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老父親劉太公回到熟悉的院落。
劉邦的家算不上太小,雖然不能算是大地主,但是在鄉里之間也較為殷實。
劉老太公是個能治業的,只是奈何生了劉邦這么個混不吝。
年輕時候的劉邦放蕩不堪,喜歡犬馬游獵,還喜歡賭博,還喜歡奢侈品裝逼。
劉家相對一般家庭比較殷實的家底被劉邦敗了不少。
劉邦年輕時好賭,好賭到輸紅了眼被人逼到家里要債,劉老太公二話不說把家里的牛牽出去抵債。
因為劉邦年輕時候的不懂事,劉家的家產被敗了很大一部分,劉太公痛恨劉邦的不爭氣,兩個嫂嫂也因此討厭劉邦,劉邦自己也因此在豐縣聲名狼藉。
好在后來劉邦去了沛縣,混出來了一點小名堂,劉家在老二劉仲的經營下,也總算重新殷實了起來。
“季?”
劉仲從屋子里奔走而出,看著牽著雙駕馬車,一身華服,身邊還帶了一個隸臣的劉邦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劉仲比劉邦還要大一些,已經五十歲了,相比較于劉邦,常年務農的劉仲更顯得衰老。
“你這是…”劉仲迎住劉邦拍了拍劉邦的肩膀。
“撞了大運,成了趙郎中的門客。”劉邦笑了笑。
雖然心里介意父親對二哥的偏心,但是實事求是的說,二哥對自己還算是不錯。
總的來說,不管是哥哥還是父親,雖然責備有,怒斥有,但是還是給劉邦擦了不少屁股,衣錦還鄉的劉邦并沒有給哥哥什么臉色。
倒是劉仲的妻子,臉上帶著許多尷尬。
哥哥們對劉邦不錯,但是兩個嫂子那是嫌棄死劉邦這個不懂事的敗家子了。
眼下老太公還活著,三兄弟并沒有分家,劉邦年輕不懂事,敗的那可不就是全家的財產?
故而兩個嫂子,沒少給劉邦冷眼和臉色,冷嘲熱諷更是不少,這也是劉邦不愛歸家的原因之一。
回家了又要被爹罵被哥哥說,還要被兩個嫂子冷嘲熱諷的嫌棄,平白讓兄弟難做。
只是如今劉邦衣錦還鄉了,兩個嫂子知道趙泗是何許人也,也知道劉邦即將飛黃騰達,往昔的冷嘲熱諷仿佛成了鋼針一般,只覺得羞愧難當。
“小伙子都長這么大了!”劉邦注意到兩個嫂子尷尬的面容,只是笑了笑轉而看向兩個半大侄子。
都已經長成了壯小伙了,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拘謹,劉邦從車架之中取出來兩把弓箭。
“這是我特意給你們買的弓和佩劍,還有這些布匹,嫂嫂,孩子大了,總得有一身像樣的衣服,走出去才不會被人笑話。”劉邦搜羅著從車里取出來趙泗賞賜的布匹和自己特意購買的弓和佩劍。
兩個嫂子見劉邦并沒有發難,心下一松,臉上帶著笑容笑呵呵的接過去,嘴里也開始奉承起來,直夸劉邦是個有能耐的。
“你哥沒什么能耐,以后劉家可就全要看伱了。”大嫂因為死了老公的原因,話不是很多,說話的是二嫂。
“怎能這么說呢?我好華服犬馬,手里是留不住錢財的,向來是有多少花多少,二哥才是能夠治家治業的人。”劉邦搖了搖頭。
他確實對于兩個嫂子的冷嘲熱諷有所介懷,可是也不至于小氣到在家里給人難堪,更接受不了對方通過貶低自己的兄弟來襯托自己。
到底,還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呢!
二嫂聞言面上有些尷尬,只能自顧自說道:“嗨呀,我一個愚昧的村婦又懂什么呢?這劉家還得看你們這些男人擔著呢。”
“嫂嫂怎么能這樣說呢?兩位嫂嫂煮的肉羹可是一絕,我這些年經常不回家,現在一想,距離我上次吃到已經過去了六年了,這一口我可是惦記了好久,到現在想起來肚子還會咕咕叫呢。”劉邦笑了笑選擇了釋懷。
大嫂二嫂臉上聞聲又是開心又是羞愧。
可不是六年沒吃了?
還不是因為嫌棄劉邦,劉邦一回家,他們也就隨便弄點吃的湊合湊合糊弄一二,哪里會弄甚么肉羹?
劉邦輕描淡寫的化解掉了曾經的怨恨和疏遠,也并沒有接受對方貶低自我的和解方式,這讓兩個嫂子更為羞愧。
“好了!到底是老劉家的種!”劉太公敲了敲拐杖看向兩個兒媳婦。
“快些給老三去弄肉羹吧,你這一路回來,恐怕光顧著走路,一點東西都沒吃吧。”劉太公沉聲道。
劉邦嘿嘿一笑:“最了解我的果然還是父親啊!”
光顧著裝逼呢,哪有時間吃飯?
兩個嫂嫂聞聲趕忙去準備飯菜,準備為闊別已久的劉家老三接風洗塵,哥哥劉仲也十分開心,親自去打下手殺雞宰鵝。
兩個半大小伙子忙不迭失的想去試驗試驗自己新到手的弓和佩劍。
劉邦自顧自的坐在門檻之上,看著其樂融融的場面腦海里復又覺得恍惚。
人生,真的很奇妙。
劉太公拄著拐杖亦步亦趨的來到門檻,顫顫巍巍的準備坐下,劉邦忙上前扶住父親。
“托你的福,我現在成了老太公。”劉太公將拐杖橫在膝蓋之上眼中帶著唏噓。
“我這樣的人早晚都是要成就一番大事業的。”劉邦接受了老父親的夸獎。
老太公陷入了沉默,看著雙鬢斑白的兒子,陷入了沉思。
曾幾何時,那個最令自己頭疼的小兒子如今居然真真有出息了,他開著整個豐縣都找不出來第二輛的豪華馬車,穿著整個縣都數一數二的華服,回到了家中。
老太公沉吟良久,最終只剩下一聲長嘆。
“老三啊!”
“哎!”劉邦抬頭應了一聲。
“你長大了!”老太公拿著拐杖戳了戳地面。
劉邦沒回答,只是嘿嘿一笑。
開玩笑,他都快五十歲了好不好。
“那個趙郎中,是個什么樣的人?”劉太公輕聲開口詢問。
劉邦聞言陷入了沉思,說實話,他和趙泗接觸的,好像并不是很多。
到現在也就是一場宴席罷了。
自己是被莫名其妙抓過去的,相比較于蕭何曹參一行人,劉邦總覺得自己像個添頭一樣。
“說不上來,但是很大方。”劉邦搖了搖頭。
“另外,喜好可能和旁人不太一樣,但是能夠放得下架子,也能夠尊重他人,頗有信陵君之風。”劉邦沉吟片刻后開口。
信陵君以仁義聞名于天下,其實說白了就是信陵君對待他的門客能夠公平公正,哪怕是一個小人物都能夠做到足夠的尊重,再小的人物在信陵君面前都能夠找到人生的價值和意義所在。
信陵君可以說是大部分游俠的精神偶像了。
重諾而輕金,有膽色又有才能,身份夠高,地位夠高,但是待人接物卻能夠以禮相待,哪怕是對待隸臣也能夠和顏悅色。
天底下,提起來信陵君,十個人提起來十個人都得豎起來大拇指。
年僅十二三歲的時候,劉邦的人生目標就是成為信陵君的門客。
可惜,在劉邦十四歲的時候信陵君就已經死了,但這依舊不妨礙劉邦對信陵君的崇拜。
其實說到底,天底下大多底層游俠和士子對信陵君的崇拜,與其說是崇拜,倒不如說是在這個貴族血統和家世把持一切,上升通道被嚴重鎖死的時代,他們把能夠唯才是舉,禮賢下士的信陵君當成了自己的精神寄托。
人總是不會承認自己的無能,他們通常會把自己的困境歸咎于無人賞識,幻想著以信陵君的為人,一定能夠發現自己的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負。
而實際上,信陵君的門客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多,最起碼不至于收攏了天下所有的落魄的游俠和士子。
信陵君禮賢下士公允重諾,但想成為他的門客也是有門檻的。
或許,信陵君和其他人唯一的不同就是,你來了,沒有通過錄用,他也會親自接待你,并且向你說清楚原委,親自為你報銷路費,還能夠不輕蔑的看待你鼓勵你。
這種事情看起來惠而不費,但實際上天底下只有一個信陵君愿意這么做。
但趙泗沒有那么多惡習,骨子里他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把自己和黔首看成兩個物種,哪怕作為一個上位者,趙泗大多數時候也很難有什么架子,對于生命的個體,除了棉花收割機以外,趙泗通常都會保持足夠的尊重。
“雖然我們是被捉過去的,但其實從很多地方都能看出來。”
“主公大部分情況下和人說話的語氣是商議而不是命令,通常情況下,他都是愿意去解釋清楚原委,哪怕是吩咐一個使女,他也會盡量讓使女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而不是簡簡單單的命令他,讓他自己揣摩。
而和我們相處的時候,他也不介意我出身卑微,甚至還愿意和我們一一攀談,僅僅一面,他就能夠記清楚我們各自的名字…就連賞賜給我們的東西,都是他來親自準備的。”劉邦按照自己為數不多的接觸給出了中肯的評價。
看重自己,不介意自己出身卑微,出手大方,又能夠尊重他人,不仗勢欺人,不表里不一…
這不是信陵君之風又是什么呢?
“這樣看來,你確實跟了一個好主公。”老太公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劉太公起身,拄著拐杖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拍了拍劉邦的肩膀。
“食人祿就要忠人事,別給老劉家丟臉!”
劉季笑了笑…
“這種道理我自然省的。”劉邦搖了搖頭。
趙泗真是他理想型的主公啊!
給的太多了,說句不好聽的,都夠買他劉邦十條命了。
這還只是入職福利…
“不過以性命報之罷了…”
恍惚之間,劉邦心頭那個仰慕信陵君之風的小孩,似乎又活躍了起來。
(還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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