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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九章 大明皇帝是一條喜好白銀的東方巨龍

  王崇古用自己豐富的經驗,告訴了所有人為官之道,不是之前儒家君君臣臣的那一套,而是在官場這個孽海,如何做,才能保證自己不會悲劇收場。

  朱翊鈞在北衙的時候,就很喜歡看雜報,到了南衙之后,雜報就更加多了,畢竟南衙沒有皇帝,會更加自由一些,朱翊鈞看到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政治想法。

  東林黨人最擅長的就是以針砭時事,對國朝具體政務提出批評為主,以崇尚氣節,自詡清流,鼓噪各種看似美妙但決計無法執行的政令為輔,如此狺狺狂吠吸引擁躉,在朱翊鈞這個皇帝看來,這就是狺狺狂吠。

  而大明皇帝將這些看似美妙卻不切實際的政令進行了總結。

  萬歷維新在推行許多的新政,這些江南的士大夫們,以鼓噪為主,也想推行一些新政。

  比如在整肅社會風氣這件事上,以高攀龍為首的這些江南士大夫們,就提出了‘腌臜之風甚囂塵上,當力革青樓除腌臜以正不正’,就是把青樓全都消滅掉,這樣對青樓女子的壓迫就會消失。

  好像社會風氣不正,都是青樓女子鬧出來的。

  這看起來很清流,畢竟煙花世界是犯罪的培養皿,圍繞著煙花世界誕生了人牙行、強買強賣、爭搶地盤等等社會治安問題,但這些士大夫們,從來不說,青樓沒了,樓里的娼戶怎么辦。

  再說了青樓這種高端的消費場所,他們這些個肉食者不去,那不就沒了?一邊瘋狂的在青樓女子身上蛄蛹,一邊又大罵女子是腌臜。

  比如在教育這塊,這些江南士大夫們認為應該還教于民。

  這種風力主要是從朱元璋刪減了孟子之后,就開始掀起,朝廷掌控了科舉,還要掌控官刻本,還要設立府州縣學,控制生員,還教于民則天下大同,可這些士大夫從來不會說,他們束脩一年就要十兩銀子,別說窮民苦力了,等閑的鄉賢縉紳,家里三五個孩子都供養不起。

  這還算好些,還有些更具迷惑性的風力輿論在南衙泛濫。

  比如官紳一體納糧,官員和縉紳居然不納糧!那還是大明人嗎?看似是擁護朝廷稽稅,但完全不是。

  大明的官紳也要納糧,特權是蠲免部分正賦,特權是不服勞役。

  大明最大的問題逃稅漏稅極為嚴重,對癥的方子是稽稅院大力稽稅,把地籍搞清楚,把稅基這個問題搞明白,朝廷知道稅要問誰收,而不是每到夏秋兩稅,衙門收稅,都搞得跟土匪下鄉一樣。

  真的聽了這幫士大夫的話,把官紳免正賦、不服勞役的特權取消掉,讀書人里最大的群體窮酸書生,只會怨恨朝廷,投奔這些勢要豪右了。

  皇帝治國,總是要用到讀書人的,如何讓更多的人讀書,才是問題的關鍵。

  比如大明財政困難,為何不嚴肅鹽法以生財?大明的鹽法、鹽引制度早就敗壞了,如果禁止私鹽,大明朝廷一年最起碼能夠多收入一千萬銀,這看起來簡單易行,而且這還不是胡亂估計,南宋的時候,光是鹽錢就有3100多萬貫!

  錢,好多的錢!

  嚴肅鹽法,朝廷發鹽引,就不用設立官廠聚斂了,弄得聲名狼藉,也就和鹽法差不太多的收入。

  這些賤儒唯獨不說代價,鹽引制度的崩壞,不僅僅孝宗皇帝哄堂大孝導致,就當時那個情況,查私鹽查的狠了,怕是又要查一個黃巢出來,私鹽販子的猖獗,是因為有吃鹽的需求。

  嚴肅鹽法,看起來很美好,但百姓吃什么?這種最基本的問題,賤儒是決計不會解釋的,就是故意營造一種我比朝廷明公更聰明的人設,進而吸引擁躉、弟子。

  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政令還有很多很多,一個個看起來都很美好,其實都是不切實際的,甚至是包藏禍心的,只要把矛盾說往上面一套,思考一下矛盾,就會發現其中的問題。

  “唯獨這一條看起來最離譜,倒是還有些可能。”朱翊鈞看著手中的一份雜報,樂呵呵的說道。

  南衙的賤儒們認為:大明每一個成丁,也就是成年男子,都應該從朝廷這里獲得一些土地耕種!

  這看起來是最離譜的,大明近一億兩千萬丁口,這些地從哪里來?!

  大明現在的新政,在對大明的生產資料進行梳理,而這些賤儒鼓噪的主張,是一步到位,梳理什么,直接發田好了!多少有點用更加激進的政策,來諷刺、抨擊保守的新政,進而達到破壞新政的目的。

  本意是壞的,但大明皇帝真的能執行,大明成丁真的能領到土地!

  只不過這些土地在綏遠、在遼東,在四大總督府,在雞籠、在琉球、在呂宋、在爪哇,在千島之國,在元緒群島。

  “陛下,大司徒的奏疏。”馮保將一本奏疏遞給了陛下,這是一本不需要批復的奏疏,就是王國光在南衙的所見所聞。

  朱翊鈞看完了奏疏,沉默了片刻,對于王國光所言之事,大明皇帝沒有任何辦法去應對。

  王國光在奏疏里,陳述了一個矛盾,南衙的白銀堰塞和貨幣缺失之間的矛盾,白銀堰塞不就是白銀多的堵住了,無法向下疏通,導致白銀的交換價值大幅下跌,怎么南衙還在錢荒?

  “去年五月紋銀一兩,核錢八百四十文,六月止八百二十文矣,至于鋪家所賣僅得七百六七十文不等,庶民無錢可用,雜以鉛錫仍可通行。”朱翊鈞讀了一段奏疏里的原文。

  貨幣缺失缺的是賤金屬貨幣,大明萬歷通寶的鑄造規模,還是趕不上大明這個龐大的市場需求,白銀堆積如山,赤銅的流入規模遠遜于白銀流入,就造成了這種白銀大規模貶值,但錢仍然不夠用的魔幻現象。

  南衙的貨幣,正在從過去的單純錢荒這一根筋,到白銀流入過多、銅錢過少、白銀快速貶值、銅錢甚至是飛錢快速升值的兩頭堵的境地。

  如果不能妥善解決兩頭堵的大問題,南衙這個大明最富裕的地方,帶著大明往前跑的這個最大的馬車,就會陷入停滯,這對大明的危害,是不可估量的。

  朱翊鈞看著這本奏疏,無奈的說道:“解決辦法,第一個就是增發海外通行寶鈔,那就必然要面對劣幣驅逐良幣的問題,而且這需要大明朝廷的信譽足夠的堅挺,但大明朝廷沒有任何信譽可言,雖然這十三年來有所恢復,但還不夠。”

  “不想行鈔法,就要想方設法的增大赤銅流入,讓赤銅流入速度大于白銀貶值、銅錢升值的速度,或者說大于南衙的發展速度。”

  白銀、銅錢這個矛盾,看似是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問題,但現在的問題是,大明朝廷手里的面太多,水不夠用,加水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還真的是個幸福的煩惱啊。”朱翊鈞倒是不覺得有什么,這是發展的煩惱,總比等死的煩惱要強得多。

  馮保笑著說道:“那倒是。”

  馮保也不覺得是壞事,現在,活力四射的南衙,總比一潭死水的小農經濟的南衙要強,那些士大夫去逛青樓的時候,都喜歡一掐嫩出水的新茶,不喜歡人老珠黃的舊茶。

  比較有趣的是,江南士大夫現在有一種十分普遍的風力輿論,就是一切都怪張居正!

  比如這個白銀銅錢的矛盾,賤儒就把這個問題扣在了張居正的頭上,他張居正搞什么一條鞭法!收什么貨幣稅,收實物稅,哪里還有這種困擾。

  在朱翊鈞為大明的赤銅煩惱的時候,解決這個煩惱的人,已經準備出發了。

  黎牙實帶著伽利略,坐著費利佩二世來遠東貿易的大帆船來到了大明,在近一年的航行中,黎牙實在呂宋港下船,再次踏上了大明的領土。

  沒錯,在黎牙實看來,這里壓根就不是總督府,有巡撫、總督、按察司、布政司、十二鎮衙門、用的是大明律,甚至有學舍的呂宋,就是大明的領土,跟泰西的總督府有著極大的區別。

  伽利略在下船的時候,有點暈地,長期在船上的生活,尤其是從秘魯到呂宋這段漫長的洋流航行,讓他已經忘記了腳踏實地的感覺,在達沃城,他們不被允許下船,因為達沃城里還事實存在著一個菲律賓總督府這樣一個衙門,為了防止勾結,大帆船到達沃城,所有船員禁止下船。

  為了維持彼此的體面,大明保留了這樣一個衙門,而費利佩二世為了維持自己的體面,假裝菲律賓總督府還存在,也每年都會送一些補給。

  伽利略由衷的說道:“這里以前不叫呂宋,也不叫呂宋港,而是叫馬尼拉,這是費利佩二世在遠東的驕傲,在遠東的明珠,就這樣被大明奪取,費利佩是如何心甘情愿,每年都要帶著四百萬到六百萬兩白銀,來到大明朝貢。”

  “祈求大明皇帝的寬仁,獲得一些絲綢、棉布、船只。”

  黎牙實連連擺手說道:“你錯了,在幾百年前這里已經叫呂宋了,是我們殺死了呂宋的國王、奴役了呂宋的平民、將其稱之為土著和類人的猴子,而后奴役他們建立了那邊那個石頭城堡,用堅固的城堡,來維持蠻橫、血腥的統治。”

  “請不要跟大明討論歷史,大明是遠東活著的羅馬,是一切文化的源頭。”

  “孩子,你才二十多歲,我希望你永遠記住這句話,罪惡永遠是罪惡,不是到神像面前禱告,買幾張贖罪券就能消除罪惡的。”

  黎牙實是個傳教士,后來他背約,在船上的時候,黎牙實還偽裝自己是個信徒,下了船之后,立刻就不裝了,甚至開始公開炮轟贖罪券就是心安理得的作惡。

  呂宋這片土地,誰才是來者,這是個不證自明的事兒,跟大明討論歷史是不明智的,不如跟大明討論算學,大明的算學在元朝郭守敬之后,確實一直沒有什么發展。

  “在殘忍的殖民統治期間,這些人都是奴隸,但現在他們在指揮著勞力,往船上搬運著赤銅。”黎牙實看著海天一線的蔚藍天空和大海,看著港口上,大聲吆喝,喊著號子的勞力,他們用了各種辦法,把沉重的貨物,從棧橋拉到了船上。

  四月信風變化,又到了海貿最為繁忙的時候,這是十二處銅鎮的存銅,大約有一千二百萬斤,而今年從呂宋抵達大明的赤銅,將會超過一千七百萬斤。

  按照呂宋銅廠總辦陳成毅的估計,在萬歷十五年,呂宋運往大明的赤銅,將超過兩千兩百萬斤。

  陳成毅給大明帶來了無比豐富的赤銅,可以緩解一部分南衙的白銀、銅錢矛盾。

  黎牙實非常感慨的說道:“你知道嗎?這些勞力不是免費的,呂宋總督府要付給他們工錢,所以你看他們,說說笑笑,估計打算等下了工,去哪里快活一番。”

  “在殘忍血腥的殖民統治時代,總督府用人是不會給任何工錢的,這些呂宋人甚至沒有弓箭,就在火器的威逼利誘之下,一直勞作,直到死亡。”

  “然后所有人都告訴你,這是神的恩賜,伽利略,你覺得是恩賜,還是搶掠呢?”

  “你說得對,這是殘忍的掠奪。”伽利略也是第一次聽到黎牙實如此嚴厲的抨擊教廷、教義,抨擊泰西殖民行為。

  在船上黎牙實也是謹言慎行,生怕說錯話,被水手扔下海去,但到了大明地界,他可以說出來,到了這里,可以不信神。

  “你只是表面認同罷了。”黎牙實看著伽利略搖了搖頭。

  大明有一種叫做逆火的工藝,為了讓工件心部硬度高于表面硬度,工匠們將工件自然冷卻,而后放入爐子中再次加熱,而且要用烈火,讓表面溫度升高,拿出后讓溫度變得均勻,立刻淬火,再次加熱。

  而現在伽利略正在經歷這一過程,黎牙實之所以如此了解,是他經歷過。

  當一個人,遇到了與自身信念相抵觸的觀點或者證據的時候,除非這些觀點和證據足夠沖垮原來的信念,否則人們就會忽略它,甚至是反駁這種觀點和證據,當外力足夠強橫的時候,不得不低頭,就會暫且表面認同,而原先的信念會更加堅定,這就是人的逆火,外軟內硬。

  黎牙實并不打算立刻、馬上粉碎伽利略的信念,因為伽利略的對教義本身就不是很認可,說得多,反而讓這個年輕人產生逆反心理,適得其反,路走的長了,見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伽利略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黎牙實是教廷的叛徒,他伽利略就是對教廷沖鋒的世俗騎士,他研究的解剖學,研究的天文學,每一項都是動搖教廷的根基,他要是相信宗教,還能被逼到離開泰西,跑到大明這等境遇?

  這一路走來,泰西的總督府、殖民地的奴隸是怎么樣的生活,大明治下的呂宋平民又是什么生活,他伽利略不是個瞎子,他看得明白。

  他不是表面認同,他真的很認可大明的高道德劣勢,他對那個只存在于傳奇故事之中的科學的圣殿,大明皇家格物學院,心馳神往。

  “這一次,沒有阿片。”大明總督殷正茂,在充分檢查了大帆船后,確認了這次沒有攜帶違禁品,也是松了一口氣,上一次索倫的案子,讓殷正茂也是無奈。

  “船上似乎多了兩百萬銀。”石隆伯鄧子龍面色古怪的說道,今年船上的白銀格外的多,超過了700萬兩白銀,遠超歷年的交易額。

  黎牙實笑著解釋道:“去年阿片之爭,西班牙國王費利佩二世并不知情,是索倫為了自己的利益,私自行動,但這樣的解釋又太過于蒼白,沒有人會相信,所以國王殿下拿了兩百萬兩白銀,送給大明皇帝算是賠禮道歉,畢竟真金白銀,更有說服力。”

  “那確實非常有說服力。”鄧子龍非常認可的說道:“陛下對白銀的認可,已經傳到了泰西嗎?”

  在場的人,立刻全都心領神會的笑了笑,陛下的節儉,世人皆知,這種節儉表現在對白銀的喜好之上。

  小農經濟到商品經濟的蛻變,需要大量的白銀做催化劑,只有海量的白銀不斷流入大明,大明才能穩步進步,當然這就造成了大明皇帝的國際形象:是一條喜好白銀的東方巨龍,身下壓著的是一座座銀山。

  黎牙實想了想回答道:“那是必然,不過讓國王殿下意外的是,偉大的大明皇帝陛下,智慧的先知,對黃金漠不關心,這證明陛下不是喜歡白銀,而是一位英明的君王,我告訴國王殿下,相比較白銀,陛下也很喜歡赤銅。”

  這段話有點謎語人,但在場的人都能明白,陛下愛的真的是白銀嗎?

  黃金數量太少,不能被廣泛使用;白銀是貴金屬貨幣,能夠被廣泛使用,但也不是窮民苦力的貨幣;而赤銅鑄造的萬歷通寶,才是萬民所需。

  所以皇帝陛下愛白銀、愛赤銅,其實愛的是萬方黎民。

  這是個很隱晦的馬屁,也是事情的真相,黎牙實在跟費利佩二世講故事的十五天時間里,將這個邏輯講的非常明白。

  但費利佩堅信,白銀才是能讓陛下認可的賠禮道歉的方式。

  索倫的行為無論是否是個人行為,索倫都是費利佩的使者。

  “那邊的冒著白煙的大管子是什么?”伽利略看向了呂宋港的遠方,能見度很好,伽利略看到了一根根的煙囪,冒著滾滾的白煙。

  “那是在燒磚。”鄧子龍笑著解釋道,磚是一種本地的商品,因為磚的價格不高、又很沉重,所以所有燒磚都是在本地進行,馬尼拉在建新呂宋城,所以就要大量燒磚。

  “我能去看看嗎?”伽利略對大明的一切都非常的好奇,貴族們都使用石砌建設城堡,但其實泰西也燒磚,比如伽利略就見過五掌磚,是一種紅磚,因為種種原因,這種磚并不耐用,但他看到的大明磚,都是青色的,這引起了他的好奇。

  “可以。”殷正茂準許了伽利略的請求。

  伽利略離開了,他對未知的旅途充滿了期待。

  “這個人是?”殷正茂有些疑惑的問道。

  黎牙實看著伽利略的背影,拿出了一本札記,肯定的說道:“一個對萬物無窮之理充滿了好奇,非常聰明,并且愿意付諸于實踐的天才,這是他在大帆船上繪制的星圖,他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完全掌握了牽星過洋術,并且三次順利辨認了方向,讓船隊提前了一個月抵達了馬尼拉。”

  “國姓爺,相信我,他和皇家格物院的五經博士們,一定會有很多共同的話題。”

  殷正茂愣了片刻問道:“他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掌握了牽星過洋術?”

  “船上無聊,自己學的,沒人教他。”黎牙實有些心有余悸的說道:“我也不知道,那么復雜的東西,他是怎么學會的,這還是人嗎?”

  天才的世界,總是讓普通人有些茫然失措,大家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差別怎么那么大呢?

  牽星過洋術,黎牙實也研究過,沒研究明白。

  殷正茂立刻對鄧子龍說道:“鄧子龍,你帶一隊人,保護他,別被土著給殺了,或許,他比兩百萬兩白銀還要值錢。”

  殷正茂對天才是有明確認知的,因為他也是個天才,能考中進士的哪個不是人中龍鳳?讀書之中的佼佼者?

  一個自學牽星過洋術,而且還能學成,并且正確辨認方向的人,稱得上是天才了,是大明皇家格物院需要的人。

  陛下對于網羅天下能人異士有著極大的興趣,提高生產力,才能生產更多的物質,才能安頓天下萬民。

  發展可以讓大多數的問題,水到渠成的解決,一些過去視為不可能改變的頑疾,也會在發展的過程中,變得無足輕重。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即便是已經半截身子埋到土里,渾身上下散發著腐朽氣息的儒家,也說物質是道德基礎,沒有物質,討論道德是虛妄之事。

  伽利略來到了燒磚窯的民坊,當鄧子龍帶著軍兵圍上來的時候,伽利略非常恐慌,用著不太熟練的漢話,連連擺手說道:“這位將軍,我沒有竊取大明任何的機密,為何要逮捕我?”

  伽利略的漢話還不太熟練,他在港口都是用的拉丁文,在泰西他擔心被裁判宗教所逮捕,在他心里,大明和教廷差不多,他以為,這些騎士團的騎士們,因為他說錯了某句話,要抓捕他。

  “不是,是特使黎牙實說你是個天才,在大明,天才比兩百萬銀貴重,所以我帶兵過來,這一隊人保護你,你要知道,當地人對紅毛番并不歡迎,甚至是仇恨。”鄧子龍解釋了下自己為何要來。

  土著對紅毛番的仇恨極為強烈,不是總督府下命令就能緩和的。

  “我比兩百萬兩白銀還要貴重嗎?我?被趕的到處跑的喪…喪家之狗?”伽利略對超鏈接的漢話不熟練,尤其是成語,每一個成語背后都有故事和寓意,這玩意兒學起來實在是困難。

  “喪家之犬。”鄧子龍解釋了下說道:“你隨便看。”

  伽利略這才安心了下來,開始四處參觀,有些不能精準表達的詞語,他會用拉丁文,而隨行的通事,也會解釋。

  伽利略疑惑無比的問道:“也就是說,大明南方的京城城墻已經兩百多年了,依舊屹立不倒,都是夯土加包磚嗎?磚不會分解嗎?”

  “啊?磚為何會分解呢?”通事更加疑惑,是什么給了伽利略這樣的想法,南京城墻都屹立不倒兩百多年了,不故意拆除,哪有那么容易塌的?

  伽利略嘆了口氣,搖頭說道:“紅磚會分解的。”

  大明燒的青磚工藝更加復雜,比如這個洇窯,就是伽利略看不懂的行為,紅磚之所以會紅,其實是鐵銹的紅,氧化充分的三氧化二鐵,而青磚則是因為洇窯,氧化不充分所以是氧化亞鐵,紅磚未必比青磚差,只是大明的工藝更加嚴苛而已。

  這可是九族嚴選的磚。

  “大明的包磚城墻,上面能并行三輛馬車嗎?我不相信,這怎么可能?”伽利略又不是沒有見過城墻,他城墻上能站人就不錯了,別說走馬車了,人上去都得小心點,防止掉下去。

  通事倒也不在意,大明和泰西的不同,作為通事再明白不過了,他指向了不遠處說道:“你不相信?喏,新的呂宋城墻就在那邊,能行三輛馬車,不過就一段,總督下令,不準備建城墻了。”

  “啊?”伽利略看向了通事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已經建好的一座城門,這座城門是傳統的城池構建,不過城墻就修了一段,后面就徹底停工了,也不是沒錢了,是因為時代變了。

  呂宋總督府不需要修城墻,原因和南方大多數的城池沒有城池一樣,一來,面對的敵人,并不是很強,城外的民舍完全足夠了,二來,城池的規模在不斷的擴大,城墻阻礙了發展。

  呂宋的一切,欣欣向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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