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2 九獄文書
血沙城。
在支付了一筆不菲的入城費用后。
馬修三人在城門守衛不耐煩的催促下快速穿越了狹長的門洞。
離開門洞后。
明亮的光瞬間接替了沉寂的陰影。
展現在馬修面前的是一副車水馬龍卻井然有序的城市畫卷——
一群紅皮膚、綠頭發的提夫林商人正護送著一架巨大的牛車行走在主干道的中心。
牛車上捆綁著的一頭面目猙獰的惡魔引來了大片旁觀者的眷顧。
街道兩旁開設著形形色色的店鋪。
所有店鋪的招牌或旗幟不約而同地只占據了自身門面所在空間的一小塊，看上去極為克制。
兩個騎兵魔匆匆走過，他們的四足踩在硬化泥板上揚起了陣陣粉塵，其中一塊泥板更是被踩的碎成了好幾塊。
一名上半身膨脹到夸張的魔鬼立刻迎了上去。
他身上穿著比城市守衛略高級些的制服，一見面便用極具口音的煉獄語言訓斥那兩名騎兵魔，并毫不留情地要求騎兵魔們繳納破壞公共財產所產生的費用。
而正在騎兵魔和城市守衛激烈辯解的時候。
一個狡詐的小魔鬼從騎兵魔屁股后面飛了過去，他從騎兵魔的背包里偷出來幾枚金幣的同時，又丟了一塊石頭進去。
更遠些的地方。
一名披著薄紗的欲魔女子正在沿街二樓的陽臺上向下方招徠客人。
她的手段與誘惑可不僅僅停留在口頭。
一個簡單的戲法過后。
她手里的一只山羊角就變成了一個精壯的猛男，猛男怪叫一聲，當場就和欲魔展開了盤腸大戰。
淫靡的叫聲與氣息瞬間鋪開。
這一幕看得新入城的外鄉人一愣一愣的。
但更多的居民對此卻習以為常。
甚至還有一名衣著體面的魔鬼紳士來到城市守衛的身邊，并禮貌地提意見說：
“找這兩個可憐的年輕人的麻煩并不會令你變得更富有，先生。”
“他們一看就很窮苦，是繳納不了你要求的高額罰款的。”
“但街對面的那位女士，據我所知她可是攥了不少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現在的言行舉止已經違反了血沙城的治安管理條例。”
“我建議你去找她…”
魔鬼紳士的聲音很快就被另一陣突兀且憤怒的吼聲給蓋了過去。
旁邊的小巷子里。
一個滿身是血的人類奴隸被人一腳踹到了路正中央，甚至驚到了那支提夫林商隊。
幾秒鐘后。
一名手持皮鞭的上位魔鬼動作優雅地從巷子里走出來，他一邊走一邊大喊道：
“這就是盜竊主人財產的下場！”
那名人類奴隸眼看已奄奄一息，卻還在努力發出輕微的聲音：
“我沒、我沒偷。”
“那是夫人…賞賜我的…”
聽到這話。
上位魔鬼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陰霾。
他二話不說，接二連三地長鞭抽在了奴隸身上，幾個呼吸間，那人便徹底失去了性命！
做完這一切后。
那名上位魔鬼忍不住回頭用目光打量了一下小巷子的深處。
在那里。
一扇小門悄悄地被關了上去。
魔鬼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與痛快，但很快又重新變得落寞起來。
篤篤篤！
又有一列車隊駛入城內。
人類奴隸的尸體被人搬走，手持長鞭的魔鬼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主干道上變得更加擁擠起來。
馬修行走在主干道的側面，將沿街發生的那一幕幕全數收入眼底。
洛蘭則是充分地展現了吟游詩人的能力，將各種小道消息悉數補全：
“那兩個騎兵魔是主動來參軍，對抗血沙城南方的惡魔的。
盡管是邪惡的魔鬼，但好歹還有一腔熱血。
可惜他們身上的錢財大部分都用來進城繳納稅費了。
面對天價罰單，要么只能逃跑，要么就得去干苦力…”
“向城市守衛舉報的那名魔鬼紳士是另外一家魔鬼妓院的老板，那名欲魔女士原本在他手底下干活，后來跑出去單干了，因而懷恨在心，時不時就來找她的麻煩。”
“至于剛剛那個可憐的人類奴隸，哎，他不過是那名上位魔鬼和他的夫人之間的一點情趣調味劑罷了。”
“那名上位魔鬼一看就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惜這廝在床上無能為力，而且他的妻子所在的家族在血沙城里屬于是一流貴赫。
為了討好他的夫人和她背后的家族。
他也只能主動找來其他種族的男人去當她的貼身男奴，進而滿足她的需求。”
“但時間久了他難免嫉恨，所以只要一等到他的妻子對這些男奴出現玩膩了的跡象，他就會立刻找個借口把他們鞭笞至死。
他的妻子當然明白這一點，她也樂得換個新鮮口味，所以一直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憐那些男奴到死可能還以為魔鬼夫人與自己是真愛…”
聽到這里。
馬修輕輕嘆了一口氣。
行走在血沙城中。
最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里的其他種族數量居然如此龐大！
他本以為惡魔與魔鬼戰斗的前線城市里，肯定是魔鬼居民占據了大多數。
但事實不是這樣。
一路走來，馬修估算了一下，形形色色的魔鬼僅占據了人口總量的兩成！
剩下來的都是各式各樣的其他類人種族。
其中煉獄或外層位面的人族又占了一半以上！
他們大多都是奴隸，好一點的也就是平民，在面對魔鬼們的時候，通常都會表現的很不安。
至于人族和魔鬼的混血——
提夫林。
他們的處境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少馬修等人裝扮成提夫林后，在遭遇城內魔鬼的目光時，善意總歸是少數。
似乎是察覺到了馬修的念頭。
洛蘭輕聲說道：
“其實在血戰開啟之后的沒多久，惡魔和魔鬼雙方就意識到了這是一場持久戰、消耗戰。”
“他們在漫長的戰爭中學會了如何更大限度地保存有生力量。”
“其中最簡單粗暴的做法就是征募來自其他種族的平民或奴隸，讓他們代替己方修筑工事、登上戰場。”
“你在城里看到的大多數人類都是魔鬼們入侵次級位面抓捕過來的炮灰。”
“奇數天變加劇了這一現象，你知道的，大撕裂過后，外層的次級位面紛紛崩潰，大量的人類被迫依附于強大的星界種族才能生存。”
“煉獄是這樣，深淵那邊其實也差不了太多…”
馬修微微頷首。
前方主干道來到了盡頭，出現了岔路口。
根據煉獄語指示牌。
他們知道眼前的路分別通往貿易市場、軍事管理區以及市政大廳。
進入血沙城之后，他們的煉獄之旅算是順利完成了一半。
而剩下來一半的關鍵就在于「九獄文書」的獲取上了。
所謂「九獄文書」。
其實是煉獄血河意志的一種體現。
血河賦予了魔鬼領主們對于自身領土的絕對管轄權。
這就導致了除非經過他們的許可。
外來者一旦進入他們的領地，就有可能遭遇煉獄意志的針對，嚴重的還會引起魔鬼領主本人的注意——
這就是煉獄難以滲透的原因。
血河的意志帶著強烈的秩序性。
這里的規矩最是森嚴，很難被外來找找到漏洞并加以利用。
而九獄文書則是唯一的例外。
它是煉獄意志親自頒布的通行許可證，持有者能自由出入九獄的各地。
但想要獲得九獄文書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馬修前期做了不少功課。
據說血沙城是最容易獲得九獄文書的地方。
這也是他們將此行的中轉站定在這里的原因。
當下三人略一商量，便兵分三路，各自行動。
他們打算從不同的區域入手，研究九獄文書的獲取方式。
馬修去的是市場。
半小時后。
一間光線陰暗的小商鋪里。
一名帶著厚厚的夾鼻鏡，身材低矮的羊角魔商人熱切地審視著馬修從物質界帶來的貨物，聲音低沉無比：
“你想要九獄文書？”
“那可不是容易得到的物件，城里有資格頒布九獄文書的就只有兩三個家族，每個做生意的都想拿到，但至今真的把文書弄到手的商隊仍是寥寥無幾。”
“話說，這東西的成色真不錯呀，伱們真的是從物質界來的？”
馬修不動聲色地將對方的試探給頂了回去：
“我可以保證我們的貨來自物質界。”
“所以該怎么得到九獄文書？獲得那兩個家族的認可？”
羊角魔摘下眼鏡，那白色的抹布擦了擦：
“這批貨低于市價三成賣給我，我就告訴你九獄文書的獲取方式。”
馬修一把將樣品抓了回來：
“下次見。”
羊角魔瞬間拉住了他：
“等等。”
“價格我們可以商量。”
馬修平靜地說：
“我做生意只喜歡痛快的人。”
“你告訴我九獄文書的獲取方式，這批貨我都賣給你，按照市場原價——或者我去找其他人？”
“別以為我不知道物質界的貨在這里賣的很好。”
馬修這話倒沒有撒謊。
他來之前也的確做了這方面的功課，因此他攜帶的這一批貨物確實也是煉獄最為搶手的物資。
羊角魔沉默了三秒鐘，見馬修又有要走的動作，立馬喊道：
“成交！”
“但我需要看更多的樣品。”
馬修冷靜地望著對方：
“不如先說說九獄文書？”
羊角魔無奈地瞪了他一眼。
二十分鐘后。
馬修快步從小店門口走了出來，輕而易舉地甩掉一名跟蹤的幽影魔后，他再次來到市場區的另一家店鋪之中，如出一轍地向店鋪里的魔鬼展示了自己來自物質界的上等貨——
他賣給第一家小店的貨物僅僅占據了總數的十分之一不到。
后續自然還有更大的操作空間。
如是往復了兩次。
夜幕降臨之前。
馬修離開了市場區，回到了三人約定好的一家由煉獄之子經營的旅店之中。
夜晚。
三人成功會面。
一番交流之后。
他們總結出了在血沙城獲取九獄文書的幾種辦法。
第一種辦法是得到三大家族的認可——
也有可能是兩大家族。
據說最初統治這座城市的三大魔鬼家族都有資格制作九獄文書。
但后來其中一個家族衰弱了。
疑似失去了九獄文書的制作能力。
雖然這個家族的魔鬼仍然自稱擁有頒布九獄文書的能力，但城里的很多魔鬼都對此持懷疑態度。
相應的，想要得到這個衰弱的家族的認可要比其他兩大家族簡單一些。
但不管怎樣。
馬修三人初來乍到，偽裝成的提夫林商人在煉獄又沒什么地位，想要短期內獲得本地魔鬼的認可，實在是難上加難。
第二種辦法就是加入魔鬼的軍隊，建立功勛。
血沙城的軍隊功勛制度非常完善，無論是什么身份都可以以雇傭兵的身份加入，隨后開始根據大大小小的戰役計算功勛。
自然的。
九獄文書對功勛的要求也十分龐大。
馬修估摸著怎么著也得帶著魔鬼們打贏一場超過百萬人的大會戰才行。
且不說這個條件苛刻不苛刻。
光時間就得賠進去不少。
對他們來說這條路也很難走得通。
第三種辦法就是找已擁有九獄文書的商隊或個人進行租借。
這種辦法是可行性最高的。
但問題是九獄文書本身就意味著無限的商機，有文書的人想要做生意簡直不要太簡單，與其租借，不如自己干。
根據洛蘭從市政廳里搞來的情報。
目前城里大概有七八份九獄文書，其中只有兩三份是屬于閑置狀態，他們的主人也都是城里的大人物，想要和他們談生意沒那么簡單。
“你們不知道，今天下午可把我累壞了…”
“喏，這是城里擁有九獄文書的家族或個人的名單，這可是機密文件，只有在市政廳里從事保密工作的魔鬼才有資格接觸。”
“聽著，我們得速戰速決，魔鬼們對這玩意兒看得很嚴，我們三個今天同時在城里打探九獄文書的消息估計很快就會傳出去，時間越久，走漏風聲的可能性就越高。”
洛蘭一臉疲憊地說道。
馬修望著他脖子、胸口還有側臉上那些鮮紅唇印，硬是忍住了沒問他屁股上的傷痕是怎么回事。
“我這邊可以保證消息不會走漏。”
負責軍事管理區的卡梅拉倒是淡定的很。
她喝了一口茶道：
“我問的人都被我洗腦了，短期內不會出現大問題。”
“但我也同意盡快行動，不管走哪條路，我們需要一個方案。”
說著。
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馬修。
馬修望著桌子上整理好的資料，沉思片刻道：
“還是去租借一份吧。”
洛蘭搖頭說：
“萬一人家不愿意呢？”
馬修眨了眨眼：
“有時候借東西，也未必需要人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