴喪家之犬,過去給東胡和月氏當狗最多只能啃啃骨頭,而大秦不同,給大秦當狗,能吃上肉。
一切,只在今年!
“這馬上寶具真是好東西,若非馬上寶具,恐怕還得浪費許多年。我聽說咸陽三種新糧已經出產,玉米畝產足足九百多斤,其余兩種糧食都在兩千斤往上。”蒙恬笑著說道。
“我已經奏書咸陽,用不了多久咸陽那邊就會送來三種新糧種子。”扶蘇笑了一下。
“關外除了河套陰山附近,糧食產量極低,若是想讓胡人歸附,除了讓他們放牧,還要讓他們種地。”扶蘇開口說道。
胡人并非頓頓吃牛羊肉…實際上每年冬天胡人都要餓死凍死許多人,匈奴和中原一個鳥樣,真正牛羊成群的是大貴族,剩下的大部分都身無長物,放的牛羊也壓根不是他們的,他們那是給老爺放牧。
只是這邊糧食產地實在太少,胡人又不擅耕種,眼下有了紅薯土豆兩種新糧,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底層胡人過的比中原百姓慘多了,每年冬天都要面臨饑荒,這塊土地養活不了太多人,這也是胡人幾乎每年不管打得贏打不贏都要發動戰爭的主要原因。
人口超出承載上限就得去爭奪生存空間,打贏了吃席,打輸了少點人吃席,人少了吃得少了熬吧熬吧也能夠度過寒冷的冬天。
匈奴貴族亦是如此,牛羊馬成群那是因為他們只能放牧,俗話說得好,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游牧民族的自然抵抗能力比農耕民族的自然抵抗能力差得多。
中原大貴族家有余糧,遇上一年饑荒也沒甚么大不了,甚至還能借著天災發財。
但是匈奴貴族遇上哪年天氣不好水草不夠豐茂財產都得縮水大半,若是運氣不好遇上瘟疫…那可真就是一夜之間,清貧如洗。
這也是后世游牧民族百折不撓想要入主中原的主要原因,古代應對瘟疫的辦法有限,沒辦法,他們的財富太不保值了。
“紅薯土豆兩種糧食亦是重中之重,配上馬上寶具…北地大有可為。”扶蘇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意氣風發。
蒙恬對扶蘇的言論表示贊同,紅薯土豆這玩意雖然缺點很多,但是就胡人那窮酸樣也別考慮什么缺點了,能活就行,荒蕪之地地力不夠,也不奢求紅薯土豆畝產幾千斤,產個幾百斤夠人活命總歸是沒問題。
“對了,那個出海歸來的少年叫什么名字?”扶蘇笑著開口問道。
“趙泗!”蒙恬開口,他對趙泗的名字不陌生,弟弟蒙毅給他寫的家書提到過很多次趙泗的名字,而且現如今的戰略性道具,馬蹬馬鞍馬蹄鐵,以及跨時代的重甲騎兵設想,都是趙泗提出來的。
“不錯!”扶蘇點了點頭,爾后目光看向咸陽的方向。
一晃眼…已不知待在隴西多久,雖然扶蘇是因為觸怒始皇帝被發至隴西,實際上扶蘇掌握著整個隴西的軍政錢糧稅收大權…
“什么種子,還得你親自去種?”田埂之前,王離跟著趙泗一同播種,刺目的太陽讓趙泗滿頭大汗。
“你的思想覺悟很低!”趙泗踢了王離一腳笑瞇瞇的說道。
“我和你不同,伱天生富貴,我才成右庶長多久?哪能剛升官升爵,就迫不及待的擺出架子八面威風?”
趙泗一邊胡吹一邊灑種子,實際上趙泗確實懶得種,只不過這件事太重要了,對大秦很重要。
他不僅要種,而且還要每天閑著沒事過來溜達溜達,有時間的話他更愿意待在田埂之內,除草除蟲。
只要能夠誘發種子進化,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不過話說回來…也不知道始皇帝有沒有聽進去自己的話。
趙泗記不清楚始皇帝到底是哪一年死的,總之應該沒超過五十歲,如今是秦王政三十六年,始皇帝十三歲登基,估摸著不是今年就是明年或者后年。
始皇帝要是能活下去還好,倘若真的駕崩,那趙泗做的這一切怕不是要便宜劉邦那老小子了。
理論上來說,只要始皇帝戒掉金丹,不突然暴斃,在璞玉光環的影響下,雖然做不到直接讓始皇帝重活一世,但是讓始皇帝的身體逐漸好轉。活到自己的壽命極限,想來是沒什么問題。
“忙活這些…還不如去郊獵,至于嘛~~”王離對趙泗的調笑翻了個白眼。
“當然至于!”趙泗認真的點了點頭。
說實在的,趙泗對始皇帝的印象很不錯。
如果有機會,他也想看看始皇帝延壽十年二十年乃至于三十年以后的大秦會變成什么模樣?自己這個穿越者究竟能夠掀起多大的浪花。
是從二世而亡變成一世而亡?
還是說…大秦解決內部阻礙,重新煥發青春活力?
而另一邊的皇宮之內,始皇帝正在回復騶奉的奏書。
很顯然,伴隨著新糧出產,騶奉已經坐不住了。
始皇帝略顯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從蓬萊走,直達扶桑,他還要給留在扶桑的船員寫一封赦罪詔以為明證。
大秦現在就二十艘船,硬打肯定是不行的,壓根帶不過去多少人,新船還得重新建造。
剛好…扶桑那里有金銀礦,讓陰陽家子弟在那里好生勘察,至于跟隨徐福滯留扶桑的船員,不能直接赦免罪責遣返。
赦其死罪,留在扶桑應五年役,剛好留在那里開礦。
貿然赦免所有罪責,還準許戴罪立功,太假了…
新船,就在瑯琊和蓬萊二地繼續建造吧…徐福那邊滯留的應該還有不少船只,如果損壞不大的情況下,扶桑事了,大秦也不用那么著急建造船只了。
陰陽家弟子和船員帶十幾艘船只去探索遠海,剩余的船只用來往返大秦和扶桑乃至于周邊海島之間,用來運輸金銀礦產,糧草輜重…
“近海一帶,除扶桑以外,也得好生探索。”始皇帝微微開口,最終還是沒有寫上,先老老實實找到扶桑的金銀礦挖礦吧…大秦的海船太少了,分出去十幾個探索遠海,剩下的往返扶桑運輸都不夠用。
大規模造船非一日之功,一艘船從開始建造到入水少說都得好幾年時間,近幾年內,先找到扶桑的金銀礦進行開采才是正事。
等到第一批海船建造完成,才是大秦大規模探索開發近海的時候。
對…還得分出來一些船來捕殺蛟魚…
徐福出海之時,大型海船攏共有一百三十艘,也不知道眼下還剩下多少,趙泗帶回來了二十艘,海上毀了幾十艘,徐福那里估摸著最多也就剩個六七十艘左右,前提還得是徐福沒把這批船拆了建房子…
時間…什么都需要時間,什么都急不來,建船要三五年,開發近海要十年二十年,北地要十年之功,百越二十年之功…
甚至就連遠海探索的船隊探索歸來,恐怕都要花費數年乃至于十年之功。
可是,偏偏他最需要時間!
始皇帝甚至不清楚自己又沒有機會看得到遠海探索船隊的再次歸來。
“這里…”始皇帝撫平內心的焦躁招了招手想要詢問趙泗近海一帶的布置還有沒有紕漏,卻發現今日趙泗并不在…
也對,今日沒有點他的名來隨侍左右議論朝政。
始皇帝合起奏折,看向門外,燥熱的太陽緩緩西斜,趙高安靜的宛若透明人一般,仿佛天地萬物只剩始皇帝一個。
總覺得空落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