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吧,我得想辦法找到進入高塔的更高層,獲得更高的權限。”
“你先幫我翻譯一下這些冊子里的內容。只是翻譯一下,應該花不了太大的力氣。”
張銘翻箱倒柜,翻出了一大堆花花綠綠的紙張。
因為時間過得太久,能夠辨認出文字的檔案十不足一,而里邊的無用信息又是大多數。
大多數都是各種個人檔案,一些行政方面的官方新聞,還有工程進度之類的數據表格。
石瑪瑪用抑揚頓挫的蒼老嗓音,大致翻譯了一遍。
老張大為震撼。
“居然能在這里看到這些。”每天都聽廣播的張銘,仿佛聽到了李先鋒那熟悉的嗓音。
他有點懷疑石瑪瑪是不是在故意亂翻譯。
但又沒有任何證據…
不過這文章中的內容嘛,張銘聽了個大概,總感覺有一種不知所謂的感覺。
明明寫了很多字,但讀了等于沒讀?
還有專門的研究人員將“遺愿”分門別類,總共有1.6萬個種類,就像機器的零部件一樣。
一些特殊的心理專家,會引導同胞,將死亡后的“遺愿”轉變為相應的奇物。
大多數表格當中的數據,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一個重視“遺愿”,把遺愿視為瑰寶的種族,對底層思想的控制自然非常重要。
張銘驚奇的同時,又不得不承認,這個種族蠻…其實團結,也蠻厲害的。
即便在外族人的眼光中有些怪怪的,人死了之后還能變成計算機、遙控器、墻壁加固器、發光的電燈…
但他們自己愿意就完事了,外族人根本沒有資格去評判什么。
“可是,我怎么繞過驗證程序…獲得更高的身份權限呢?
“理論上我一個失鄉人,也是能獲得一些權限,就因為這些接待者死了,程序就卡住了?”
張銘搔頭摸耳,相當著急,在這里翻閱了一整天的資料,也找不出合適的辦法。
天色漸晚,太陽逐漸下山,定格在高塔之上的紅月再一次綻放出暗紅色的光輝。
張銘其實不太想在這里過夜,但又毫無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用出了“裂魂”的能力。
他想要用靈魂子體,直接讀取某一塊晶石的記憶,不想再繼續慢吞吞地搗鼓下去了…
讀取記憶的后遺癥,并不小,但非常管用。
不過,到底靈魂附身哪一塊晶石呢?
張銘有些犯了難…
房間內的晶石如此之多,從墻壁,到大門,再到天花板上的燈光,哪一塊才能讀取出有效記憶,他必須認真抉擇。
那位端坐在工作臺上的黑衣人,頭上的晶石依然閃閃發亮,看得出此人的地位相當不錯。
附身該靈魂晶石,或許會知道房間內的人暴斃的原因。
張銘甚至蠻好奇,他到底怎么死的,看上去就像突然被抽干了生命力一樣。
但是,琢磨了半天,他不敢。
因為靈魂附身后,帶來的幻境如同真實…
就連擁有“閃電掌控”的張銘,也很難抵擋這種靈魂層面的恐怖幻覺。
當事人死得越離譜,越凄慘,張銘本人受到精神反噬的傷害越高。
如果是魔神級別的恐怖力量,讓該黑衣人直接暴斃,精神反噬的結果,張銘可能承受不住,直接變成植物人。
“還是小心一點吧,機會多得是,沒必要太著急。”最終,他選擇了辦公室桌子上,一塊超自然波動相當豐富的晶石。
按下這塊晶石后,桌子上屏幕一樣的裝置會直接閃亮起來,要求他輸入密碼。
這玩意就像計算機一樣,不過很顯然,這種利用“遺愿”制造的超自然計算機,比人類的半導體經久耐用太多了。
“就你了,只要不是被魔神直接殺死的就成。”
張銘手指輕輕一挑,靈魂子體跳到了棱形晶石上面。
倒是不著急讓“子體”鉆進去,張銘深吸了一口氣,帶著石瑪瑪離開了高塔,跑回到烏篷船上。
太陽逐漸向西,在兩只大鱉的拖動下,很快就移動起來,帶著他離開。
靈魂子體與本體的關系若有若無,以一種未知的方式聯系著。
隨著距離的增加,操控靈魂子體的難度會增大一些,得到的信息量自然也會減小。
眼看著烏篷船即將離開紅月覆蓋的范圍,張銘稍稍心安,遠距離操控那放置在桌子上的靈魂子體,鉆入晶石當中。
果然和上次一樣,一股難以言喻的鉆心疼痛涌入腦海,來自靈魂層面的疼痛根本不是人類的意志能夠抵擋。即便早有心理準備,張銘還是瞬間身體冒出冷汗,全身劇烈地抽搐,喉嚨中發出“啊”的一聲。
石瑪瑪這一次沒有復讀,或許先前的回溯歷史,也把它給累壞了,驚疑地“啊”了下。
“沒…沒事,等會叫鵜鶘把我弄上船。”張銘忍著腦海中的翻江倒海,努力從喉嚨中擠出幾個字。
巨量的,來源于一個藍晶人的記憶信息涌了進來!
張銘在這潮水般的記憶信息中,苦苦堅持,努力想要保持住自我,并獲取更多的記憶。
他甚至開啟了“記憶圖書館”的功能,意圖完整地記錄這些信息。
漸漸的,眼前有了畫面。
果然,又是一個藍晶人死亡前最后的記憶。
“教官,教官,你醒醒啊!醒醒!!”
“爸!爸!”耳邊傳來低低的哭聲,男男女女都有。。
“啊莩,醒醒,啊莩!醒醒!”
努力地睜開眼睛,意識朦朦朧朧的。
在一間明亮的房間當中,一個蒼老的老男人正躺在病床上,而房間內圍滿了送別的子孫同事。
老男人仿佛是回光返照般,恢復了清醒,用沙啞的口音說道:“伱們別傷心了,我壽終正寢,子孫滿堂,已經功德圓滿,也做出了不少功績。”
“這一生沒什么好挑剔的了。”
“唯一的缺憾便是,差了那么一點,成為賢者,只是差了那么一點啊…可惜了,此生無望。”
“再接下來,我將會去天之柱,貢獻我的后半生。我已經想好了我的遺愿…”
“爸!”
“爺爺!”
老男人灑脫一笑,對著子孫們,特別是其中的一男一女說道:“霖,囶,你們的天賦不錯,有一點內心深處的驕傲。年輕人嘛,有點驕傲也很正常。”
“你們可能從外鄉人那邊,聽說他們的文明和我們這邊不一樣。我們生前要建設天之柱,死了也要建設天之柱,你們可能會有些不甘心,覺得自己受到了約束。”
“但,這是值得的…”
“如果一開始沒有建設天之柱,我們,已經是失鄉人了。即便當前的我們壽命很短暫,縱然只是‘能者’,也只能活七八十年。”
“但只要戰勝時空之蟲…只要戰勝時空之蟲…一切,一切都是值得…”
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壽命正迎來最后的終點,病床上的老男人停止了說話,他正集中自己最后的精力,完成畢生的遺愿。
他的身體綻放出了金色的光芒,和那位與張銘戰斗過的武士,幾乎相同的光芒,那腦門中的棱形晶石也越來越閃亮。
而周邊的家屬,悲傷又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刻。
這是驕傲的最終時刻,是對一生功績的肯定。
甚至還來了一些政府工作人員,對這位老人進行最終的送別。一位領導模樣的藍晶人,握住了這位老人的手,輕聲鼓勵他,還有一些心理學醫生,也在說著一些鼓勵的話。
整個場面看上去居然還有些溫馨。
然而在張銘心中,卻是產生了一種…
恐懼!
難以言喻的恐懼!
那冰冷的死寂之感襲上心頭,來自死神的魔爪,扼住他的咽喉!擒住他的心臟!撕開他的雙肺!鑿開他的腸胃!
生死間的大恐懼幾乎壓塌了一切,世界上哪有這么多不畏懼生死的勇士?
最后,他用畢生的力氣,眼眶中噙滿了淚水,完成了最終的遺愿。
他大吼了一句:“薪火相傳,可弒殺魔神!”
他死了。
眼前陷入了一片虛無,哪怕張銘早有心理準備,可那臨終的恐懼還是縈繞在他的靈魂深處,久久不能停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茫然狀態下的張銘,觸碰到了那一道紫色的閃電。
“滋啦!”在紫色電流的指引下,張銘再一次從虛無中回歸現實。
頭頂是明亮的白熾燈,小白和昊哥正在探頭探腦地看著他。
“媽的…”
張銘揉了揉“突突”跳動,疼痛欲裂的太陽穴,發現自己躺在帆船的甲板上,熟悉的環境給他帶來了微妙的安全感。
這一次讀取的記憶,即便是壽終正寢的藍晶人,即便有了心理準備,還是給他造成了1000點精神值的下降,生死間的大恐懼真的太離譜了。
張銘拍著發燙的腦門,他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又得休養好一陣子了。
而站在一邊的大鵜鶘得意地“嘎”了一下,表示是它把老張搬運到甲板上的,怎么沒有一點補償?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行吧,行吧,算我欠你鳥大帝一個人情…也不對,你鳥大帝讓我抱一下大腿不是理所當然?”
鳥大帝再一次“嘎”了一下,誰要你的人情,滾!
不過,實際行動層面,它飛到自己的甲板,快活地梳理鳥毛。
很顯然,在搬運的過程中,鳥大帝用自己的嘴巴瘋狂夾了幾下張大帝,還丈量了一下能不能整個吞進去,整個過程別提有多快活了。
老張總感覺自己被鵜鶘嘴巴夾了之后,全身上下的肌肉有點疼痛,強忍著精神恍惚,一瘸一拐地走回臥室休息。
“這該死的附身能力,真是后遺癥嚴重。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愿意去讀取那該死的記憶!”張銘咬牙切齒地說道。
“睡覺!”
好在這一夜,是個平安夜,倒是無事發生。
第二天,趁著精神狀態好一些了,張銘早早起床,隨便吃了點魚,整理著昨天的記憶場景。
那臨終的死亡恐懼十分深刻,對于藍晶人而言,最后的“遺愿”就像是政治正確一樣的東西。
哪怕心中害怕得要死,也要吼出“薪火相傳,可弒殺魔神”,讓子孫后代了解到自己的意志。
對于這一點,張銘還是相當佩服的,所謂“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只要將自己的形象維持到最后一刻,心中的真實想法,也不算太重要的一件事吧。
至少在旁人看來,已經是個高大上的英雄了。
他閉上眼睛心中默念一句:“記憶圖書館。”
乳白色的記憶空間出現在腦海當中,里邊多了一位蒼老藍晶人的大量記憶。
和書柜中的書籍不太一樣,張銘眼前漂浮著一個如同光球一樣的東西,輕輕觸碰這個光球,能夠感受到相當多的內容。
除了臨終的那一刻外,還有大量細枝末節的記憶碎片,他所需要的信息,或許隱藏在這些記憶碎片當中。
藍晶人的記憶和人類差不多,其實是片段式的,就像一張張模糊不清的灰白相片。
由于該藍晶人早就死去多時,當前讀取到的記憶并不完整,并沒有一條邏輯主線。所以張銘有些搞不清楚這些畫面的邏輯順序,它們就像是一部時間軸完全錯亂的電影,散亂地堆放著。
不過也可以分析出,一個人權重最高的記憶其實是童年。
童年的大部分時間又和父母待在一起,所以對小孩子的成長來說,父母非常重要。這位藍晶人的父母很嚴格,雞娃現象有點嚴重,反而導致他隱隱有些自卑。
張銘感嘆一聲:“一個人終其一生的努力,都是在整合他自童年時期起就已形成的性格。”
另外重要的便是思想品德教育,從大概8歲開始,藍晶人便要開始接受政治熏陶,了解“遺愿”、“天之柱”與“魔神”的相關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