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鬼?
被炮火燒熱的風中夾雜著腥臭，照亮戰場的光芒不來自天穹，反而來自于地面上的人間煉獄，射線與烈焰的光芒宛如地獄間翻滾的巖漿——
卻反襯地那片黑暗更加深沉。
渡鴉正緊張地注視著戰場。
忽然，滋滋滋，通訊頻道中電波的聲音響起，科拉克斯緊張了片刻，隨后基利曼的聲音自那其中傳來，夾雜著些許無奈。
科拉克斯，接下來我說什么，你都不要笑。
那團渡鴉之主的黑暗在熱風中瑟縮了一下，但依舊不語。
我很嚴肅地通知你，因為帝皇的一些舉措，接下來將會有與混沌類似力量的軍隊出現在戰場上。
這并不是讓科拉克斯無法接受的消息，但鑒于基利曼的第一句，科拉克斯決定多一個心眼。
渡鴉開口，聲音沙啞，問出了他自認為最荒謬的問題，
是敵是友？
基利曼難得沉默了片刻，隨后說出了他的答案，
亦敵亦友。
基利曼…
科拉克斯猶豫了下，他認為他接下來的這句話會很傷人，但他還是決定說出來。
你有沒有發現，你越來越像帝皇了？
頻道那端沉默了。
科拉克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通訊頻道那端的基利曼如遭雷劈，但他知道基利曼會挺過去，因為他是羅伯特·基利曼。
非常傷人的話，但我的確需要反思。
基利曼長吁了一口氣，
但事情非常復雜，簡而言之，接下來你會看見另一個與我們截然不同，借助混沌力量的帝國——
他們答應助我們擊退太空死靈，但同時，你也要小心他們突然發難背叛。
別笑，
基利曼懇切地說道，他那邊似乎進行了一次短途靈能傳送，頻道中發出被靈能所干擾，特有的呲呲聲。
是真的。
科拉克斯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嘴，他感覺有些玄妙，尚不能理解其中的真意，他認為基利曼在開玩笑，但這個節骨眼上開玩笑顯然不會是基利曼會做的事情。
科拉克斯咽了口唾沫。
你是說…我甚至可能會看見另一個我？
是的。
頻道那端傳來了一聲深呼吸，
莫塔里安正在往你那邊的陣線趕，你可以接下來讓他為你解釋這一些，很抱歉我仍需要——嘿！哈迪斯——等一下——不要吃我的公文？！！！快把辦公桌移開——！！
抱歉我的兄弟我這里出現了一點狀況我需要暫且離開祝你好運 呲——
頻道那端徹底安靜下來，只有空頻道所特有的電流聲在科拉克斯耳邊回響。
科拉克斯感到自己有很多困惑，他站在與太空死靈的戰場上，看著殘存的統太空死靈被暗鴉守衛所剿殺，那些暗淡的瑩綠映照在他臉上，讓他看起來有些摸不到頭腦。
他難道也睡了一萬年嗎？
基利曼的每個字都很好理解，但科拉克斯仍然感到困惑，什么叫做“另一個依靠混沌的帝國”？
他還沒有在心中細致地思索這件事，他的私人頻道便再一次接收到了一股高亢的信號。
救我啊！科——拉——克——斯——啊啊啊啊啊！！！
康拉德的慘叫震耳欲聾。
下一刻，渡鴉之主所在之處只余黑羽飄落。
那是什么鬼？！
這又是什么鬼？！
康拉德·科茲頭一次感覺到恐懼，他一萬年沒體會過這么刻骨銘心的恐懼了，上一次還是因為被馬卡多那個狗娘的東西拖入亞空間里。
有些時候，恐懼源于未知，擅長心理戰的康拉德深諳此道。
比如黑暗，霧氣，讓人看不見事物的全貌，未知余不確定性如影隨形，人便會自然感到驚恐。
但這不過是最低級的恐嚇，康拉德認為，真正的、最高級的恐懼是將事物與真實原原本本地呈現給眾人，卻依舊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而現在，他被嚇到了。
康拉德·科茲感到寒意順著他的脊骨上涌，他的頭發幾乎都要炸起來了，他發誓他自己絕對沒見過這么邪門的東西——這比冥王還他媽怪！
這他媽什么鬼？
康拉德輕聲說道，熾熱的血紅色光芒映亮他的臉龐，讓他全黑瞳孔間有了一圈血紅的光圈，血氣噴到他的臉上，康拉德有一種被獵人所注視的感覺。
打不過，絕對打不過。
這是康拉德的第一反應——
就像是他打現在的莫塔里安一樣，他第一波的刺殺能否穿透莫塔里安的血皮還是一個問題。
帝皇并沒有分給康拉德太多力量，科茲自己也樂得自在，那些相近的力量大多都分給了 如果現在硬要康拉德從諸位原體中挑一個對打，康拉德絕對會挑靈魂不完整的馬格努斯。
因為剩下的他都打不過。
這便是康拉德·科茲現在的強度。
而現在，他面前正有一個怪物，一個血紅的怪物，暗紅的盔甲上布滿血垢，噴吐出的熱氣中夾雜著腥臭，那根雪白的脊骨如同鳥類的尾翼，順著紅甲左右搖擺。
現在那個怪物正注視著康拉德，并離他很近、非常、非常近。
鬼知道他是怎么忽然從空中的陰影中冒出來的？！
但這些都不是最驚悚的，最驚悚的是，這個怪物長著一副科拉克斯的臉。
你他媽是誰，紅傻逼？
康拉德輕聲問道，盡可能不激怒這個龐然大物，這個升魔的怪物比他足足寬大了兩圈不止，原體伸出手，示意怪物身后的賽維塔不要亂動——
怪物的興趣明顯在他身上。
科拉克斯咧開嘴說道，他身后的更遠處，大地裂開縫隙，巖漿翻滾著自地縫中上涌，無數血紅的怪物因此爬上來了，跟科拉克斯一樣的暗紅甲胄。
你？科拉克斯？！
康拉德拔高音調，他有些憤怒了，他會大度地允許人們嘲諷帝皇、馬卡多、基利曼與莫塔里安，但不能是 也不能是如此褻瀆的方式。
康拉德感到自己手甲間的閃電爪現在已經蠢蠢欲動了，他緩緩俯下身子，以一種挑釁的目光盯著那個冒牌 我也很好奇你為何如此狼狽了，康拉德，你布靈布靈閃的風衣——呢？！
這句話尚未說完，璀璨白光便劃破猩紅！靈能暴起！閃電的裂紋在空間中停留，直沖科拉克斯脖頸而去！
科拉克斯的眼眸中劃過一道閃電！康拉德的攻擊沒有絲毫先兆，幾乎是瞬發！
康拉德瞳孔緊縮，沒有想象中的鮮血四濺，他進攻的那只手被科拉克斯攥住小臂，
科拉克斯手爪發力，那只如同猛禽般皺皺巴巴同時尖利的手爪間，康拉德的盔甲發出破碎的尖嘯聲。
太弱了，
科拉克斯口齒不清地說到，作為恐虐的惡魔王子，對于太弱的存在，他現在顯然失去了點興致。
你怎么比他還弱？
科拉克斯大笑起來，隨后直接發力甩出康拉德！康拉德的身影如同炮彈般在空中劃過一道黑影，砰！灰塵四濺，大地被重重砸出一道裂紋。
康拉德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已經碎了。
首先，康拉德并不是個喜歡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喪命的家伙。
其次，他的的確確被這個長著科拉克斯臉的恐虐惡魔嚇到了。
再次，康拉德打不過這個恐虐惡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康拉德·科茲并沒有莫塔里安那般所謂的自尊心。
以及，他至少得讓他的子嗣們別跟他一樣死地稀里糊涂的。
于是…
救我啊！科——拉——克——斯——啊啊啊啊啊！！！
康拉德·科茲發動召喚術，召喚自己的獄卒 我自己？
科拉克斯眨眨眼，他感到自己又開始渴望鮮血了，殺死一個弱小的自己然后將他獻祭給血之道，這一想法扎根在他腦中，令他熱血沸騰。
因此他并沒有打斷康拉德，科拉克斯感到一股強大、及其強大的陰暗力量正在急速接近，他猛然后跳，下一刻，暴虐的黑暗便降臨在他剛剛的位置。
渡鴉之主、陰影中的王者，科拉克斯，來了。
科拉克斯好奇地偏了偏頭，站在枝頭的伯勞鳥好奇地盯著它的獵物。
他全黑，眼眸暗紅的眼中映出了那個怪物，一個由不斷向上漂浮的黑暗所組成的亞空間生物，慘白的臉自其間探出，他看見一張比自己臉干凈太多，也更加瘦削悲哀的臉龐。
我現在相信基利曼在說什么了。
科拉克斯的聲音平鋪直敘，并沒有些許波瀾，或許之前的種種不幸早已磨煉了他。
他的黑瞳中映出另一個自己，更加龐大，如同一頭真正的恐虐惡魔，那是一只半鳥形惡魔，他的小腿與他的身形相比瘦削地詭異，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堅硬的鳥腿，鳥爪比科拉克斯的頭還要大，那上面尖利的指甲堪比一把砍刀的長度。
科拉克斯注意到另一個他背后收攏的骨翼，這證明另一個自己也會飛。
墮入恐虐之道的自己…
科拉克斯感到自己的靈魂顫抖了片刻，但僅僅只是一刻，早在許久之前，在與康拉德的對望凝視中，科拉克斯便已經接受了自己靈魂中的嗜血與另一種可能。
他也只會更加感激當年將自己辛苦養大的家人們，并更加刻苦地用仁慈與理智壓制自己的本性。
倒是另一個自己，卻反倒沒有科拉克斯這般平靜。
科拉克斯意識到這一點，因此他的靈魂更加平靜了，他張開雙臂，淡定地望向那個正在喘著粗氣的家伙。
我已經收到軍令，我想你收到的命令是兩軍結盟？
科拉克斯感到困惑。
科拉克斯感到不解。
他不理解為何另一個自己會是這樣一幅模樣，就像是他心目中所理想的，一直想要效仿的康拉德一樣，他不理解，他一點都不理解。
他燃著血紅的眸子望向另一個自己，他看見一個跟他曾經及其相似的靈魂——
科拉克斯的嗅覺從未出錯，另一個他跟他同樣有著嗜血的本能，但為何…？
為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科拉克斯側頭看了眼正在從坑里把自己刨出來的康拉德，這個世界真是瘋了，他想到。
答案是我很幸運地遇到了一群愛我的人——！
下一刻，科拉克斯的黑瞳驟然在科拉克斯的眼中放大，伯勞鳥下意識后退舉臂防守，但看起來沒有絲毫厚度的黑羽卻割開了他的盔甲？！
伯勞鳥向上揮動血爪，但手爪卻并沒有觸碰到任何實體，他面前科拉克斯慘白臉龐的幻影仍在，人卻早已消失不見！
伯勞鳥忽然左肩一沉。
倒置的慘白面龐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視線中，科拉克斯的嘴角與臉頰上均有羽毛狀的不定黑暗，仿佛正在吞噬他的整張臉。
刺痛自脖頸處傳來，伯勞鳥嗅到他最喜歡的濃郁鮮血的味道——來自他自己。
我猜…如果你降臨在了那里——那么是你殺了那些人，對嗎？
科拉克斯質問道，渡鴉之爪深深地嵌進伯勞鳥的肌肉中，恐虐惡魔王子的肌肉極硬，科拉克斯感覺自己的攻擊僅僅刺破了他的表皮。
什么——什么鬼？！血祭血神！顱獻顱座！！
伯勞鳥大叫起來，他抓住肩上的科拉克斯然后朝大地砸下去，這次科拉克斯沒有躲過伯勞鳥的雙手，他被憤怒地砸到地面上，一下、兩下、三——
嗡——砰！！！
啊啊啊！
咆哮震耳欲聾，伯勞鳥忽然憤怒地松開科拉克斯——康拉德氣喘吁吁地站起來，手中的高斯槍槍口噴吐出絲絲熱氣。
別忘了還有我。
康拉德隨意朝地上啐了一口，被伯勞鳥放開的科拉克斯第一時間又再度隱入黑暗之中，黑暗翻滾著涌上來，包圍住三人的戰場。
伯勞鳥感到憤怒，無與倫比的憤怒，他并未收到多少損傷，但被偷襲的恥辱幾乎令他發狂。
他手中的血爪驟然爆閃起來，血氣翻滾，即將——
我以為我會看見你們跟太空死靈苦戰的畫面。
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忽然插足，不緊不慢，卻帶著隱隱的慍怒，科拉克斯幾乎是立刻警惕起來，他感到這聲音的主人極強。
但結果我看見了什么？
白霧翻滾，蟲型的類人生物緩緩自聚攏的白霧間站起，他的造型是如此不倫不類與恐怖，令科拉克斯下意識感到驚愕。
與此同時，科拉克斯感到正在賜福自己的力量忽然變弱。
我想你可以待會兒再跟他們玩。
羅伯特·基利曼輕聲說道，他頭頂的王冠璀璨萬分。
科拉克斯，看來你比較心急？
科拉克斯立刻收回了自己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