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客廳。
錢送出去后李文載反而更心焦了。
因為他怕那些匪徒拿到錢還滅口。
這也是他為什么一定要尋求檢方的幫助,而不是想著私下和匪徒達成協議的原因,因為這些窮兇極惡的家伙根本沒有信譽可言,絕對不能輕信。
“叮鈴鈴!叮鈴鈴!”
許敬賢的手機鈴聲響起。
李文載剎那間抬頭看向了他。
許敬賢看了眼來電顯示,不動聲色的接通電話,淡然說道:“什么事?”
“搞定了。”
“嗯。”許敬賢平靜的掛斷電話。
見不是警方打來的,李文載又失望的低下了頭,手指煩躁的敲著大腿。
“叮鈴鈴!叮鈴鈴!”
許敬賢的手機再次響起,李文載也再次看向他,這次總該是警察了吧?
許敬賢一看是姜鎮東打來的,就摁下免提鍵再接通:“情況怎么樣了。”
情況怎么樣他最清楚,但演戲還得演全套,要對得起李會長付的片酬。
話說,現在全套多少錢來著?
“許部長,找到匪徒的窩點了,他們藏在北郊xx村一座帶院子的三層民房內,周圍沒有高點,看不見里面的情況,但是根據村民所言里面一共有五人,他們收錢的車就停在門外。”
村子里人口流動性并不大,來了陌生人村民最清楚,所以那兩個負責跟蹤的警察輕易就從村民口中打探出了匪徒的藏身之處,并到了附近盯梢。
李文載聽見這話瞬間站了起來。
“立刻行動,我馬上趕往現場。”許敬賢也站了起來,話落邁步往外走。
姜孝成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李文載在此刻也難免緊張:“一定要保證爭先的安全,許部長,只要他能平安歸來,我們的事一筆勾銷!”
他要是死了,那還得算我頭上唄?
嘿,幸好真是我干的。
不然那我得多冤枉啊!
許敬賢沒搭理他,腳步都沒停。
“李會長放心,我們一向是以保證人質安全為先!”姜孝成回頭答道。
當許敬賢和姜孝成趕到目的地時姜鎮東帶領的警方已經把目標民房團團包圍,就等著他們蒞臨現場指揮了。
兩人的車剛一停穩,兩名眼尖的警察就小跑著上前幫他們拉開了車門。
“許部長,姜次長,你們來了!”
姜鎮東上快步前對兩人敬禮。
“里面什么反應?”許敬賢單手叉腰掀起西服的衣角,另一只手裝模作樣的抬起遮住陽光往民房的位置望去。
姜鎮東面不改色的答道:“我們都是悄悄進村的,應該沒驚動他們,所以里面暫時沒反應,畢竟他們剛得了那么大一筆錢,或許放松了警惕。”
“人不會跑了吧?”姜孝成皺眉,覺得不對勁,這群匪徒再心大,也總該安排個人在樓上放哨吧,怎么可能被警察包圍了居然還一點都沒有察覺。
“不可能!”姜鎮東語氣堅定,指著門口的面包車說道:“村民說他們只有這一輛車,要是人跑了,車還停在這里?沒有車,他們提著錢,就靠兩條腿的話在山里又能跑到哪兒去?”
他也是許敬賢計劃中的一員,所以里面是什么情況,他其實也很清楚。
不然以他的專業性,當然不會做出這種仔細一推敲就漏洞百出的推測。
當你覺得某些身居高位的人干的事很蠢,或說的話很蠢的時候,他們自己難道就不知道這點嗎?當然知道!
只不過因為這樣有利于他們罷了。
“先喊話吧,要是不合作,那就再試著強攻。”許敬賢揮了揮手下令。
姜鎮東對一個警衛點了點頭示意。
那名警衛拿起喊話器喊道:“里面的匪徒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限伱們在三分鐘之內放下武器投降…”
這聲音力度不亞于村里的廣播。
民房內,被暫時藥暈過去的四人迷迷糊糊的被警方反復的喊話聲吵醒。
“啊嘶”光頭男最先醒來,先是有些茫然,隨后猛地環顧四周,沒看見錢和樸燦宇,瞬間紅了眼,咬牙切齒的大罵道:“阿西吧這該死的混蛋!”
他一個二進宮的老慣犯居然被個菜鳥黑吃黑了,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
“大哥!樸燦宇那個該死的家伙不僅把錢拿走了,還把肉票給撕了!”
一聲哀嚎傳入來,滿腦子都是錢的光頭男這才發現李爭先倒在血泊中。
整個人霎時如被當頭棒喝,腦瓜子都是嗡嗡的,搶劫+殺人,完蛋了。
“哥,你們聽…是什么聲音?”
另外兩個小弟也先后醒了過來。
“里面的匪徒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趕緊放下武器出來投降…”
“警察!”四人打了個激靈,原本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腦子瞬間徹底清醒。
忙了半天錢沒了,人質死了,現在還被警察包圍了,真他媽禍不單行。
出于安全感他們下意識把槍拿在了手中,然后才問道:“現在怎么辦?”
“要不…要不投降吧,反正人質又不是我們殺的。”一個匪徒結巴道。
“投個屁!”光頭男罵了一句,毫不留情打破他的幻想:“人的確不是我們殺的,可李家找不到樸燦宇,那能放過被關在監獄里的我們幾個嗎?”
畢竟摁死他們也就是順手的事。
“那…那怎么辦啊?”
“打個信息差跟警方談判。”光頭男還是有點領導才能的,他掃了眼李爭先的尸體沉聲說道:“警方現在不知道人質死了,主動權在我們手里,我們搏一搏,還有一絲希望,如果真進了監獄,那可就任由李家宰割了。”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寒聲說道:“再說,難道你們就不想找樸燦宇出口惡氣嗎?”
另外三人面面相覷,下意識握緊了手里的槍,別無選擇也只能如此了。
“你們三個守住樓下,我去樓上喊話和警方談判。”光頭男拿著兩把槍跑上了二樓,躲在窗戶側門沖外面大喊道:“外面的警察聽著!你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我就撕票了!”
許敬賢和姜鎮東對視一眼,沒想到這家伙還有點急智,心理素質也行。
可惜,我們早就知道你底牌了啊!
“千萬不要沖動!你有什么條件都可以提,但你先把人質推出窗口,讓我們確認一下人質的安全!”姜鎮東走過去搶過警衛手里的喊話器喊道。
光頭男沒想到警方一上來就要先檢查人質的安全,頓時就讓他麻瓜了。
他根本不敢讓李爭先露面,因為那家伙脖子上有個血汪汪窟窿,而且臉色慘白,死相是怎么樣都遮不住的。
所以也只能硬著頭皮喊道:“少他媽廢話,人在我手里,你們沒有跟我提條件的資格!必須按我說的做!”
姜孝成聽見這話頓時臉色一變,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為按常理來說匪徒現在肯定是會推出人質,一是用于穩住警方,二也是能給警方施壓。
“不看到人質,我們怎么確定他是不是已經被撕票了?如果你不按照我們說的做,那就沒得談!”姜鎮東態度很強硬,面色冷靜的喊完話后便回頭一聲令下:“所有人,準備強攻。”
頃刻間槍彈上膛的聲音此起彼伏。
“你敢!你們要是敢強攻!我就先去殺了他!”光頭男額頭都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嘶聲喊道:“他要是死了也是被你們害死的,你們這些財閥的走狗承受得起主人的怒火嗎?”
姜孝成此時已經可以確定李爭先兇多吉少了,又驚又怒,這群家伙是怎么敢的啊!剛拿到贖金就直接撕票!
“許部長,姜次長,人質可能已經死了。”姜鎮東面色凝重的走上前。
姜孝成怒火中燒:“膽大包天!這已經不是一般匪徒了,重拳出擊!”
“強攻吧。”許敬賢閉上眼睛又吐出一口氣,他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姜鎮東轉回去拿起喊話器,憐憫的看了一眼二樓那個犧牲品,然后毫不留情的一聲令下:“所有人,進攻!”
荷槍實彈的警察聞風而動,頃刻宛如潮水涌了上去,早已準備好的車輛直接撞開院門,其他警察緊隨其后。
這也算得上是步坦協同作戰了。
“完了!”
光頭男看見樓下這一幕萬念俱灰。
下一秒院里就響起了激烈的槍聲。
幾發子彈打在他旁邊的窗戶上火星四濺,嚇得他一縮頭就趴在了地上。
“噠噠噠噠噠噠!”
“砰砰砰砰!”
槍響很密集,但時間卻很短。
只是兩三分鐘就已經完事了。
一名帶隊進攻的警官從院子里小跑出來,向許敬賢等人敬禮:“報告檢察官大人,匪徒四名盡數擊斃,人質已經死亡,在現場沒有發現贖金。”
“怎么會這樣!”許敬賢,姜孝和姜鎮東面面相覷,都能看見對方眼中的震驚,但只有姜孝成一個人是真的。
人質死了,贖金不翼而飛。
姜孝成腦子一團漿糊,隨后下意識責怪那個警官:“為什么不留活口?”
只要留個活口,就什么都知道了。
“姜次長,這是我的主意。”姜鎮東站出來替屬下攬責任,并給出了合理的理由:“匪徒火力強大,臨死反撲更兇狠,我要保證我的人的安全。”
其他警察都是暗暗感動,同時看向姜孝成的目光變得不善,畢竟上陣拼命的不是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姜孝成總感覺哪里不對勁,但又沒有哪里不對勁,嘆了口氣,拿出手機說道:“我…先去向李會長報喪吧。”
李家客廳里。
所有人齊聚一堂,但卻沒人說話。
氣氛顯得很是壓抑和凝重。
“叮鈴鈴!叮鈴鈴!”
手機鈴聲打破了客廳里的沉寂。
李文載一看是姜孝成打的,連忙拿起接通,還不等對方開口,就迫不及待問道:“姜次長,犬子怎么樣了?”
但回復他的卻是漫長的沉默。
李文載霎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李會長,節哀。”姜孝成嘆氣道。
李文載宛如被狠狠砸了一錘,一屁股坐倒在沙發上,其他人看見這一幕連忙上去關心他,但他此時卻根本就聽不見這些人說話,腦瓜子嗡嗡的。
等緩過神來后,瞬間老淚縱橫,紅著眼睛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是怎么向我保證的?你們這些廢物!連個人都保護不了!我納稅養你們還不如養條狗!廢物!廢物!全都是廢物!”
李家其他人看見這一幕當即猜到發生了什么,但說實話,他們倒沒多少傷心的情緒,畢竟李爭先太混蛋了。
“很抱歉李會長,但是我們已經盡力了。”姜孝成為自己辯解:“我們趕到的時候李公子已經死了,而且贖金也不見了,但匪徒都被擊斃了,也算是為李公子報仇了,您請節哀吧。”
李文載腦子里再次轟然炸開,他兒子死了,贖金不見了,匪徒死光了。
這怎么想都怎么有疑點。
他猛地回想起昨天許敬賢看他兒子那冰冷的眼神,耳畔仿佛又想起了他那句話:明晚你們的晚餐會更豐盛。
再想想這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
許敬賢突然要提前抓捕,由取得他信任的姜孝成給李爭先通風報信,李爭先去自首的路上被綁架,然后現在他死了,匪徒也死了,贖金沒了…
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文載突然大笑起來,眼中流露出怒火和怨恨說道:“好!好一個許敬賢!好一個姜孝成!你們狠!你們真是夠狠!”
他終日打雁,沒想到被雁啄了眼。
“李會長你這話什么意思?”姜孝成臉色一變,覺得他可能誤會了什么。
“什么意思?還要裝傻嗎?”李文載心中怒火滔天,惡狠狠說道:“你和許敬賢演得好一出雙簧!你主動來投誠騙取我的信任,跟許敬賢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把我玩弄于鼓掌!殺了人,得了錢,我卻還沒有證據!”
他只恨自己瞎了眼,自以為是看穿了一切,沒想到卻害死了自己兒子。
許敬賢真是好深的心機!
好很辣的手段!
姜孝成也不是蠢人,一聽這話瞬間就知道他在懷疑什么,頓時又驚又急的辯解道:“李會長!我可是一直站在你這邊的啊!再說,現在的情況推測起來很可能是有匪徒黑吃黑…”
“黑吃黑就只殺了我兒子,偏偏留下同伴當活口好指證他嗎?”李文載冷冷的打斷他的話,聲音宛如刺骨的寒風:“而你們又為什么不留活口?”
聽李文載這么一說,姜孝成也猛地驚醒過來,事情如果是像李文載推測的那樣,那么很多疑點也就解開了。
只不過自己也是被許敬賢利用了。
一時間他手腳冰涼,背后滲出了一陣冷汗,許敬賢好狠,好大的膽子。
“李會長你聽我說,聽我說!我也覺得事情可能是你想的那樣,但我發誓我真的是無辜的啊,我也被許敬賢算計了…”他還想著把自己摘出去。
李文載已經不想聽他廢話了,同樣的當他不會再上第二次:“我李家這次是損失慘重,傷筋動骨,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姜孝成,麻煩你轉告許敬賢一聲,我會陪你們慢慢玩的。”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然后再也壓制不住心底的情緒,嚎啕大哭了起來。
“李會長?李會長!”姜孝成急切的連喊兩聲,但回應他的是一陣忙音。
許敬賢走了過來,說道:“我剛剛好像有聽到姜次長提起我的名字?”
“阿西吧!你個混蛋!”姜孝成一把揪住許敬賢的領子,剛想開口質問就發現所有警察都在盯著自己,只能拽著許敬賢到了一處沒人的地方,咬牙切齒的低吼道:“匪徒是你安排的!”
他現在驚怒交加,本以為自己已經避開了許敬賢把自己拉下水的算計。
但萬萬沒想到那都只是表象,許敬賢最后不聲不響給他整了一個大的。
如今在李文載眼里,自己和許敬賢都是殺他兒子的兇手,而且自己更是騙取了他的信任,要比許敬更可恨。
“姜次長,你說什么呢?”許敬賢一臉平靜的看著他,將他揪著自己領子的手掰開,淡淡的說道:“我們都是干司法工作的,難道你不知道指責一個人要講證據是最基本的素養嗎?”
他雖然嘴里說著不是自己干的,但是每一個細胞都在表明就是他干的。
“你這該死的家伙!”看著許敬賢這副嘴臉,姜孝成就一陣來氣,自己沒得到好處,但卻要跟許敬賢承受一樣的風險,他越想越不甘心,最終咬緊牙關擠出了一句話:“我也要分錢!”
既然鍋都已經背上了,就干脆要點和代價相當的好處,不然也太虧了。
都是成年人了,利益為先。
許敬賢看了他一眼,然后拿出錢包抽出一萬韓元塞給他:“拿去買糖。”
“我去你媽的!許敬賢你不要欺人太甚!”姜孝成一把打飛他的臭錢。
許敬賢哈哈一笑,一臉有持無恐的看著他:“那你去檢舉我啊?看是你檢舉成功,還是我告你誣陷成功。”
許敬賢絲毫不懼,就算現在不給姜孝成一分好處,他為了他自己也必須跟他站在一條線上,共同抗衡李家。
只要李家還沒倒,姜孝成接下來就不得不選擇團結他作為堅固的搭檔。
而他則綁架了一位次長,不管姜孝成愿不愿意都得當他的靠山罩著他。
“五百萬,我只要五百萬。”姜孝成還想為自己爭取利益,紅著眼睛盯著許敬賢:“你他媽把我害成這樣,給我五百萬算多嗎?做人要講良心!”
三千萬美金,他很難不眼紅啊。
莫名其妙背了那么大的鍋。
分不到錢的話,他絕對不甘心。
“錢不是不能給,但給多少就要看你以后的表現咯。”許敬賢隨手給他畫了一個餅,然后聳聳肩離開,悠悠說道:“唉,李會長老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真是慘啊,一會兒你把李公子送回去吧,我就不去了,我這人心善,見不得那種悲慘的場面。”
“我不去。”姜孝成毫不猶豫拒絕。
許敬賢回眸:“還想不想要錢了?”
“西八!”姜孝成被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