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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出身寒微不是恥辱

  在陳璘進攻三都澳海灣的各大私市的時候,海防巡檢正在海上飛馳,將一份份圣旨傳遞給五大腹地市舶司,四大海外總督府,這次對走私販私、販賣煙土、開設私市的打擊,是在大明海疆全方位展開,這是為了維護海路的安全以及暢通。

  這是皇權最直觀的具現,是看得見的手,看得見的刀,對大明關稅、商貿環境的改良。

  每一條五桅過洋船,帶四到五艘三衛夾板艦,再帶十艘到十五艘戰座船,直撲三都澳海灣的五個私市,而剩下兩個私市,就是圍三缺一的一,在所有海寇向沒有戰火的私市逃竄時,就徹底落入了陳璘的圈套之中。

  水師在那兩個緊鄰的私市,布下了一個巨大的口袋,被陳璘稱之為羊圈。

  羊圈是由參將吳惟忠親自率領,共計三個步營一萬人,在烽火門大寨登陸,從陸路進發,設下了包圍網,大明水師也可以進行地面推進,畢竟只有地面推進才能完成征伐,所以水師上了岸,就是步營,這一點在日常的訓練里體現的非常極致。

  此時的水師,因為作戰環境的影響,其實可以稱之為上了船的陸軍,制海權的爭奪自然重要,但因為大明水師船大、船快、炮多,敵人海面實力又太過于落后,所以日常訓練,仍然包含了大量的陸地作戰項目。

  羊圈選在了交溪的入海口,這是整個三都澳海灣正北方向的一條河,那邊有條路可以通往山外,是逃亡的必經之路,而吳惟忠就在那條小路設立了三道阻攔的埋伏,一層一層的消耗海寇的士氣,最終將其消滅。

  陳璘的旗艦慢慢的靠近了漳灣李家村,如同一個龐大的怪物靜靜的停在海面上,緩緩通過了僅僅一里寬的海面,身后是十五條三桅夾板艦,緩緩展開了陣線,二十條戰座船上在等待著炮擊之后,準備沖擊海岸,搶灘登陸。

  李家村,就是這次貿易大會的舉辦地,也是今夜平倭蕩寇的主戰場。

  無人察覺到艦隊的到來,這已經是三都澳的深處,七個私市的崗哨,大多數設立在那條七里入海口上,已經被海防巡檢摸排清楚,一一排除。

  陳璘舉著千里鏡,看著李家村的燈火輝煌。

  交易會是以佛家盂蘭盆會的名義舉辦,這一日,各寺舉行誦經法會、水陸道場、放焰口、放燈等活動,但顯然這里不是什么佛會,而是一場海寇的狂歡。

  李家村是個毒窩,在情報上看,遠沒有親眼目睹來的震撼,一個個篝火之前,無數人躺在榻上,歪著身子,噴云吐霧。

  千里鏡目光所及之處,還有無數的女人,衣不著寸縷在人群中穿梭,有紅毛番、倭國游女、黑番,還有漢人女子,她們的目光游離,趴在地上跟狗一樣索求著煙槍,無論對她們做什么,似乎只要有煙槍就足夠了。

  沙灘上不停的傳出一陣陣的歡呼之聲,似乎是在村落中心的拍賣會,出現了了不得的價格,或者是出現了驚世駭俗的好物,龍涎香、珍珠、寶石、美人都有可能。

  “朝堂有過爭論,說人之初是性本善,還是本惡,看到這一幕,或許,人性本惡吧,幼不學,性乃遷,歷來都說,不好好學,人性本善就會變遷,儒學這些個學問,真的很難說服我了,這是人之初性本善嗎?和這個世間萬千動物,又有何等差異?”陳璘放下了千里鏡,面色復雜的對著陳天德說道。

  人,真的是萬物之靈?

  “點火把,放響箭。”陳璘吐了口濁氣,開始下令。

  火柴劃過了砂紙,噗嗤噗嗤點燃,帶著些許的硫磺味蔓延開來,一個個火把被引燃,一道響箭帶著尖銳的哨聲,刺破了天空,在空中猛然炸裂,宛若梨花盛開般的煙火,灑在天穹之上。

  一艘艘馬船上的火把亮起,很快連成一片,形成了一條火把的長龍,倒影在海面之上。

  響箭升空和炸裂,似乎沒有引起李家村任何人的注意,因為沙灘上的人沉浸在了煙霧繚繞之中,而場中的交易會,進行到了最激烈的時候。

  鼓聲、號角聲開始吹響,旗幟開始在月光和火光之間揮舞,早已經完成了填裝彈藥的火炮,對準了李家村,在大紅色的旗幟用力揮落之后,火炮手點燃了藥捻,藥捻嗤嗤作響冒著白煙快速燃燒,點燃了炮膛內的火藥,劇烈的爆炸在炮膛內炸裂,又被炮膛束縛,帶著木制延遲引信的開花彈,在爆炸中,從炮膛內呼嘯而出。

  開花彈旋轉著在海面劃過,向著李家村飛馳而去,延遲引信燃盡,開花彈轟然爆開,開花彈的破片和火藥里的鐵蒺藜帶著呼嘯之聲四散而出,一瞬間整個李家村都處于炮火的覆蓋之下。

  陳璘沒有指揮船隊掉頭,而是靜靜的等待著填裝,沒必要調換方向,船只從開動到掉頭需要的時間,早就填裝好了,海上殲滅戰,才會使用的戰術,在這里并不適用,大明的戰座船也沒有動,在等待著第二輪的射擊。

  李家村著火了,第一次的火炮覆蓋已經讓李家村變成了一片火海,而火炮手們,避開了村寨的后方,那里是交易奴隸的地方,第二輪,第三輪火炮覆蓋接踵而來。

  如果是火藥不充足的情況下,陳璘會選擇讓戰座船從別處登陸,然后陸地行軍,現在,則是飽和轟炸后,再進行登陸,因為敵人已經不能形成有效抵抗,徹底被打蒙了。

  戰座船在船槳的作用下,向著灘涂而去,十分順利,甚至連箭矢都沒有,一千五百人開始在沙灘上集結,半渡而擊、未成形成戰陣時,都是登陸戰防守方最好的反擊時刻,但不能組織有效反擊的海寇,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怎么回事,水師已經完成了結陣。

  陳璘不停的用千里鏡觀察著戰場,還有五艘戰座船作為預備隊,當戰線岌岌可危的時候,預備隊會立刻補充,防止戰線的崩潰,登陸戰,只能勝不能敗,因為身后根本沒有退路。

  但陳璘的預備隊完全都是白白準備了,預備隊的軍兵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袍澤立功,自己在船上急的跺腳!

  這次登陸戰,大明硬生生的仗著火炮開花彈覆蓋和火銃優勢,打成了殲滅戰,敵人的士氣已經完全崩潰了,或者說抽阿片的海寇,根本沒有什么士氣可言。

  “這富裕仗,換條狗都能打!”陳璘想要展現自己的指揮藝術,但完全沒有這種機會,一千五百訓練有序的水師軍兵,很快將李家村聚集起來的海寇殲滅。

  預備隊終于登岸,卻只能做點打掃戰場的活兒了。

  指揮?換條狗叫兩聲都能打成這樣,這就是絕對優勢,陳璘恨不得化身成為陷陣先登,沖鋒在前!

  海寇也有話說:他們只是海寇,海寇就是烏合之眾!堂堂大明水師,一年兩百多萬銀養出來的大明強軍,真的放到戰場上,連無敵艦隊都不見的是對手的大明水師!一個團營的火器比所有海寇加起來都多!居然來偷襲!偷襲他們這群烏合之眾!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了!

  天還沒有亮,戰斗就結束了,甚至連戰場都完成了打掃。

  戰場打掃的時候,讓軍兵都比較沉默的一件事發生了,在炮火覆蓋活下來的一個漢人女子,她襲擊了水師軍兵,只因為水師軍兵踢翻了她的煙槍,年輕的水師軍兵,將其推開,最終只能將其制服,用散落的衣服將其綁縛在了柱子上。

  這個漢人女子,死了。

  不是因為年輕軍兵綁的有問題,而是這個女子的癮犯了,不停的撞擊柱子,血流不止,最后流血過多而亡。

  “不是你的錯。”陳璘知道這個情況后,寬慰了這個年輕軍兵,他只有十九歲,剛剛被遴選到水師僅僅一年,這是他第一次跟隨水師出擊,漢人女子的死,讓這個年輕軍兵,有些黯然神傷,說好的上報天子、下救黔首,救了,但沒有完全救。

  “我一個鄉野之人,也不會什么狗屁的道理,給你看看,咱們為什么要緝私吧。”陳璘拍了拍手,一群綁好的男男女女,被扔在了沙灘上,一共有二十多個人,都是漢人。

  這二十多個人,被扔到沙灘上后,被綁的結結實實,但仍然不停的擰動著,就像是一條條蟲子一樣在擰動。

  水師軍兵人人面面相覷,那是對未知的恐懼,這什么玩意兒,把人變成了這種樣子?自己要變成這模樣,還不如早死早超生,這模樣比死了還讓人難以接受。

  陳璘神情復雜的看著地面的蟲子,才轉過身來對著所有人說道:“為了控制他們,讓他們心甘情愿的伺候海寇,海寇們給他們用了阿片,長的三年五年,短的一年兩年,就成這個樣子了,所以,海寇,不得不剿,必須要剿!”

  “不讓海寇劫掠我大明沿海漁村,不讓煙土荼毒大明人。”

  “我們奉皇命,蕩平了三都澳海寇,你們為這些受苦的人報仇了,海寇被我們剿滅了,你們解救了村后奴隸貿易的大明百姓,這就是上報天子,下救黔首!”

  陳璘其實不擅長解釋這些,很多老兵都懂,新兵蛋子對這些還不是很了解,對為什么而戰斗迷茫,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這就是水師存在的意義,守衛大明海疆安全,保護大明百姓不被海寇劫掠,保證煙土不會由海路荼毒大明人。

  ‘蟲子’會押解入京,送到解刳院里,解刳院的大醫官,會試著幫助他們戒毒,不是解毒,長期服用阿片不是心理依賴,是生理性的改變。

  僅僅李家村一戰,二桅船繳獲了二百三十五艘,煙土一百五十箱,煙草五千余袋,金五百兩、銀十二萬七千兩、海圖針圖若干、解救大明百姓三百余人,俘虜倭寇三百人、亡命一千三百余人,這些俘虜都會摘了鈴鐺,送往種植園或者西北礦山,擊殺海寇一千七百余人。

  這點收獲,其實沒什么,最重要的是收獲了一大片適合作為軍港老巢的海灣!陳璘由衷的感謝,感謝海寇們的探路。

  其他四個私市的戰斗,大同小異,依靠火炮優勢進行覆蓋,然后搶灘登陸,只有一個私市組織海寇進行了微不可查的抵抗,還被水師徹底碾壓了。

  凌云翼之前率領客兵和大明京營對抗,之所以惜敗,完全是大明京營沒有動用火炮和火銃,否則戰局會完全一邊倒,水師的火力配置比京營還要強大,因為水師的每一次登陸作戰,都只能勝不能敗,敗就是全軍覆沒,所以水師的裝備更加精良,而且更加昂貴。

  吳惟忠等了一晚上,等的都有點困了,才等到了潰散逃跑的海寇,只有三百余人,甚至連第一道防線都沒有被撼動,海寇就已經全軍覆沒了,一萬人的口袋陣,包圍了三百人…

  甕中捉鱉的作戰計劃,超預期完成了。

  陳璘寫好了捷報,交給了海防巡檢,海防巡檢將一條條的‘蟲子’扔上了水翼帆船,向著京師疾馳而去,朱翊鈞很快就收到了捷報,平波凈海的行動,仍在繼續。

  “這個黎牙實別的沒學會,拍馬屁這本事,倒是學的快。”朱翊鈞看著面前的一份雜報,一臉嫌棄,當初那個梗著脖子跟禮部掰扯跪禮的黎牙實不見了,只剩下了溜須拍馬的黎牙實。

  黎牙實在雜報上說:[平波凈海,就是大明皇帝的雷霆之怒,這就是大明,至高無上的陛下,稍微翻一下身,就能碾死萬里之外的海寇;這就是大明,英明神武的陛下,一道圣旨就可以庇佑天下生民;這就是大明,沉睡的獅王睡醒的時候,所有人都必須要臣服。]

  朱翊鈞又拿出了陳璘的捷報,美滋滋的看著。

  這已經是今天他第三次拿出捷報來看了,為了證明自己的確在平倭蕩寇,二十個倭寇俘虜被送入了京師,朝廷大臣盡管去盤問。

  “馮伴伴,當初俞帥看重陳璘,是看重了他出身寒微,或者更加明確的說,是看重了他朝中無人。”朱翊鈞靠在椅背上,拿著捷報,說起了舊事。

  能打的人很多,為何是陳璘呢?

  馮保想了想說道:“陛下,出身寒微不是恥辱。”

  陳璘自幼習武,喜歡結交任俠,說好聽點,是任俠,說難聽點就是市井浪蕩子,風評很差,喜好貪腐,并不崇尚道德,脾氣暴躁易怒,喜歡沖鋒在前,嘉靖四十一年,潮州、英德鬧出了民亂,陳璘參軍平叛,成為了指揮僉事。

  在平倭蕩寇中,不斷的升轉,指揮僉事、廣州守備、都指揮僉事、參將、肇慶游擊將軍,是殷正茂手下的大將之一,俞大猷硬生生從殷正茂手里搶走了陳璘,成為了松江鎮水師參將,而后升轉副總兵,在俞大猷年老回京后,成為了大明水師總兵。

  俞大猷看重陳璘出身寒微,這代表著陳璘朝中無人,只能依靠陛下,只能成為鐵桿的帝黨。

  陳璘對此是極為清楚的,俞大猷也跟陳璘講的很明白,大明京師在北方,水師在南方,總兵若是朝中哪個大臣的門下,陛下對水師必然會產生猶豫。

  陳璘和俞大猷的經歷是十分相似的。

  在原來的歷史上,陳璘一生極為坎坷,吃虧就吃虧在了朝中無人。

  能征善戰的他,就因為朝中無人多次起起落落。

  萬歷四年,陳璘隨凌云翼平定羅旁山叛亂,陳璘平定有功,成為副總兵,結果巡撫廣東御史羅應鶴彈劾陳璘貪財,陳璘被罷免,狼山叛亂又起,朝廷只好再次起復陳璘,平定叛亂后,再次被罷免。

  萬歷二十一年,第一次入朝抗倭,陳璘統領薊鎮、遼陽、保定、山東各鎮軍兵,入朝去抵抗倭寇入侵,大勝特勝,因為朝廷和倭國議和,陳璘被貶潮州,沒多久,就再次被罷免,這次的理由是陳璘賄賂兵部尚書石星,才獲得了領兵前往朝鮮抗擊倭寇的差事。

  這的確是事實,朝中無人,陳璘連打仗的機會都沒有,打了勝仗,還被罷了官,后來兵部尚書石星,也因為議和之事鋃鐺入獄,瘐死天牢。

  萬歷二十五年,倭寇第二次攻打朝鮮,陳璘帶五千廣州客兵,星夜疾馳前往朝鮮,那會兒李如松在遼東,輕敵冒進被圍殺了,大明已經沒有大將軍了,陳璘入朝,成為了御倭總兵官,開始主持抗倭大事。

  抗倭論功,陳璘第一功。

  萬歷二十八年,陳璘領將軍印,平定播州楊應龍之戰。

  萬歷三大征,兩大征都是陳璘打下來的,戎馬一生的陳璘,大小數百場,未曾有過一次戰敗,但終其一生,他也沒有獲得任何的爵位,為萬歷皇帝鞍前馬后多年的陳璘,晚年一直在湖廣、貴州、廣西、廣東鎮守,這些地方在大明屬于煙瘴之地,就是流放才會去的地方。

  大明從來不缺能打勝仗的人杰,也不缺有擔當的官員,漢室江山,代有忠良。

  現在陳璘在朝中有人了!那就是大明皇帝!

  朱翊鈞看著陳璘的捷報,略顯嫌棄的說道:“不會寫詩就別寫,附庸風雅。”

  陳璘寫了首詩,和現在戚繼光的詩風如出一轍,都是打油詩,寫的是:[胡夷百萬臨城下,為何不去吟首詩?]

  沒有任何的格律,就是嘲諷那些朝中的賤儒們,吟詩作對無法拒虜,整日里站著說話不腰疼,對不懂的戎事指指點點,連打仗都要干預。

  陳璘其實很羨慕李如松有個好爹,年年輕輕,就已經成了京營副總兵,同樣年紀的時候,陳璘還在街頭做任俠,有一頓沒一頓的任俠。

  “陛下,交易行那邊已經入場結束了。”馮保匯報了下內帑大筆資金入交易行之事,入場比較緩慢,第一次入場只有一百萬銀,并沒有拉漲,大明皇帝并不打算輕易揮動鐮刀的意思,入場主要是為了震懾那些莊家,不要胡作非為,而不是為了收割,只是借著周期性調整,維持一定的理性。

  人性之惡的鴻溝,朱翊鈞希望利用絕對影響力,能讓交易行始終維持一絲絲的理性,而不是一地雞毛。

  “言官那邊怎么說?”朱翊鈞拿起了桌上的奏疏,居然沒有討論交易行的奏疏,往常聚斂興利的大帽子,早就扣過來了。

  馮保面色極為復雜的俯首說道:“言官們忙著分配挑水,斗的不可開交。”

  “啊,這…”朱翊鈞愣了才說道:“那就讓他們繼續挑水吧。”

  御史言官在挑水,這是大明京堂最近的大熱鬧,每天挑水的時辰,都是圍觀的人,對著御史指指點點,天道好輪回,平日里對別人指指點點的言官,終于被人指指點點了。

  朱翊鈞沒工夫親自去看熱鬧,但從奏疏上,也能看得出御史們的怨氣,日理萬機的皇帝批閱著奏疏。

  操戈索契、踞坐索契這點友邦驚詫的爛事,也終于有了一個結果,應天巡撫李樂奏聞,已經完成了南衙十四府的普查丁口,預計在八月上旬,完成廢奴之事,本來李樂打算在七月中旬進行,但水師調動,李樂只能緩慢進行了。

  南衙組建了七個一共八萬四千人的工兵團營,對水路進行疏浚,并且營造了十二處官廠,主要是冶鐵、織造、棉紡等事兒,尤其是棉紡就有四個,工兵團營的營造,會有一批小的石灰廠、鐵器廠建立,并且進行了小段的馳道修建,從馬鞍山到南京的馳道。

  在收支平衡之前,大約需要六十七萬銀的投入,而這筆投入,李樂選擇了讓勢要豪右認捐。

  勢要豪右認栽了,平靜的認捐了這筆銀子,只求這些沒了身契的奴仆,不要再無序的暴亂起來了。

  畢竟這次聲勢浩大的操戈索契,著實是把富戶們嚇得不輕,甚至連絕對自由派的詩社書坊,因為沒有了勢要豪右的支持,也重新回到了有限自由論的羽翼之下,林輔成再次成為了自由派的扛鼎人物。

  對于自由邊界的討論,已經沒有任何疑問了,要遵從公序良俗,要遵從大明律法。

  凌云翼奏聞河南清丈普查丁口的進度,并沒有什么明顯的進度,反而凌云翼開始大刀闊斧的裁撤冗員,河南地方的冗員臃腫,比凌云翼想象的嚴重得多,干活的累到要死,不干活的連點卯都不去,凌云翼也不慣著他們,要么去清丈,普查丁口,要么就被革罷官身。

  整個河南地面的反對聲音并不大,畢竟凌部堂沒有殺人,已經是祖宗保佑了,大刀闊斧的清理冗員臃腫,進度很快。

  朱翊鈞的心情很不錯,批閱了奏疏之后,見了見新入宮的兩個妃嬪,英姿颯爽郭云瑤,溫婉如水王兮悅,兩個妃嬪還在老嬤嬤那兒學宮中禮儀,短時間內不會侍寢,年齡都不大,只有十六歲,第一次面圣,都很緊張,頭磕的砰砰響。

  次日的清晨,朱翊鈞再次來到了文華殿,開始了每日的廷議。

  “陳璘率水師攻滅了三都澳海灣七處私市,這是昨日來的捷音,陳璘在奏疏中直言不諱的說,有大員為其遮掩,廷臣都在,那是誰,現在站出來,朕能饒他一命,君臣一場,八辟之內,朕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朱翊鈞看著廷臣們,平靜的說道。

  廷臣都是老面孔了,有幾個還是主少國疑的社稷之臣,朱翊鈞不希望鬧得那么難看。

  “朕很簡單,大家都清楚的很,不要覺得查不出來,現在交待,都還來得及。”朱翊鈞見沒人說話,重復了一下自己做事的原則,他第一次談的時候,給的條件都是最豐厚的,而且金口玉言,兌現承諾。

  真的等查出來,免不了斬首示眾,拉到菜市口,尸首分離,不得全尸,多難堪,皇帝不體面,廷臣們也不體面。

  “陛下,廷臣雖然各有主張,但都是忠君體國骨鯁正臣,臣以為,文華殿中沒有佞臣。”海瑞站了起來,代表都察院總憲發言,他不認為明公們會庇佑海寇,主要是犯不上,通倭這罪名坐實了,那挨的罵,大約和秦檜一樣了。

  海瑞一說話,廷臣們都松了口氣,海瑞反復抓貪多年,看人是很準確的,廷臣連個外室的丑聞都沒有,為了銀子通倭,那不是連帶著整個家譜都被罵嗎?

  廷臣就真的那么干凈嗎?也不盡然,但絕對沒臟到那個份上,要知道嚴嵩、嚴世藩都已經是大明最惡劣的那種奸臣了,嚴嵩嚴世藩讓胡宗憲平倭,最后也沒鬧出養寇自重來。

  “陛下,大宗伯亦有骨鯁之時。”海瑞思索了一番,拿萬士和舉了個例子,萬士和是廷臣里,身段最柔軟的那個了,但萬士和直言上諫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海瑞,我沒惹你!”萬士和一聽就怒了,指名道姓的喊了出來,海瑞什么意思!他萬士和可沒惹到海瑞!

  感情他萬士和,就是大明廷臣道德的地板磚是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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