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
瑪麗安看了眼李程頤伸出的手,微笑了下,終究還是伸出手,輕輕握了握。
“其實我不喜歡這種問候方式。”她輕聲道,“在我的家鄉,手是很重要的攻擊工具,人和人一旦靠近,接觸身體,就有可能被別人抓住機會,一招擊斃。”
“你的家鄉?能問下是哪里么?”李程頤問道。
“一個叫利比魯的小國家,那里很亂,很落后。”瑪麗安拉開椅子,輕身坐下,雙腿微微交疊。
“那里充斥著黑幫,毒品,走私,軍火,你能想到的一切犯罪,那里都有。”
“能從那種地方掙扎出來,很辛苦吧?”李程頤問。
“其實也不難。”瑪麗安看著同樣坐下的李程頤,美目微瞇,“只要學會將任何一絲的威脅,都徹底扼殺,你去也能活得很好。”
“呵呵…您真會開玩笑。不過聽起來有點像里面的混亂區地區。”李程頤干笑了下,“我從沒見過那樣的地方,從出生,我就一直在遂陽,去過的其他地方屈指可數。”
“所以伱很可愛啊”瑪麗安身體微微前傾,絲毫不顧黑紫色抹胸隱隱露出的一抹雪白。
她凝視李程頤。
“比起你姐姐,你可要可愛多了”
“瑪麗安小姐能不要這么形容么?我畢竟也是二十幾歲的大人了。”李程頤露出一副不習慣的尷尬表情。
“那你知道我多大了么?”瑪麗安笑了。
“二十七?”李程頤猜測。
“上周才過了五十三歲生日。”瑪麗安毫不忌諱的說出自己的年紀,她的儀國話說得很好,完全不用任何翻譯設備。
“五十三!?”李程頤這次是真驚訝了。
他無論怎么打量,都看不出瑪麗安有五十三歲。
就算這個世道有很多可以用來保養身體,延緩衰老的基因藥物,但五十三歲能看起來像二十幾歲一樣,這也太夸張了。
他是從辛德拉老板那邊得到過瑪麗安的資料的。
瑪麗安·西聯,這是個極其危險的女人,曾被多國驅逐,干過的危險犯法事不要太多。
和他這樣的只敢在小城市里小打小鬧,悄悄殺人的小角色,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他得到資料后,基本能夠判定,上次自己的惡念忽然莫名其妙在家里加滿,很可能就是吸收的瑪麗安的。
他不是蠢人,也能通過瑪麗安和姐姐李程九的表現,判斷出一些事實真相。
“我能問一問,我姐李程九和瑪麗安小姐是什么關系么?”沒有絲毫掩飾,李程頤直接開口問了出來。
“很普通的新人和前輩的關系。”瑪麗安笑道,“你可以直接叫我瑪蓮,這是我在儀國用的名字。”
“好吧,瑪蓮能簡單說說我姐和您屬于的是哪個公司,哪個單位么?”李程頤一副我只是好奇,沒有絲毫打探敏感情報的神色。
“我們都隸屬于宏力集團,最近我在遂陽這邊的分公司借調,看到了你姐發來的求職簡歷,然后覺得她還不錯,就錄取了。”瑪麗安張嘴就是一口誰也不信的鬼話。
“那么你呢?”忽然她身體進一步靠近。眼中的神色隱隱有種莫名的興奮。
那是一種看到感興趣的事物時,自然產生的渴求和好奇。
“小程頤你身上.有沒洗干凈的味道.”
“味道?”
李程頤心頭一凜,同樣瞇起眼。他不習慣這種過度逼近的距離侵犯,不自覺間,花語能力已經隱隱凝聚在手,隨時準備先發動手。
他低下頭,假意去喝果汁,但實際上卻是隱藏自己心頭自然萌發的殺意。
有些東西,不是簡單的一副眼鏡就能隱藏的。
“好了,時間不早了,交換個聯系方式?”瑪麗安站起身,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手指輕輕點了下眼鏡,顯然她戴著的也是ar。
很快,一則好友申請發送到了李程頤的手機上。
這是近距離的面對面傳輸功能。
李程頤迅速拿出手機,確認,添加。
抬頭。
忽地他愕然發現,瑪麗安已經無聲繞到了他身后。
一股淡淡馨香從后腦襲來。
“下次.記得把身上的血洗干凈再出來,小程頤.”
瑪麗安的聲音輕柔而魅惑,若隱若現,仿佛耳語。
香風迅速離開。
李程頤面上的微笑慢慢消失。
他從座椅上站起身,轉身看向逐漸遠去的瑪麗安,不知道自己哪里被對方看出來了破綻。
站在原地,看著瑪麗安帶著兩個保鏢漸漸消失在路邊的一輛銀灰色轎車中。
臨上車前,瑪麗安遠遠朝他看了眼,藍色眼中隱含笑意。
李程頤這才收回,要不要追上去悄悄干掉三人的想法。
‘真的有這么明顯么?’
他想的反而是對方剛剛說的那句話。
他到底哪里被人看出來的?
望著轎車慢慢遠去,消失在馬路盡頭。
李程頤沒有重新坐下,隨手端起桌面上的果汁,一飲而盡。
然后結賬,快速離開。
他必須盡快找到瑪麗安是怎么看出自己有問題的根源。
當然,或許她只是開玩笑,但這樣的幾率太低,他不敢賭。
不過十分鐘,兩人一前一后便都離開了小吃攤。
林桑站在一邊,面色漲紅,雙手握緊,看著李程頤最后離開,直到走,都沒再朝她看上一眼。
看著坤哥和其余幾個同伴,說說笑笑,朝自己這邊指指點點,然后起身自顧自離開。
其他人在笑,坤哥同樣也在笑,但那笑容卻和平時完全不一樣,他雖然在笑,但臉上卻流露出一絲明顯的惱怒。
直到最后離開,幾人都如李程頤一般,沒再朝她看上一眼。
此時此刻。
林桑心中的羞恥感終于在這一刻到了巔峰。
她嘴唇發抖,就在原地蹲下身,閉眼蒙頭哭起來。
李程頤一路低著頭往前,盡量不讓人看到自己眼睛。
他看了眼眼鏡上的時間,下午17:32。
‘對了,劍蘭的一次進化完成了,那么,新的花神位,應該能開啟了吧?’忽然他腳步一頓,腦海里再度想到了昭山那邊的那朵山里紅。
霧街死角里的那朵山里紅,攜帶的花語,是他到現在為止也一直無法割舍的重點。
只是才一想到那朵山里紅,他就想到另一方面。
‘如果我第三個位置,確定要選山里紅,那么.在以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肯定會被拖在這個進度處。
死角被毀后,最少一周才會重啟一次,我要想反復依靠死角重啟來吸收山里紅,先不說能不能成,就是能成,也得等不知道多久才能集齊數量,滿足基本的使用花語前提。
當然,也有可能一朵花就滿足花鱗衣成型要求。
但他不敢賭。
之后要想完成一次進化,開啟新的花神位,也必然會被拖延很久很久而萬一這中間,霧街死角淡化消失我說不定會面臨被徹底卡死的局面。’
李程頤展開心頭邏輯,他很清楚,選擇那朵山里紅不是最好選擇。但對高武功法的渴望,讓他一直無法舍棄這個念頭。
無法舍棄這個將第三花神位,定位給山里紅的念頭。
順著街道邊緣,他一路漫無目的的散步著。
不知不覺便走進一條兩側全是酒吧ktv和燒烤店的街區。
略微吵鬧的音樂聲和有節奏的鼓點不斷在耳邊忽近忽遠。
身邊的人流也逐漸擁擠起來。
飯后出來閑逛的年輕人,一對對的情侶,胖得不行還努力展示身材的大媽,街邊空地上還有幾個旁若無人用手提音響放歌跳舞的老頭子。
兩個喝醉了傻乎乎唱著歌的抹胸妹子,一搖一擺從李程頤身邊晃過。
濃烈的酒氣一下把他從糾結中拉扯回來。
他頓住腳步。
‘我在糾結什么?無論如何,山里紅對于現在的我來說,都只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畫餅。只有一朵的數量實在太少太少,既然死角里能出現一次這樣的異常花卉,那就一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等我面對死角能更加從容了,再來考慮山里紅這樣的異常花卉!’
終于,他徹底做出決定——暫時放棄山里紅。
在做出這個決定的瞬間,李程頤心頭仿佛瞬間落下了一塊大石。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他側身看向右邊一家奶茶店的外玻璃。
玻璃上隱約映射出他此時的面孔。
普通,像是在笑,以及.眼鏡也有些擋不住的冰冷雙眼。
‘看來是出在眼睛上了’
李程頤嘗試著調整眼神,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那股子冰冷刺骨,還是不斷在從眼神深處透出來。
他略微有些煩躁,聽著耳邊吵鬧的音樂聲和鼓點聲,就更加心煩。
轉身他快步走向街道盡頭,想要盡快離開這條街。
往前一口氣加速,足足五分鐘后,他才快步出了街區。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黑了。
馬路上沿街停了一排各色車輛,其中不乏有數十上百萬的豪車。
李程頤自然的朝著人少的方向走去。
路過一個小超市,他感覺有些口渴,頓了下,推門而入,想買瓶飲料。
叮咚。
門口處傳出自動的電子歡迎聲。
明亮的小超市里,一個個貨架擺放著五顏六色的各種商品。
每個貨架側面,都用白色塑料牌子,掛了對應商品的分類名字。
零食,飲料,日用,果蔬,冷凍。
李程頤走到飲料分區,掃視了下,微微皺眉起來。
‘全是沒喝過的。’
他抬頭看了眼頭頂的天花板,白色塑料板上掛著幾根白光燈光,光線不均勻的照下來,隱隱發出細微的電流嗡嗡聲。
看了下,他隨手拿出一瓶草莓蘋果混合果汁,看了下牌子,牌子是一行沒見過的字母,logo是藍色的一顆草莓,上面畫了一個經典的三條弧線組成笑臉。
李程頤拿著果汁,朝門口收銀臺走去。
收銀臺就是個兩米多長的玻璃柜臺,里面擺著黑色白色紅色的各種煙盒。
柜臺上放著一個插滿棒棒糖的轉筒,還有一盒開了蓋子的便宜打火機。
“老板,收錢。”李程頤站在柜臺邊,見收銀臺沒人,便大聲叫了句。
沒人回應。
小超市里一片安靜,只有燈管隱隱發出的細微電流聲。
“老板?”李程頤拔高聲音。
依舊沒有回答,整個小超市里,就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微微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