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尼絲以最快的速度把麥酒、葡萄酒、面包、奶酪、肉和其他客人想吃的東西端了出來,悶熱夏天的客棧里擠滿了人,午餐時間更甚,除了進來充饑的食客,更多的是想要拿著冰冷啤酒解暑的人。
無論是在院子里還是在室內,人都多到將過道都幾乎堵住,她能感覺到人們的目光在注視著她,但有些男人們往往不滿足于此,他們把手伸出來想要偷偷碰她,對此艾格尼絲只能快速地擠過人群,頭也不回。
她很慶幸至少安塔爾沒有在這種忙碌的日子里看到自己,不然他又要站出來讓這些人管好自己的手了,想到這她輕輕地笑了起來,她并不介意男孩讓幾只不安分的手臂錯位。
她把最后一個裝滿麥酒的杯子送了過去,便趕緊跑回柜臺,解開圍裙。
“幫幫忙,安娜絲,幫我照看一下客人好嗎?”艾格尼絲對那個比她大一些的胖女孩說道,她是父親去年雇來的。隨著客棧越來越有名氣,要干的活也越來越多,艾格尼絲一個人應付不了這么多客人。
“所有客人?”安娜絲的小豬眼睛變得滾圓。
“就一會兒,拜托了!我得去后面一趟。”
“又偷懶?你才剛從那回來!”
“我沒辦法,”艾格尼絲湊近她的耳朵低聲說,“我來月事了,我只離開一小會兒,我保證!”
“好吧。”安娜絲點了點頭,但心里一點都不高興。上次她自己來月事的時候,可不是想休息就能休息的。
“謝謝你。”艾格尼絲朝后面走去,等確認沒人在看她的時候,立刻轉變方向走進了食品儲藏室。她關上門,然后開始學貓頭鷹叫,一個男孩便從面粉袋后面冒了出來。
“你瘋了嗎?”她緊張地低聲問,“如果我父親發現我們在這里該怎么辦?我可再沒辦法向他解釋了!有什么事情這么緊急?”
“我明天就要離開布達了,”安塔爾緊緊地抱住她,“我會回到杜比察。”
“什么時候?”
“恐怕是一大早。”
“你的朋友翁貝托說你碰到了麻煩,修道院里發生了什么?他們把你趕出來了?”
“佐特蒙發現我在和伱幽會,”男孩說,“他抓到了我,把我鎖在房間里,如果不是翁貝托在那晚阻止你,你也會被抓住然后處死。整個修道院召開了一次審判來決定誰的話是真相,佐特蒙的還是我的,并給有罪之人處以嚴懲。”
女孩的臉沒有恢復血色,她再次湊近男孩,給了他一個熱烈的吻。
“感謝上帝賜予你這樣的朋友!感謝他保佑你…所以他…他知道我們的事嗎?”
“他知道,”安塔爾點頭,“從當年你照顧我時他就知道了,我可以從他的眼中看出他有多為難,他本可以告訴威廉,但他沒有。
甚至當我再次來到布達時,他也知道我這樣做只是為了你,但他也什么都沒說。也許他一直都知道我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好的圣殿騎士。”
“別這么說!”艾格尼絲把她的手指放在男孩的嘴上。“你不能這么說,你是你舅舅最后的希望…”
一道詭異的陰影掠過安塔爾的臉龐。
“我不是為了成為我舅舅最后的希望而出生的!”他否定道,“艾格尼絲,我舅舅以基督的名義做了二十多年的可怕事情,現在他卻要我成為他靈魂的慰藉!
你知道他剛剛做了什么嗎?他闖進了修道院,要求所有人停下無休止的審問,并開始決斗審判!他將自己作為我的代表出戰,幾下便輕易地擊敗了佐特蒙。
他沒有殺死他,只是給他留下了一些不致死的傷口。在贏了之后,他擅自作出了最后的裁定:把佐特蒙關進牢房,鞭笞一百下!
安布羅修斯院長顫抖著答應了他的要求。當作為審判官的赫克托神父提高嗓門反對的時候,修道院長直接打斷了他并用威廉代替他成為了新的審判者,繼續著他們的裁定。
佐特蒙下一刻就被抓住并拖到院子里處刑,沒有人敢說一句話,修道院長明顯是被嚇得半死,拿著鞭子行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威廉。
他在鞭打佐特蒙的時候整個臉都是扭曲的,他像個憤怒的瘋子一樣朝那個人宣泄著怒火,前二十下佐特蒙還在尖叫哀嚎,第三十下時他只能嗚咽,第五十下時他已經失去了意識。
但威廉沒有停下,他打完了整整一百鞭。到了第一百鞭時,他打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堆血淋淋的肉。
佐特蒙早就被打死了,但威廉還是完成了刑罰,一次又一次地抽打著他的尸體。佐特蒙是一個背信棄義、懶惰又沒有信仰的人,我承認我恨他,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他應該在決斗中就被干凈利落殺死,被我殺死,而不是被我的舅舅折磨致死!他的所作所為不是一個基督徒該做的,他每抽一次鞭子,上帝便閉上一次眼睛…
沒有人能阻止他的恐怖怒火,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只愿意退縮,將他們所看到的連同肚子里的東西一起吐出來,并將其歸因于上帝的旨意!
當威廉完成鞭笞后,他把帶血的鞭子扔給了修道院長,并告訴他要慶幸自己沒有把整個修道院都燒掉。
‘我在羅馬的命令下做了比這更可怕一千倍的事情,而且還高喊著主的名字!’他用充血的眼睛咆哮著說,‘所以,我們這些帶著紅色十字的人都會下地獄!’
他就像是一只沒有意識的野獸一樣吼叫著,‘騎士團純潔和重生的可能性僅在于這個男孩身上,只在他身上!’
但這不是真的,艾格尼絲!我不是基督,我不能救贖我舅舅或是其他人的罪過,我已經看夠了!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我不想成為圣殿騎士,我不是天生就注定要去做這些事!”
“別說了!”她嚇得緊緊地抱住了他。“你會成為一名真正的圣殿騎士,一名真正的基督徒,你一生都在為了披上白袍做準備,你會成為圣殿騎士的,不是為了你的舅舅,而是為了你自己!”
“你不明白嗎?”安塔爾堅持道,“我只在乎你!”
“那你就為了我去成為一名騎士吧!”
“我想和你結婚,”安塔爾搖頭,“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我們自己的房子里,在我們的莊園里。”
“我知道,我也想做你的妻子。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你所夢想的世界里,但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放開了安塔爾,淚水從臉上流了下來。“你注定要過一種不同的生活,和我的不同。”
“不!”安塔爾喊道,不在乎會不會有其他人聽到,“我為遇見你而生,我很確定!”
“別傻了!”女孩走到門口,“這只是愛,你會忘記我,你必須這么做。”
“我永遠不會那樣做。”
“你會的,就像我會忘記你一樣。”
“不可能!”安塔爾跪倒在地,“我們不能這樣結束,如果上帝想要給我這樣的命運,那他就不是上帝,我拒絕這種安排!”
艾格尼絲用顫抖的手擦了擦眼淚,退回到男孩身邊,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倒在地上,血從鼻子里流了出來。
“你不能這樣說話!”她對他呵斥道,“上帝與你同在,一直都在。如果你頭腦清醒你就會記得這一點,但你并不清醒,安塔爾!你被你的心所引導,或者也許更多的是被你的下半身指引著!”
“你為什么要這么說?”安塔爾傷心地喊道,“為什么我們一定要分開?”
“我必須這么做,我們的愛太強烈了,我們無法控制它,而它正在吞噬我們,你必須要忘記我。”
“我做不到…”男孩絕望地嘶叫道。
“你會的,”艾格尼絲走到門口,“你必須繼續前進,忘了彼此,否則你遲早會再次陷入危機,然后死去,你沒得選,我們都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