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撾歸順內附之事,大明的筆正們,發表了一些言論,本來擔心皇明鐵拳,但是等來等去,壓根就沒有皇明鐵拳砸下來,才忐忑不安的繼續坐班。
這些筆正講的內容,有一點,講的很有道理,那就是需要稍微遏制一下開疆拓土主戰派的勢頭。
因為當下的大明,不加遏制,必然走上窮兵黷武的自我毀滅之路。
大明的軍事實力在飛速提高,產生了代際領先,線列陣的排隊槍斃和火炮支援的打法,碾壓了倭寇,一如當初漢代鐵器對上了匈奴青銅器,一如大唐重甲對上了突厥皮甲。
倭寇已經是當下世界里,很能打的軍隊了。
在一個軍事實力增長能夠碾壓所有國家的時代里,所有人都會不可避免的走上窮兵黷武、開疆拓土的道路,因為暴力變現的速度最快,最為直接。
在這樣一個只要發動戰爭,就有極大概率會贏的時代里,就連整日里念叨著柔遠人、仁德的儒生,都會蛻變成主戰派,因為每個人都對贏有著深入骨髓的渴望。
對于大明統治階級的世襲官和官選官而言,必勝的戰斗,可以通過戰爭掠奪來的利益,安撫國內日益激化的矛盾,有利于統治的穩定性;
對于勢要豪右、富商巨賈、鄉賢縉紳而言,必勝的戰斗,可以通過戰爭獲得自由貿易的權力,擴大自己的固定資產,獲得更多的財富積累,實現自己的財富自由;
對于窮民苦力而言,必勝的戰斗,可以以更小的代價獲得階級的躍遷,從底層躍升到有產者,甚至后人成為統治階級的一部分。
很大程度上,唐朝從天朝上國萬邦來賀,突然衰亡,有這方面的原因,所有的共識,完全建立在不斷勝利的共識之上,從立國之初到安史之亂,沒有一天,不是在對外戰爭。
安史之亂的失敗,讓所有人對大唐的統治產生了由衷的懷疑。
共識的解體,也是大唐由盛轉衰的原因之一。
尤其是處于窮民苦力之上,鄉賢縉紳之上的中人之家,他們會是最狂熱的對外擴張支持者。
中人之家,一方面要擔心自己階級因為各種原因向下滑落,另一方面又要擔心增量不足,規則分配下自己獲取不足,無法實現階級上升,而他們又不需要上戰場博取富貴,不用為戰爭付出血的代價,他們會瘋狂的支持戰爭和支持擴張。
窮兵黷武是大明的自我毀滅之路,一旦陷入了戰爭、獲勝、掠奪、分贓、繼續戰爭的循環之中,大明原來的共識就會慢慢被這種循環所代替,最終,所有人連道德實現都忘記了。
共識的解體,軍隊這個最直觀的暴力,就會失控,最終的表現,就是藩鎮林立。
軍隊是最精密的殺人機器,而且這架精密的殺人機器,是非常容易失控的,道德滑坡的速度讓所有人絕望,道德滑坡導致‘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的軍魂丟失,對于大明而言就是天傾地陷的災難。
一旦疆域之外的利益,無法滿足軍隊可怕的胃口,軍隊的目光就會看向大明腹地,這片天下最富裕的地方,五代十國的恐怖,天下失序,就是暴力失控的表現。
在老撾歸附這件大喜事的時候,筆正們,跳出來讓所有人冷靜一下,雖然看起來有點討打、很討人嫌,但終歸講的有幾分道理,有利于大明的發展,皇帝自然不會胡亂的揮舞拳頭。
經過長時間的討論,大明逐漸形成了共識,南洋是大明的核心利益,絕洲大明不能放棄,至于其他地方,都看明館的造化了。
萬歷十六年的冬天如約而至,在西北寒流和東南暖流的碰撞下,在十月末,飄起了雪花,京師已經逐漸步入了寒冬,而此時的金池總督府的金池城,步入了盛夏。
南半球的陽光頗為明媚,從碧藍如洗的天空,撒在了如同藍寶石一樣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一艘艘的漁船、畫舫在出海,劃出了一道道的白色水跡,游魚不斷的躍出水面,砸出了一朵朵的浪花。
港口上有一艘快速帆船金池號,這是今年送金沙回到大明后,經過陛下朱批,部署在金池總督府,人力、武器裝備、貨物、人才等等,都是大明對金池總督府的支援。
這是大明最先進的快速帆船,是快速帆船丁字改進型,裝配了四臺升平六號蒸汽機,螺旋槳推動船只航行。
丁字快速帆船的主要動力仍然是風力,而鐵馬上船,是為了讓快速帆船在風力不理想的情況下,依舊有動力能夠前進,主要是為了保證黃金順利運到大明。
這艘三十三丈的修長帆船,靜靜的停在海面上,那些黑洞洞的火炮,就是對不臣者,最大的威懾。
金池灣是大小兩個天然良港構成,山脈環繞擋住了狂躁風暴對海港的影響,充足的降水,讓金池總督府處處都是豐收的喜悅,去年墾荒田畝,已經開始收獲,金池總督府第一次實現了糧食上的自給自足。
主要農作物是土豆和番薯,其次是小麥,農學博士賈善海,是浙江人,隨著大明船隊抵達了金池總督府后,一直在致力于根據當地的降水、氣候變化制定農時指導播種。
賈善海試著耕種過稻米,但收成不是特別理想。
金池城在過去的一年時間內,營造了七間磚廠、三間水泥廠、六間堆肥廠、一間焦炭廠,一間玻璃廠、一間造船廠。
金池總督鄧子龍站在港口,略顯焦急的望著海面。
今年金池總督府終于穩定了下來,總督夫人羅莉安,帶著幾個孩子,從馬尼拉出發,航程大約在三個月的時間,平海衛昨日急報,總督夫人的船已經停靠在了平海衛,今日抵達金池城。
一艘五桅過洋船,出現在了天邊,海鳥在圍著大船飛翔,很快船帆開始緩緩落下,一條條的駁船出動,向著五桅過洋船劃去,將船只拖拽到了港口之上。
羅莉安已經不再年輕,她嫁給鄧子龍,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兒,歲月的痕跡已經爬到了她的臉上,但她沒有像大多數泰西人一樣快速變老,仍然風韻猶存。
之所以會這樣,羅莉安認為,和飲食習慣有很大的關系,此時泰西的飲食,還是太過于粗糙了,甚至會加速衰老。
風吹動著她的紅色發梢,她在焦急著尋找著,當她看到鄧子龍的時候,露出了笑意,這是心心念念的人。
船只停穩之后,羅莉安提著裙擺快速下船,一路快跑,來到了棧橋的盡頭,如同乳燕投林一樣,撲進了鄧子龍的懷里。
“下來,這么多人看著呢。”鄧子龍接住了跳起來撲向他的妻子,轉了個圈卸力,低聲說道。
這么多年過去了,鄧子龍仍然不習慣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如此親密。
羅莉安非但不肯下來,反而用雙腿扣緊,連連搖頭的說道:“我不,我今天就要掛在你的身上。”
“咳咳,聽話。”鄧子龍拍了拍羅莉安,示意她碼頭上有很多人看著,他現在不是呂宋總督府的一名將領,而是鎮守一方的總督,總督府牙兵將領、官員、官廠總辦代辦等等頭頭腦腦都在看著。
羅莉安這才注意到棧橋的盡頭居然有這么多人在迎接船只的到來,趕緊從鄧子龍身上下來,整理了下儀容儀表,居然有了幾分雍容華貴。
自家夫君現在不是將領,而是和呂宋總督殷正茂一樣的一方領主了,作為主母要端莊起來。
從碼頭望去,有一條寬闊的大路直通總督府,路寬十五丈有余,十分的寬敞,正中的路封閉,這是御道,大明宣旨的天使才能走這條御道。
道路的兩側是三層磚石小樓,整整齊齊的鋪在道路的兩旁,掛著各式各樣的招牌,街道上車水馬龍,看起來格外的繁華。
金池總督府有漢人一萬三千人,有夷奴三萬余人,而且人數還在不斷的增加,金池總督府在修建屋舍,供僑居來的漢民居住,為了吸引漢民僑居,金池總督府發房子、發田產、發生產工具,只要在金池總督府待滿三年,這一切都是私產。
羅莉安和鄧子龍的婚姻,有部分是政治聯姻。
萬歷初年,因為種種原因,大明造船業的輝煌已經是歷史,馬尼拉營造的半成品三桅夾板艦,就是大明造船業新的開始。
那時候,一些紅毛番工匠十分擔心自己的性命,鄧子龍和羅莉安的成婚,讓這些紅毛番安心了下來,成為了大明造船廠的骨干。
大明是可以輸的,萬歷初年,大明承認自己造船業的落后,開始去蕪存菁、考古式科研,在造船業上奮起直追。
鄧子龍看著兩條五桅過洋船上不斷走下了力役,笑著說道:“今年探明了三條金礦礦脈、兩條煤礦,仍然很缺力役,這一船兩千人的力役,當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金池的金礦這么多嗎?”羅莉安有些驚訝的說道。
鄧子龍笑著說道:“嗯,這幾條探明的礦脈,按照現在的開采速度,恐怕幾百年也開采不完,主要還是人力不足。”
金池總督府很缺人,要修路、要建廠、要建官舍、要開礦、要修建碼頭,金池總督府缺人缺的厲害,可惜至高無上、無所不能的皇帝陛下,沒有足夠的漢人,協調給金池總督府了。
總督府的頭頭腦腦之所以齊聚碼頭,一方面迎接總督夫人和孩子,一方面是為了分配這一船的力役。
兩千力役的一半是倭奴,還有四分之一是南洋夷人,剩下四分之一是黑番,紅毛番們沒有足夠的白銀交易貨物,但他們有足夠的黑番奴。
所有的黑番,在馬六甲城進行了閹割,紅毛番提供的黑番奴隸,都是不會閹割的,紅毛番的理由是害怕傷口的感染,帶來不必要的損失,但大明的敲豬技術非常成熟。
羅莉安坐上了前往總督府的馬車,他看著窗外各色各樣的商鋪,肉肆、胭脂水粉、成衣鋪、絲綢行、米面、布、文房四寶、茶、鐵器、藥局、驛傳、陶土、棺木、皮革、故舊、醬料等等,讓羅莉安目不暇接。
這條路叫大明街,呂宋總督府、舊港總督府的每一座漢鄉鎮都有一條大明街。
“我還以為要到金池總督府吃苦,沒想到這里什么都有。”羅莉安有些驚訝的說道,金池總督府滿打滿算就四萬多人,居然有如此琳瑯滿目的商行,實在是讓羅莉安驚駭無比。
羅莉安甚至看到了一條街,全都是青樓。
青樓那條街靠近軍營和工廠區,也就是有錢而且有能力消費的那個地方,她們的樓房非常的漂亮,窗臺上還有各種花卉進行裝飾,顯然年輕貌美的姑娘們,在老鴇的帶領下,將屋里屋外打掃的極其干凈等待客人。
而一群南洋姐,則衣著暴露的在街邊攬客,鄧子龍告訴羅莉安,這些南洋姐的家在后面的聯排大房,衛生條件有點差,甚至兩人共用一間屋子攬客。
如果這些南洋姐離開了她們特定的區域,會以擾亂秩序和流浪兩個罪名,遭遇逮捕和監禁。
鄧子龍無奈的說道:“我曾經下令逮捕了這些南洋姐,并且讓人教會了她們女紅,讓她們做點正經營生,但很快,她們就重操舊業了,我還被她們罵多管閑事。”
“夫人,我做錯了什么?”
羅莉安看著那些有些南洋姐,十分明確的說道:“你試圖拯救一群習慣了不勞而獲的人,就像大明皇帝和元輔,對一些士大夫抱有一種幼稚的幻想,希望他們回頭是岸,最后收獲的多半都是失望。”
“我的愛人啊,你又不是佛,為何想要普度眾生?”
大明的官員都會得一種病,要么黑的黑死,枉顧民生,最終弄出民亂來;要么心懷天下,弘毅士人,想要普度眾生,大明皇帝這個樣兒,呂宋總督殷正茂也這個樣兒,輪到她的夫君,她的夫君也是如此。
殷正茂當初還想王化夷人,結果懷柔了十多年,對大明人的襲擊開始了,若非殷正茂反應得當,怕是要鬧出更大的亂子。
有些人,根本救不了,就像鄧子龍把自己的佩刀交易給了夷人,希望能夠獲得友誼,結果這些夷人變本加厲的襲擊大明海防巡檢;就像這些南洋姐,她們早就喜歡了這種生活,女紅那點勞動報酬,根本供不上她們生活的開銷。
“或許吧。”
“這里面商行有半數,都是三等開拓侯爵孫克毅建立的,還有半數是跟著松江遠洋商行一起來的,因為這里有黃金。”鄧子龍解釋了下金池城的商業,為何如此的繁華。
有黃金,所以商人們蜂擁而至,雖然加上了運費后,貨物十分昂貴,但黃金礦的存在,讓這些商人有利可圖。
有的時候,鄧子龍也在想,大明的海外總督府,不過是當年開中鹽法的變種罷了,只不過從邊方耕種,擴展到了開挖各種礦藏,而商人不再得到鹽引,而是得到黃金白銀赤銅等貴金屬。
變來變去,最后還是逃脫不了祖宗成法,有產業、有礦產,這些商人蜂擁而至。
“我們的觀星艦,找到了一條長達五千里的長河,大約有五千余里,流量遠不如長江,但這五千里的長河,帶來了超過三百萬頃可耕種的田土。”鄧子龍看著北方的天空說道:“哪怕最保守去估算,三百萬頃,也能夠養活五千萬人了。”
三百萬頃就是三億畝地,三億畝常田,養活五千萬人,對于精耕細作的大明而言,綽綽有余,人多地狹、人地矛盾尖銳的福建、浙江、南衙,都可以因為這次的開拓,得到緩解。
“那條河叫什么名字?”羅莉安依偎在丈夫的懷里,她對耕地不是特別感興趣,她就是喜歡跟鄧子龍說話而已,她的夫君是大丈夫。
“通澤河,我起的名字,意思是通和宮惠澤四海之意,絕洲的河,都是通字打頭!”鄧子龍樂呵呵的說道。
鄧子龍不擅長起名字,通字打頭,是通和宮,三點水偏旁組成河流的名字。
羅莉安聞言也是一愣,這些南洋的總督府們,也有自己怕的東西,而且十分的畏懼,畏懼大明朝廷拋棄他們,畏懼開海只是朝廷一時權宜之策,以至于這些總督們,總是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去表達自己的忠誠。
這和泰西的殖民者完全不同,泰西殖民總督們,和國王的關系是合作。
之所以會這樣畏懼,羅莉安聽鄧子龍講過,孤軍鎮守西域四十余年的白頭軍,離開了本土支持的海外總督府,就成了沒爹護、沒媽疼的棄子,最終只會悲劇收場。
這種通和宮惠澤四海之意的取名方式,也是總督府們凝聚人心的辦法,不是靠利益,而是靠共識。
“這個雕像。”羅莉安下車的時候,看到了總督府門前的廣場上有一座即將完工的大明皇帝朱翊鈞的巨型雕像。
高六丈、寬三丈,重達二百八十萬斤,由625層白花崗巖雕鑿嵌接而成,皇帝一身穿戎裝,身姿挺拔面向大海,右手按著戚家軍刀,左手背于身后,目光炯炯有神,氣勢雄偉。
該雕像是總督殷正茂親手設計,呂宋、舊港總督府椰海城各有一座,現在金池總督府也有這么一座。
“陛下不是專門下旨,不讓立像嗎?陛下不喜歡這種奢靡無用之物。”羅莉安滿臉笑意的說道,總督府還沒完全修好,雕像先立起來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得告訴所有人,我們從哪里來。”鄧子龍對著雕像拜了拜,轉過身看著大明街的商鋪。
雕像這事兒,皇帝說了不算,總督府有總督府的難處,這座雕像,就是向心力凝聚的標志。
大明街專門有一個門店,賣各種團龍旗徽,最小的三寸大小,可以繡在衣服上,一枚三寸大小的團龍旗徽,十五文錢,幾乎每件衣服上,都有一個。
大明是他們來的地方,他們從未忘記。
“林輔成曾經在雜報上討論過宗教對人的異化,提出過一個觀點,人要擺脫宗教,首先要擺脫需要宗教的環境,無論是雕像,還是團龍旗徽,或者我手里的金幣,都是如此。”
“人活著,需要一個彼岸。”鄧子龍翻出了一枚金幣,一枚金幣大約一錢重,上面是圖案,是陛下的畫像,十分精美。
人活著需要一個彼岸,就是需要一個心靈的寄托,毫無疑問,一個真實存在的大明,是一個最好的寄托,一如四十年守孤城的白首兵一樣,他們需要靠一些東西支撐下去。
當然,金池總督府的自然稟賦,比當初的西域要好太多了,最后的結局,不會那么悲壯,金池總督府填滿五千萬丁口的那一天,誰來到這里,這里也是大明的固有領土,誰來到這里,都給他種到土里去!
不能耕種的地方,蠻夷圍城動彈不得,只能困守,到了能耕種的地方,鄧子龍還不信,有人能在三百萬頃田土上,擊敗大明遠征軍!
圍繞著皇帝雕像還有一組小的雕像,女媧補天、精衛填海等等來自大明的神話故事雕塑。
羅莉安看完了所有的雕像,走進了總督府內,她今天變成了總督夫人。
“夫君,我很難理解,我們這里距離大明兩萬里之遙,為何你還要忠于皇室呢?”
“當初你們登陸呂宋,大明朝廷像甩包袱一樣,把你們甩到了呂宋去。”四下無人的時候,羅莉安問出了十幾年沒有問出的問題。
當初殷正茂、張元勛、鄧子龍與其說是發動了戰爭,不如說是大明朝廷,剿滅倭寇后,給無處安置的客兵,找到了一個歸宿,用完就丟的大明朝廷,似乎不值得這一批海外武勛如此的忠誠。
本來,羅莉安以為呂宋離了大明朝廷的支持無力為繼,所以才表現出了忠誠。
但金池總督府大小金池城固若金湯,往北通澤大河,有數百萬頃的良田,無論怎么講,都不需要表現出近乎于諂媚的忠誠。
但事實,和羅莉安想的完全不同,金池總督府的忠誠氛圍,比呂宋總督府濃郁的多。
鄧子龍仔細思考了一下搖頭說道:“這沒什么,你知道萬歷初年,朝廷欠了邊軍十二年餉,有個半餉那都是朝廷明公們心善了,但是這些邊軍也沒反叛。”
“如果朝廷不發餉,我會帶著軍兵索餉,如果朝廷發餉,哪怕是半餉,我就要為王前驅,上,我要對得起天子,下,我要對得起軍兵。”
“陛下把最新的快速帆船都給我了,我的軍兵若是不想在金池總督府,他們有回家的權力,我不能為了一己私欲,讓他們永生永世回不了家。”
鄧子龍面對夫人的提問,直接明確回答了他的想法,其實非常簡單,皇帝沒有對不起金池總督府的地方,每一條金船回到大明,都會換取十分豐厚的回報。
羅莉安思考了片刻說道:“我聽明白了!大明人安土重遷、講究落葉歸根,大明和泰西的海外殖民是完全不同的,大明是走到哪里,就把哪里經營成自己的家,所以,才會有一座座的漢鄉鎮拔地而起。”
“這就是本質上的不同啊,黎牙實那套殖民的高道德劣勢,不能說錯,但不完全對。”
大明的海外開拓,是當著自己的家園去經營的,所以大明很用心的在做事,而不是像泰西那樣的如同以完全掠奪為主,這就是大明老是講的搶不如種,誠然,收益來的慢,可是收益的時間長。
或許,搶不如種這個理念,就是大明王化的核心理念。
金池總督府的發展是非常迅速的,也已經打通了前往大鐵嶺衛的航路,沿著絕州南部的絕州灣,一路向西,大明建立了數個補給點,對絕州的全面探索已經開始。
“絕洲的西南部分,我們稱之為福順的地方,觀星艦的地師們,發現了一個銀礦,雖然不如富饒銀礦,但也能作為大明白銀流入不足的補充,希望一切順利。”鄧子龍看著堪輿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絕洲和大明的經濟是完全互補的,絕洲的金銀銅鐵礦儲量是十分豐富的,但是絕州沒有太多的匠人,只有大明吃得下如此巨量的礦產,也只有大明可以提供如此豐富、質量優異、物美價廉的貨物。
絕洲正在建立和大明的礦產—商品對流,一旦建立,絕洲就再無脫離大明的可能了。
只要這種對流完成,就像大明的煤銀對流完成之后一樣,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口,補充到金池總督府。
金池總督府才能蓬勃發展。
鄧子龍不會考慮叛出大明的可能,因為無法擺脫經濟上的羈縻,叛出大明除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之外,什么都得不到,不如直接忠誠到底。
“或許會有那一天,朝廷入不敷出,加大對金池總督府的稅率,到時候被逼的走投無路的金池人,會奮起反抗,但至少不是我活著的時候。”鄧子龍看著波光粼粼的大洋出神的說道。
他保證不了后人會做如何的選擇,但他還活著,金池總督府就是大明的礦產自留地,這是他唯一能確定的事兒。
“應該不會。”羅莉安覺得自己的夫君多慮了,大明開海這么多年,關稅加到13,就這皇帝還長篇累牘的刊登邸報,解釋了為何要加關稅。
大明是生產為驅動的國朝,給原料源頭加稅,那不是自斷雙臂?
除非大明哪天脫實向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