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比岳飛要幸運的多,戚繼光遇到了張居正,他可以平倭,徹底消滅倭患,可以拒北虜,讓北虜十五年無法南下滋擾大明,岳飛則完全不同。
一個秦檜一個趙構,一個宰相,一個皇帝,想方設法的拖后腿。
岳飛在前面拼命的打,秦檜在后面喊:不能贏,贏了就影響議和了!
岳飛都打到朱仙鎮了,快把金人給打死了,秦檜在后面喊:不能打,孤軍不可久留!
趙構一個躺贏狗!躺贏都不會躺!
岳飛在大明是武圣,民間崇拜非常的普遍,就連東廠一進門就是岳飛的畫像,這是一種普遍崇拜。
朱翊鈞朱批是他自己寫的一首詩,這首詩說的既是岳飛,也是戚繼光。
赤膽忠心昭日月,盡忠報國志未休;
風波亭前嘆風波,萬世長謀定九州。
岳飛的赤膽忠心日月可鑒,迎回二圣那是趙構自己喊出來的口號,拿下開封府奪回京師,也是趙構下的圣旨;
母親刻在他背上的盡忠報國,他從未忘記,也不敢懈怠,四次北伐收拾舊山河,收復失地,重塑山河;
萬歷十三年皇帝南巡到杭州府的于謙墓和岳王墳,站在風波亭感慨兩宋交際的風波,如果那時候,沒有風波亭(南宋大理寺位置)的風波,是不是沒有胡人腌臜近百年?
今天,戚繼光要繼續進攻,是為了他年輕時候的志向和抱負,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如果不在倭國本土繼續進攻開拓,扎進去一顆隨時可以干涉倭國局勢的釘子,倭患恐怕會卷土重來,這番謀劃,是為了大明的長治久安。
朱翊鈞這是給這件事定個調兒,前線認為有必要打,那就打,后面所有人不要指指點點。
大明不能學了大宋,他朱翊鈞更不要做趙構,張居正更不是秦檜。
“蠻夷就是這樣,他們唯一能聽得懂的話,就是拳頭。”朱翊鈞再次引用了一下萬士和的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他不擔心戚繼光會打輸,因為戚繼光現在非常穩重,能贏就打,不能贏就打下一次,反正陛下也不催他。
提交了一份非常詳細的作戰計劃,將進攻波次總體分為了三波,大體而言為:大明京營踹門,遼東軍清理余孽,朝鮮軍負責安保。
進攻的方向,也是在倭國北部沿海的眾多城池,一路北上,從長門城一直打到出云城到松江城為止。
這里面最值得注意的就是石見三田了,也就是益田、浜田、大田,這三處是倭國吉田平原的一部分,是長門、石見、出云三個令制國的主要產糧地和產銀地,石見銀山就位于浜田到大田之間。
石見銀山也是倭國最大的銀山。
按照戚繼光海陸并進的計劃,可以在半年到一年時間,將北部沿海城池盡數拿下,而后就可以以這些港口城池為進攻堡壘,隨時干涉倭國局勢。
朱翊鈞答應了這個計劃,原因其實特別簡單,十五年振武,總要對天下有個交代。
拿下了土蠻汗、俺答汗、攻略遼東是給北方人一個交代,而援朝滅倭之戰,則是給南方人一個交代。
大明皇帝拿了天下人的田賦稅收,沒有大興土木,也沒有奢侈享樂,全都用在了需要用的地方,沒有辜負天下人的信任和托付。
顯然,南方,尤其是東南方向的勢要豪右、鄉賢縉紳、窮民苦力,對這十五年振武的答卷,是非常滿意的。
勢要豪右不停上奏要納捐,哪怕是象征性收一銀,也是有參與感的,這次真的沒什么陰謀詭計,就是單純的想要個參與感;
鄉賢縉紳點了點自己的田契,終于能睡個安穩覺,不用隨時擔心倭患再起;
窮民苦力則是奔走相告,家家戶戶放了鞭炮,慶賀來之不易的安寧。
高啟愚曾經對織田市說,是大明朝廷在壓制民間的怒火,而不是大明朝廷瞞著萬民,干那么多的缺德事。
俞大猷曾經告訴皇帝,大明沿海的安全,從來不在陸上的堡壘,而是在海上,如今,俞大猷離世多年,朱翊鈞可以坦然的告訴俞大猷,大明正在肅清倭寇盤踞的老巢。
有些人雖然死了,但是他永遠活著。
萬歷十六年的開沽點檢,十分的熱鬧,這次雖然沒有公審,但是依舊有游老爺的風俗,主要是為了一個氣氛,而今年來自貴州的酒業,開始嶄露頭角,茅臺鎮的酒出現在大明的京師,參加天下第一美酒的角逐。
蜀鹽走貴州,秦商聚茅臺。
茅臺鎮釀酒要追溯到先秦,地理位置非常優越,地處赤水河畔,是川黔水陸交通的咽喉要地,自古就是川鹽入黔的重要碼頭,商賈云集數千年,到了大明時候,茅臺鎮已經成為了西南地區最重要的釀酒地。
但可惜的是,茅臺鎮的酒,未能一舉奪魁,今年依舊是上海縣的神仙酒和北衙的快曲酒爭奪頭籌。
這背后是南北兩個綜合性理工學院的較量,微生物工程還是這兩個學院領先全國,畢竟只有這兩個地方,有專門養菌的博士,競爭非常激烈。
最后,還是北衙的快曲酒憑借著微弱的優勢,獲得了天下第一酒的桂冠。
大明內部的競爭非常的激烈,這兩年南院,也就是松江理工學院(前海事學堂)的重點方向,還是青霉菌的培養,主要是為了提高老鹵水的產量,也就是青霉素的增產。
而在酒這一塊,松江理工學院,則是以烈酒為主,神仙酒多次蒸餾,得到了濃度超過75的酒精,這種酒主要還是用于消殺,酒精主要用途是醫療器具的消殺,也作為一種高度烈酒,作為航海酒使用。
松江理工學院的研究方向,主要是為了航海方向,所以在風味上稍遜一籌就不奇怪了。
大明的酒逐漸成為一種貨物,行銷世界,高度烈酒到了地方進行勾兌,加入各種奇怪的、符合地方口味的果汁、蛋清、牛奶、咖啡等物調味兒混合。
朱翊鈞再次朱批了天下第一酒,從這場盛大慶典中,撈了十萬銀的廣告費。
京師開沽點檢日熱熱鬧鬧的氛圍中,泰西大帆船抵達了松江府,各國的使者,乘坐水翼帆船,來到了大明朝的的京師,準備入朝覲見。
黎牙實作為西班牙常駐大明特使,見到了來自西班牙的使者。
去年那個愚蠢、貪婪、年輕的何塞·路易斯,在燕興樓交易行賠了太多的黃金和白銀,回到了泰西后,被憤怒的費利佩殿下給關押起來,要求何塞的家族交納足夠的黃金和白銀,彌補賭博造成的損失。
費利佩對大明的交易行并不了解,但他發的金債券從未兌現過,他對這種交易行的底色,非常了解。
交易者可能會賺,但交易行絕對不會虧。
今年西班牙的使者是之前來過一次大明的佩德羅·費爾南德斯,佩德羅是梅斯塔協會的貴族,這是個由牧羊人組成協會,在西班牙漫長的再征服運動中,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西班牙在沒有成為日不落帝國之前,一直是一個‘羊背上的國家’。
“今年的白銀又只有二百萬兩銀,而今年的黃金卻只有二十五萬兩。”黎牙實打著算盤,大帆船貿易在大明海貿的比重中逐漸降低,再次向下滑落。
“有什么問題嗎?”佩德羅戴上白色環狀領,笑著問道。
黎牙實摘掉了眼鏡,拿出了鋼筆在紙上寫了幾道算式說道:“這25萬兩黃金,現在僅價值175萬兩白銀,也就是說,你只能購買375萬兩白銀的貨物,而不是你認為的六百萬兩白銀的貨物。”
“之前大明的黃金白銀比例是1:16左右,而今年年初,因為一些事,黃金和白銀比例滑落到了1:5,隨著大明簽訂了《京都條約》逼迫倭國出讓銀山,黃金白銀的比例,再次提高到了1:7,這個比例還在動蕩,但已經趨于穩定。”
佩德羅面色大變,眉頭緊蹙的問道:“大明簽訂京都條約的事兒,我在松江府就已經聽聞,倭國的銀山被大明占據,大明獲得更多的白銀,白銀就只能在市場上換到更少的黃金。”
“是什么讓黃金的價格從高價,滑落到1:5的地步?”
黎牙實找出了一份邸報,放在了佩德羅面前,無奈的說道:“大明在海外建立了金池總督府,每年會有兩船的金沙抵達大明,今年黃金的預計產量可以達到五十萬兩,不用多少年,大明的黃金就會多起來。”
“金池總督府?”佩德羅看著邸報和已經翻譯好的拉丁語,他懂一點漢學,既然邸報原件在,代表黎牙實沒有騙他。
佩德羅看完了邸報,面色凝重的說道:“有金池總督府的情報嗎?”
“沒有。”黎牙實一攤手說道:“大明朝廷從來沒有公開過探索的針圖、天象圖、海圖,你知道,大海一望無垠,沒有這些東西,就是告訴你大概的方位,你也只會迷航在無盡的大海中,被海浪所吞噬。”
“我是不怕死的,但這些機密的東西,我接觸不到。”
“今年內閣又通過了保密法案,對采煤、焦炭、鋼鐵、造船、蒸汽機、種雞、菌種、種植等生產技術進行了嚴格的保密。”
大明內閣通過的禁絕技術外流法,其實就是保密法案,大明之前對這些管理不是特別嚴格,現在非常的嚴厲。
“抓到就殺頭。”黎牙實用手在脖子上比了比,有些無奈。
朝中都是一些保守派,他們不愿意開放包容,開源是不可能開源的,現在是萬歷中興,不是開元盛世。
“這真的是,太遺憾了。”佩德羅上一次來訪,提出過市場換技術,在沒有保密法案之前,這個可以談,現在有了保密法案之后,這個就是不能談的問題了,因為違法了。
甚至連采礦的技術,大明都不會對外進行分享。
“大明之前不收黃金,后來開始收儲黃金,但我看到大明的黃金,并不是一種貨幣,大明要這么多黃金要做什么?”佩德羅有點無法理解大明的做法。
黃金無用,如果黃金有用的話,大明商人就不會只收白銀了,因為黃金數量太少,無法作為一種貨幣使用,所以黃金多數都是用于首飾。
首飾這東西的消耗量,相比貨幣而言,實在是太少了,所以大明沒有足夠的動力去收儲黃金。
大明的貨幣還是銀幣和萬歷通寶,大明收儲這些黃金要做什么?
黎牙實坐直了身子說道:“大明皇帝正準備營造一間巨大的金庫,這座金庫,就在通和宮,占地大約11畝地左右,由混凝土、花崗巖、鋼構成,光是兵仗局營造的大門,就重達四萬余斤,造價不菲,即便是用火藥去炸,也很難炸開。”
“大門的鎖是格物院精心設計,需要四道鎖。”
“皇帝掌控了全部的鑰匙,而內閣首輔、格物院院長、京營總兵官、戶部尚書各掌握一把,每年開門一次,只進不出。”
“在四位大臣見證之下,將鑄造好的金條放入其中,每根金條重量為25斤,黃金上有工匠、兵仗局、戶部、內帑的金戳。”
佩德羅聽聞愣了許久,面色更加疑惑了起來,他滿是不解的問道:“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大明收儲黃金做什么?藏起來嗎?”
“發大明寶鈔。”黎牙實吐了口濁氣說道:“大明朝廷,之前很窮很窮,嘉靖年間國帑內帑分開之后,但依舊互相討飯,互相借錢,后來,國帑和內帑都沒有銀子了。”
“如果國帑沒錢的話,就可以寫下欠條,從陛下手中領黃金,就是通和宮金庫里的黃金,但是陛下不給黃金,而是給寶鈔,等同于給出去了黃金,這樣一來,大明寶鈔的數量,錨定了通和宮黃金數量。”
“任何人拿到了寶鈔,都可以到寶源局兌換等價值的白銀或者萬歷通寶,黃金只是陛下信譽的保證。”
佩德羅驚訝無比的說道:“這…大明皇帝發寶鈔還要黃金作為抵押物?費利佩殿下的金債券,到底有沒有黃金,大家都不知道,不一樣當錢去用嗎?”
費利佩到底有沒有那么多的黃金發金債券,大家并不清楚,哪怕是貴族、宮廷秘書的佩德羅也不太清楚,當大家相信他有的時候,那就可以當那些黃金真實存在。
黎牙實頗為感慨的說道:“你說得對,陛下剛剛派遣了大將軍擊敗了倭國,獲得了倭國礦產的所有權,以陛下的信譽,陛下就是一無所有,也可以發鈔。”
“真的,如果陛下說自己內帑非常的貧窮,立下字據,收天下黃金和白銀入庫,給債券,約定好多少年歸還,我一定把我所有的黃金和白銀,都交給陛下。”
“不用黃金,也可以發鈔,我一個番邦蠻夷都認。”
黎牙實覺得陛下有的時候很大膽,有的時候又很小心,小心的有點過頭了。
費勁修這么個金庫,實在是有點多此一舉了。
作為真正的皇帝,陛下的權力是無限大的,發鈔而已,多大點事兒?
收天下金銀入庫,都沒人敢反對,真的反對,派京營把反對派送上天就可以了。
皇帝的想法,黎牙實其實非常理解,因為洪武寶鈔,把大明皇帝、朝廷的信譽徹底給透支了,為了防止舊事發生,皇帝陛下對鈔法如此謹慎,自然是天下萬民的幸事。
可是當下大明缺錢,缺少貨幣,皇帝如此的謹慎,導致大明的經濟活力,無法完全釋放,現在大明的經濟,完全是在帶著鐐銬跳舞,即便如此,大明依舊是天朝上國。
黎牙實曾經和番都指揮劉吉深入溝通過,大明現在經濟活力,完全被陛下的謹慎所限制了,大明在倭國發鈔,讓倭國沿海使用寶鈔的地方,異常的繁華;大明在呂宋發鈔,南洋的經濟活力,甚至高于大明。
大明商賈是認可大明寶鈔的,尤其是呂宋發行的海外通行寶鈔,不算滇銅、臥馬崗金銀銅鐵礦,就呂宋就有十二個銅鎮、漢鄉鎮,沒人懷疑陛下無法承兌。
寶鈔的核心就是信譽,就是信心,對大明的信心,相信寶鈔值錢,寶鈔就真的值錢。
陛下二十六歲正值壯年,春秋鼎盛,陛下的勤勉眾所周知,沒有人會懷疑,大明會在陛下手中,向下滑落。
發鈔之事,前司徒王國光和現在的大司徒張學顏,都跟陛下溝通好多次了,但陛下始終不肯,非要修金庫之后,才依托金庫的黃金進行發鈔。
陛下的意思是,真金白銀才是底氣。
黎牙實將這種現象,認定為了:大明做事還是太要臉的高道德。
高道德在殖民中是劣勢,但對于大明萬民而言,高道德則是巨大的優勢,大明人或許習以為常,但黎牙實作為番邦夷人,他太清楚了,陛下這種英明圣主,非常難得。
海外那些沒有開化的地方不談,就是泰西那些個君主,也就是初具人形而已。
黎牙實進一步補充說道:“戶部以前上過一本寶鈔錨定疏,事實上,大明寶鈔不必錨定黃金,可以錨定大明各種各樣的資產,比如大明官廠、大明海外種植園等等資產,這些也是可以錨定的。”
佩德羅靠在椅背上,腦袋仰著看著房梁,想起了被金債券折磨的痛苦。
金債券這玩意兒,不得不用,但每天清晨醒來,佩德羅都要擔心金債券貶值,而且確實會貶值。
“作為一個泰西人,我不得不承認,出生在大明,或許是一件幸運的事兒。”佩德羅感慨萬千,大明皇帝做事實在是太可靠了!
皇帝陛下擁有如此廣袤的疆土、忠勇的士兵、穩固的權力、強橫的國力,做事依舊謹小慎微。
反觀費利佩,有些肆無忌憚。
“黎特使,你能簡明扼要的說明下,東西方,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差異嗎?”佩德羅有點不明白,為何泰西沒有陛下這樣的皇帝。
黎牙實笑著說道:“額,其實在東方,陛下這樣的英明圣主,也是少數中的少數。”
大明朝這兩百多年,真正能算得上是明君的一共也就出了三個而已,而且兩個還是國初,這一百七十多年,大明的情況,是每況愈下,甚至連鐵鍋都沒有的北虜,都已經壓不住了。
“那就還好吧。”佩德羅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畢竟現在海貿這桌上,只有大明、西班牙坐在餐桌上,剩下的都還在菜單上,葡萄牙因為投靠大明,從菜單上,坐到了小孩那桌。
大明和西班牙在海貿上是直接競爭關系。
“法蘭西最近的亂子有點讓人擔憂。”佩德羅十分擔心的說道:“馬麗昂獲得了許多的贊助,這些法蘭西的貴族們,都在期盼著馬麗昂能獲得大明皇帝的特許,允許大明貨物在她占領的勒阿弗爾港,即大光明城集散貨物。”
“自由騎士團的盔甲、馬匹、劍、旗幟與隨從,在快速的增加,但是法蘭西的國王沉迷于男寵,對此毫無反應。”
“大明皇帝應該不會允許大明商船前往大光明城集散貨物吧,畢竟葡萄牙國王安東尼奧是大明皇帝冊封的。”
法蘭西和西班牙打了許多年的仗,現在法蘭西糟糕的局面,和西班牙有不少的關系,費利佩不想看到一個比較團結的法蘭西,否則法蘭西人再次強大起來,就會讓西班牙陷入危險之中。
如果法蘭西再次團結起來,那就是比英格蘭更大的危險。
黎牙實嘆了口氣,拿出了一份邸報,交給了佩德羅說道:“大明皇帝已經允許了大明商船,前往勒阿弗爾港,也就是你說的大光明城集散貨物。”
佩德羅看完了邸報,又驚又怒的說道:“上一次大明允許尼德蘭地區獲得食鹽,已經打亂了殿下的布置!現在這又允許了商船到大光明城集散貨物。”
“大明如此做,就不怕失去殿下的友誼嗎?不怕失去豐饒銀礦的白銀嗎!”
“大明的手伸的實在是太長了,如果我們在安南、倭國、呂宋、馬六甲如此干涉大明的行動,給大明制造麻煩,大明會如何反應!”
佩德羅難以忍受這種羞辱!
大明簡直不把西班牙放在眼里,如此堂而皇之的介入泰西的事務,是絕對不能忍受的,必須做出回擊。
黎牙實看著佩德羅,十分鄭重的說道:“無論你是否能夠接受,但對大明而言,西班牙的友誼,其實沒那么重要,一如當初殷正茂殷總督進攻呂宋,將我們的總督府攻破一樣。”
“大明有自己的行為方式和邏輯,是不會被外來的聲音所干擾。”
“大明用大明的貨物干涉泰西,而西班牙如何干涉南洋諸國呢?暴力、火器、疾病去干涉嗎?”
友邦驚詫,只是大明國朝的一種糾錯方式,至于是不是真的驚詫,大明其實并不在意。
西班牙想要干涉南洋諸多番邦小國,哪怕是可以順利通過馬六甲海峽,和這些小國建立了良好的關系,又拿什么來讓這些小國反對大明呢?眼下泰西的貨物,對這些小國沒有任何的吸引力。
反而呂宋舊事,讓所有的番邦小國,對紅毛番保持足夠的警惕。
黎牙實看著佩德羅憤怒的模樣,示意他坐下說話。
“當初滿剌加國也就是馬六甲王國被攻滅,大明派遣了使者前往馬六甲城要求殖民者離開,把國王之位歸還給國王后人,我們不也是沒有聽從嗎?濠境、雙嶼的紅毛番,更是侵占了大明的領土。”
“國與國之間的交往,利益為先,說友誼這種話,有些幼稚了。”
大明是不會對紅毛番進行區分的,區分紅毛番是葡萄牙人還是西班牙人,大明和紅毛番從弘治年間就開始了沖突,因為雙嶼倭患和濠境占地這兩件事,大明對紅毛番是沒有什么好感的。
大明需要大帆船貿易的時候,已經對呂宋發動了進攻。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西班牙豈不是變成了朝貢國?殿下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佩德羅咬牙切齒的強調著,西班牙不能成為大明的附庸!
黎牙實也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窗外,無論費利佩如何的否定,其實現在的葡萄牙和西班牙,都完全符合朝貢國的定義,嘴上否定,可是身體還是非常誠實。
很久很久之后,黎牙實才回答道:“陛下說,貨幣,有貨物才有貨幣,的確如此。”
而此時的大明皇帝,正在進行通和宮金庫的奠基儀式,首輔張居正、鼎工大建的負責人王崇古、戶部尚書張學顏、工部尚書汪道昆等人見證了這一歷史的時刻。
朱翊鈞鏟了一鏟子的土表示奠基,才對元輔次輔說道:“萬歷十五年,內帑存金為一百二十萬兩,金條是二十五斤一條,共計3000根,金庫營造五年期,等建好了,朕就把金條放進去。”
張居正忍不住低聲說道:“這是陛下的黃金。”
“所以朕有四把鑰匙,而臣子每個人只有一把。”朱翊鈞肯定了張居正的說辭,的確是他這個皇帝本人的黃金,但同樣,也是大明的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