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適和海瑞完全不同,海中適認可清廉是美德,但是清廉有什么用呢?家徒四壁,一無所有,什么都無法給后人留下,甚至也沒有給大明留下什么,只在歷史上留下了一座豐碑。
在海中適的眼里,海瑞的道德崇高,一點點用都沒有!
海瑞和海中適之間的矛盾,不僅僅是家庭的矛盾,更是折射了歷史轉身時候,公與私的結構性矛盾。
海瑞堅持的‘公’是理想化的道德律令,是道德崇高;
而海中適追求的‘私’則是經濟理性驅使的現實選擇,是利益驅使。
誰對誰錯?似乎站在不同的立場上,會有不同的答案。
朱翊鈞不喜歡海中適,不想把海瑞的遺澤留給這個不孝子,父親久病臥床,海中適利用海瑞的清名、聲望,四處跑買賣,而一些個衙門因為海瑞的莫大影響力,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根據徐爵讓番子的走訪,海中適最近和泉州府李旦走的很近。
而這個泉州府李旦,是大明有名的商賈,主要經營的是檳榔、暹羅稻米、棉花、棉布等物,這些都是白貨。
以前李旦要走私白貨,是大明報關過于緩慢,而且中飽私囊,導致實際稅率遠高于名義稅率,甚至高于私市,又貴又麻煩,所以很多商人都選擇了私市。
現在李旦做的的確都是合法生意,但有了海中適這一層的關系,誰知道李旦會不會做些非法的買賣呢?比如朝廷嚴旨杜絕的阿片、死藤水、生絲等物。
朱翊鈞選擇了讓瓊州海氏重新選一個品德兼有的孩子入京來,這樣一來,海中適和新繼承的海瑞遺澤的孩子,都無法敗壞海瑞的名聲了。
海中適因為敗壞海瑞名聲,而被皇帝剝奪了家產的繼承權,各個衙門也知道皇帝不允許別人敗壞海瑞名聲,利用海瑞的清名換錢,就不會行這個方便了。
海瑞的清名,他的道德,是大明最寶貴的財富之一,是漢室江山代有忠良的具象化,是中原這片古老土地歷久彌新的最大奧秘。
王謙升轉都察院總憲的事兒,最終還是落空了,內閣兩票對兩票,張居正、沈鯉反對,王崇古、張學顏贊同。
張居正反對王謙身兼數職,燕興樓交易行和都察院,王謙只能領一個,如果王謙舍得燕興樓,那領都察院未嘗不可;張學顏認可王謙的能力,覺得完全可以兼領都察院;
沈鯉認為王謙德行有虧,無法服眾,畢竟舉人的身份,的確是作弊弄來的;
王崇古這個贊同是非常意外的,本來王謙升官是要避嫌的,但王崇古打著舉賢不避親的旗子,還是貼了浮票。
內閣意見不一致,就到了部議,吏部、禮部都不認同王謙升轉,最終,王謙升任都察院總憲一事落空。
當然,王謙沒有讓閣臣、廷臣、京官們鬧得那么難看,也沒讓陛下為難,他堅持了不到一天的時間,放棄了升轉的奢望,主動上奏推辭,讓大家都有了下臺的臺階,不至于為這件事爭論不休。
王謙上奏的奏疏,總結而言就一句話,他沒有那么重要。
都察院總憲之事,進入了廷推的流程。
內閣很快擬定了三個人選,送給了皇帝朱批。
“朕發現一個有意思的事兒,閣臣眼里的臣子,和朕眼里的臣子,以及錦衣衛、東廠番子眼里的臣子,完全是三個人。”朱翊鈞查看著三個人的履歷,得出了一個結論來。
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結論就不同。
比如推薦的第一人選保定巡撫辛自修,在大臣眼里,辛自修絕對是最佳人選,辛自修和海瑞是好友,雙方書信往來頻繁,能被海瑞認可的人,自然不是什么佞臣賊子;
可是在廠衛眼里,這個辛自修就非常的不合適,看起來有點不干凈,因為他和各方的關系都很好,和清流保持了密切的關系,也和豪門來往頻繁,家中多與豪門姻親,番子說辛自修附勢滅法,這已經是一種很嚴重的指責了;
而在皇帝眼里,辛自修不行,不行的原因是辛自修能力不行,他就是老好人一個,做都察院的總憲臺長,這種得罪人的活兒,辛自修干不成,禮部尚書反倒是合適些。
朱翊鈞看了半天,選了陸光祖做左都御史,讓辛自修做了右都御史。
陸光祖,一個非常想進步的人。
陸光祖嘉靖二十六年進士,和張居正同榜,陸光祖的根基十分深厚,和晉黨、張黨瓜葛都很深。
張居正父親病逝的時候,陸光祖也在丁憂,皇帝讓陸光祖回朝任事,替張居正分擔一些反對奪情的火力。
陸光祖二話不說,在南衙罵了一通不讓他起復的賤儒,興高采烈的回京任事,做了大理寺卿。
十一年來,陸光祖從來不給皇帝添堵,皇帝要殺人要砍頭,他能攛掇著王崇古給陛下空白的駕貼,讓陛下合理合法符合流程的殺人,而不是制造黃紙冤案。
陸光祖的理由非常充分,陛下是非常英明的,他相信陛下的自控能力。
要反對空白駕貼,首先要反對陛下的圣明,這就陷入了皇帝不能有錯的邏輯怪圈,搞得一群士大夫都罵陸光祖是應聲蟲。
總體而言,在大臣們眼里,陸光祖能力足夠,但是過于諂媚了,不適合在都察院這個清貴衙門,做總憲臺長,但大明眼下,的確沒什么合適的人選,如果有,海瑞也不會破格推薦王謙了。
大明必須跳過一批人,從嘉靖二十六年到嘉靖四十一年這段時間的進士,這些人不夠忠誠,不忠誠于皇帝、朝廷、國朝和萬民,讓這幫人上位的風險與潛在的威脅是極大的。
大明皇帝的任命,倒是讓內閣頗為意外,但內閣很快就全票通過了新的任命,吏部、禮部部議之后,也沒多少反對的意見,這件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禮部不反對,也沒法反對,禮部堂上官、閣老沈鯉,從骨鯁到諂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哥不笑話二弟,以陸光祖諂媚為由反對,那沈鯉是不是也要彈劾一番?
就這樣,陸光祖成為了新的都察院總憲。
萬歷十六年五月的最后一天,要舉行大明的開沽點檢,也就是美酒節,還沒進入五月,在四月下旬,整個京師就熱鬧起來了,連空氣中,都飄蕩著酒香。
與此同時,四月初從松江府出發的商船,也抵達了長崎總督府,一大批貨物流向了倭國,也代表著無數的倭奴、倭女流向了大明和南洋。
四月份,信風變,百舸爭流,千帆竟過,大明繁忙的海貿再次開始了,這種忙碌,連狂躁且頻繁的西太平洋颶風,都無法阻攔。
大明遣倭國特使高啟愚,這段時間從來沒出過迎恩館,一直在和京都的豐臣秀吉做議和的談判。
任何議和談判都是曠日持久的,而且一定會伴隨著彼此試探、交鋒,確定彼此實力,一般而言,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也休想得到。
國與國之間的交往,完全基于利益,而非仁義禮智信,如果不搞清楚這一點,在大明是進不了鴻臚寺做漢使的。
軍事上的勝利,才能有效控制,比如豐臣秀吉在談判中,不會索求短暫控制而又被大明趕下海的朝鮮;豐臣秀吉也不會在談判中索求對馬島的歸屬,因為大明軍實際占領了對馬島。
這就是一般談判的基本原則,有效控制原則,誰占了就是誰家的,古往今來,概莫例外。
當然也有意外,比如背叛,如果大明直接把朝鮮給賣了,賣給倭國,朝鮮人哭爹喊娘,倭國怕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這是有可能發生的,畢竟趙南星之流,覺得大明入朝作戰,是窮兵黷武,是妄興刀兵、置天下危亡之際。
比如司馬光主張以土地換和平,用余生最后的時光,將王安石在熙河開邊的土地全都交還給了西夏,西夏本來岌岌可危的局勢,立刻就穩定了下來。
開疆拓土要軍事勝利,這看起來是一句類似于消防栓里要有水這種正確的廢話。
但西夏人就在軍事失敗下,獲得了極其重要的四個要地,米脂寨,控制無定河流域;葭蘆寨,黃河西岸重要渡口,拱衛河東防線;浮圖寨,控扼大理河通道;安疆寨,環慶路防區核心營堡;
西夏從垂死邊緣,直接還魂了。
所以朱翊鈞對趙南星之流,十分的警惕,甚至連進士的功名,都要專門劃掉他們的名字,防止他們獲得權力,這幫賤儒沒什么做事的本事,壞事是輕而易舉。
對于賤儒的態度,朱翊鈞向來是能殺就殺,實在是沒有借口去殺,發現一個也要流放一個,最好永不回朝。
“大鴻臚,咱們這么做,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李誠立看完了談判的條件,覺得高啟愚這已經不是獅子大開口了,而是在空手套白狼了。
高啟愚無中生有,憑空造牌,要求豐臣秀吉前往大明京師朝見陛下,而后才能獲得來自大明的冊封。
理由非常充分,大明被織田信長給騙了,冊封了他為倭國國王,等他站穩腳跟后,立刻謀大逆入寇朝鮮。
如果豐臣秀吉想要獲得大明朝廷的冊封,就親自前往大明京師朝見,否則大明冊封了豐臣秀吉,這豐臣秀吉再次入寇朝鮮,大明如何應對?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豐臣秀吉去了大明京師,只會死無葬身之地,陛下從來不愛惜自己的名聲,更不在意倭人的死活。
豐臣秀吉不能去,就得付出代價。
高啟愚發動了無中生有,摸出了一張虛空牌,讓豐臣秀吉疲于應對。
“過分嗎?”高啟愚搖頭說道:“我沒把他們家的倭王遷到大明,在路上讓倭王沉海,已經是非常含蓄了,過分?哪里過分。”
高啟愚的話讓李誠立有些驚訝,隨后就釋然了,這高啟愚是個讀書人,讀書人如此狠毒,理所當然。
高啟愚說的倭王,其實是倭國的天皇,也叫山城君。
大明在建立長崎總督府之前,對倭國的體制和天皇的作用,認知為零,以為倭國的天皇,是山城國的國君,大明冊封的室町幕府將軍就是倭國最高統治者。
但長崎總督府建立,經過了極為深入的了解后,才理清楚了山城君、倭王、天皇,居然是一個人,這天皇才是倭國最高統治者。
在側臥之榻,居然有個僭越稱皇的家伙!
自從知道倭王、山城君在倭國以天皇自居之后,大明士大夫們人人如鯁在喉。
禮部查典,才發現最少從隋朝時候,倭王就已經開始自稱為皇了,比如隋煬帝時,就有倭國使者小野妹子(男,漢名蘇因高),在國書里偷偷寫了一句‘東天皇敬白西皇帝’。
把倭王天皇遷到大明去,然后讓倭王天皇一家沉海,這是高啟愚之前的謀劃,但考慮到執行的困難程度,他打算看情況再說。
高啟愚看著窗外的京都,眉頭緊蹙的說道:“倭國現在的局面很差,朝鮮喪師八萬眾,國內人口流失、土地拋荒、貧富差距變得愈加極端、極樂教肆虐。”
“倭國一方面處于紙醉金迷的繁華之中,這些港口城池,似乎從未被這些戰亂所影響到;一方面則是極端的貧窮,本該隨著人口流失緩解的人多地狹矛盾,并沒有緩解。”
“分歧、撕裂、反對和消滅,倭國正在消滅倭國。”
“陛下問臣,織田信長可是自絕?我不清楚,但大概是的。”
李誠立有些好奇的問道:“如果大鴻臚為倭國國相,有沒有什么好的辦法呢?”
高啟愚點頭說道:“有,一,再次入寇朝鮮、大明,并且戰而勝之,這樣一來,倭國一切內部矛盾,都會隨著戰爭的勝利而得到極大的緩解,畢竟對外擴張獲得足夠多的人口、土地、財貨;”
“二,閉關鎖國,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這是高啟愚給倭國開出的兩樣藥方,入寇這個難如登天,大明的武器和訓練形成了巨大的代差;這個閉關鎖國,看起來反倒是良策。
這兩個辦法,只要成功一個,倭國就可以徹底擺脫這些困難局面,浴火重生。
但執行不下去,大明不允許倭國閉關鎖國,大明除了開采倭國銀礦,還要開采人礦,閉關鎖國,大明還如何開采人礦?
大明廉價劣質的火器、紡織品、瓷器、茶葉、筆墨紙硯等等商品涌入倭國,這是出程;
倭國大名們提供足夠的白銀,如果白銀不足的時候,就提供倭奴和倭女來換取這些商品,而這些倭奴、倭女會被運到南洋的種植園,這是中程;
種植園生產蔗糖、橡膠、煙草、棕櫚油等等農產品和金銀銅鐵等礦產原料回到大明,這是歸程。
出程、中程、歸程的三角貿易循環,已經徹底建立。
即便是大明皇帝良心發現關閉了長崎總督府,允許倭國閉關鎖國,倭國也無法閉關鎖國了,已經形成了循環的貿易路線,連陛下都很難破壞它,這是利潤這個權柄驅動的。
即便律法不允許,也有人會偷偷來做。
而倭國普遍存在的經紀買辦們,加速了這個三角貿易的循環。
這些經紀買辦和他們身后的大名們,是大明商人出程的最大消費者,是中程倭奴、倭女產生的原因之一,倭國真的是太苦了,苦到寧愿做奴仆、做南洋姐,也要脫離這個地獄。
倭奴產生就四個原因,戰爭、懲罰、迷信、饑荒,而倭國的經紀買辦們,擴大了這四方面原因的影響。
豐臣秀吉根本無法拒絕大明的要求,他既不能軍事勝利,大明也沒有內鬼配合他,在軍事失敗的情況下收復對馬島的失地,更無法做到閉關鎖國,而他現在需要大明的冊封,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如何不前往大明,就獲得大明的冊封,就成了豐臣秀吉的頭等難題。
高啟愚對著李誠立說道:“饑荒的時候,窮途末路的時候,就會通過抵押自己的方式換取食物,尤其是倭國傳統家庭觀念,還沒有被極樂教完全瓦解的當下,讓這種現象,更加普遍了起來。”
“在家庭面臨危難時,家中的一員,會站出來,將自己賣給出價最高的人,甘愿去任何地方或接受任何身份,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將父母或其他親屬從危難中解救出來。”
“而這些秉承著犧牲信念誕生的倭奴,認為自己的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因為父母、妻兒獲得了食物。”
“但倭國全面崩壞的情況下,出賣自己換來的糧食,通常會以各種方式,再次回到肉食者的口袋里,這種犧牲就變得毫無意義,這無疑,又加速了極樂教在倭國的泛濫。”
“倭國的幕府、公卿、大名、買辦經濟這些肉食者們,看得一清二楚,他們站的比窮民苦力要高很多,非常清楚的問題的所在,但卻不阻止,反而縱容這種事情發生,因為他們要維護自己的地位,同時獲得利益。”
“所以,除了再次入寇朝鮮、閉關鎖國外,其實倭國還有一個出路,那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揭竿而起。”
高啟愚開出了第三個藥方,揭竿而起,這是倭國能夠涅槃的唯一可行的辦法,雞蛋從內部打破,迎來新生。
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這就是大明從數千年歷史中得到的教訓。
“嘶,大鴻臚,如果倭人真的揭竿而起的話,如何是好?”李誠立立刻警惕起來,他同情倭人的遭遇,可他不打算干涉倭奴的買賣,李誠立更加警惕一個團結的、新生的、擁有更多共識的倭國誕生!
這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這不就是豐臣秀吉之流存在的意義嗎?”高啟愚嘴角牽出了一個晦暗不明的笑容。
李誠立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立刻站了起來說道:“我去巡查迎恩館防務!”
“走什么啊,再回來聊一聊唄!”高啟愚看李誠立要走,趕忙說道。
“陛下說了:不要讓我們這些武夫跟你們這些讀書人學壞了!”李誠立急匆匆的走了,頭也不回,并且打定了主意,能不跟高啟愚說話,就不說話。
他之前看不太懂為何高啟愚認可豐臣秀吉的統治,高啟愚甚至還打算給豐臣秀吉討個國王的冊封。
當李誠立明白了高啟愚的打算,連骨頭都在打顫,陛下說得對,這些個讀書人讀的書實在是太多了。
維持豐臣秀吉在倭國的統治,就是徹底鎖死了倭國通過揭竿而起涅槃重生的路,讓倭國始終處于半殖民地和半封建的煉獄之中。
最讓李誠立頭皮發麻的是,在整個議和的過程中,高啟愚始終站在了道德制高點,他沒有做一件壞事。
“哎,多聊幾句唄。”高啟愚笑了笑,繼續處理著各種塘報,他要從塘報中,尋找蛛絲馬跡,把握議和的整體方向。
高啟愚看著面前的塘報,面露驚訝,而后露出了笑容,以目前的局勢而言,豐臣秀吉能做的就只有割肉了,答應大明皇帝在礦場駐軍的條件。
四月季風一變,大明的水師立刻變得極其活躍了起來,大明軍的進攻開始了。
而且大明軍四處出擊,沒有任何的隱患,因為對馬島上的倭寇,已經完全變成了倭奴送往了長崎。
朝鮮人對倭寇恨之入骨,現在朝鮮人的手藝很好,摘一對兒鈴鐺,只用三分鐘,連抓人,都不需要大明軍動手,李舜臣率領的朝鮮軍,漫山遍野的抓人。
抓刀的只管抓刀,其他人將倭人抬到固定架上,固定好。
抓刀人一拉褲子、刀一劃、一擠、將鈴鐺擰幾圈,一剜鈴鐺應聲而落,打個結、涂點碘酒、三下五除二隨意一縫,輕輕一推,就是下一個,禁止三天水食,一個沒有了世俗欲望的嶄新倭奴就出廠了。
一個抓刀人,一天能敲五百個,流水線作業,存活率超過了98,也是有失手的時候,不過無人在意。
這種高效,讓大明最快的完成了對對馬島的清理,而后從山東和朝鮮分別遷徙了丁口,領著倭奴對對馬島進行了墾荒、修路、營造港口。
大明禮部尚書沈鯉主張:漢民不蕃,縱得廣漠千疆,猶藩籬之野,對馬島的王化速度,甚至比綏遠更快。
每次倭奴通過歸化城前往臥馬崗,到鮮卑利亞大草原種土豆的時候,三娘子都會組織邊民、胡人、以前的萬戶們,去看倭奴的遷徙。
三娘子反復告訴這些萬戶們:無論如何不要做反賊,不要觸怒陛下,看看這些倭奴吧!大明有的是手段王化綏遠,之所以沒做,是陛下他善!
萬歷十六年四月二十四日,倭國大名毛利輝元控制的長門城被大明軍進攻,次日就陷落。
根據前線的戰報,長門城當天,數萬只神火飛鴉沖天而起,落入了長門城中,轟然炸裂。
倭人哪里見過這種陣仗,大喊著天火,逃離了長門。
毛利輝元已經是入寇朝鮮之后,保存實力最為完好的大名了,在大明軍手里,沒有挺過一天時間。
戚繼光也十分驚訝神火飛鴉的威力,他其實對這種射程遠但威力相對較小的火器,不是特別感興趣,這一批神火飛鴉,也是格物院送到前線,做驗證試驗用的,主要是驗證穩定性。
這東西的威力,一如戚繼光所預料的那樣,其實非常普通,爆炸后灑下的是磷,將長門城的木質建筑全部點燃了,才顯得聲勢過于浩大。
這玩意兒,對士氣的打擊,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包括倭人。
長門城的陷落,將倭人殊死抵抗的決心,徹底打掉了,整個倭國上下,完全處于惶恐不安之中。
倭人在抵抗之前,必須要思考一個問題,大明到底有多少神火飛鴉?
“大鴻臚,豐臣秀吉遣使者,遞來了降書。”提督內臣黃斌滿臉笑容的走進了高啟愚的房間,將一本降書,放在了高啟愚的面前,對于大明最關切的礦權,豐臣秀吉同意了大明的駐軍。
高啟愚拿起了降書,看了半天,笑著說道:“有意思的很,現在光交出礦權,恐怕不行,豐臣秀吉得把倭王全部交出來。”
高啟愚獅子大開口,繼續創造籌碼,極限施壓,能換來多少好處就換取多少好處,豐臣秀吉出身極為卑微,是貧困農戶,為了建立權威,并且獲得太閣關白的身份,豐臣秀吉對天皇極為的尊崇,禮遇有加,以換取豐臣的賜姓。
豐臣秀吉是不可能把天皇交給大明的,所以這又是一次極限施壓。
“這次大鴻臚要什么?”黃斌好奇的問道。
高啟愚十分肯定的說道:“當然是助軍旅之費了,大明駐軍幫他們保衛礦場,他們支付軍餉,不是理所當然?”
大明要這個天皇沒用,還浪費糧食,搞落水,有后患,不如要點實打實的好處,即便是豐臣秀吉對倭王天皇尊崇有加,那也是出于需要,沒把倭王當回事兒,一點點的極限施壓,爭取拿到更多的好處,才是高啟愚此行的目的。
他才不愿意待在這種未開化的地方,做什么皇上皇,他要回去做明公,要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