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預感將有壞事發生,是很壞、很壞的事。
瑟縮的狂風間,午夜領主原體的聲音被嗚咽著吹地極遠。
他身旁的賽維塔拉起陷在泥沼中的小崽子,完全不正眼看他們偉大的父親,反而關切在一手拽起來小崽子后用力拍了拍小崽子的后背。
賽維塔對于那個軍團新人未免有些過于上心,這是對待繼任人的態度,康拉德因此感到不滿——
但軍團的控制權又沒在他手上。
想到這里,康拉德的不滿又回去了。
命運如同持續下滑的螺旋,永無止境,我們所面對的只會是世人的冷眼與不解,苦難——
“所以具體會是什么事,大人?”
賽維塔直接打斷了康拉德,啊…他以前從不這樣的。
自從康拉德上次把他扔到泰拉,自己率領軍團去打鈦帝國后,回來賽維塔就學會跟原體頂嘴和打斷發言了。
這一定是卡拉斯教壞賽維塔的,那個該死的死亡守衛,和莫塔里安一樣令人生厭。
長時間作戰的疲累令康拉德有些虛弱,他擦了擦嘴角溢出來的鮮血,抬起頭,讓紛亂長發遮掩住他蒼白的面龐,
我無法看清楚那是什么…但我聽見啼鳴…鮮血…憤怒者…
“恐虐?”
賽維塔古怪地嘟噥道,他攥緊自己的鏈鋸戟,抬頭看向遠方,那些被串起來的太空死靈們。
“的確很像。”
賽維塔謹慎地說道,太空死靈沒有鮮血,但在同恐虐作戰時,它們也會留下像血一般的腥臭液體。
“但…混沌來這里干什么?”
賽維塔看向康拉德,他看見自己的原體迎著風,閉起雙目搖了搖頭。
若換做他人,定以為原體此刻正在深思熟慮,但賽維塔知道康拉德不是在發呆,就是在回味靈族大煙的味道。
但我總覺不妙。
另一命運線 第八號原體康拉德·科茲,在設定之初,便被帝皇設定為裁罪之人。
因此,在泰拉上的那一月余,帝皇著重教授了科茲有關正義與定罪等諸多事宜。
事故發生后,康拉德·科茲被亞空間風暴拋到了諾斯特拉莫。
彼時的諾斯特拉莫,骯臟、墮落、污濁不堪,暗巷里的人們猶如野獸般廝殺,黑幫橫行,食利階級視人命如草芥。
即便是在混亂的30k帝國,諾斯特拉莫也可以毫無爭議地被稱為人類歷史上道德的下水道,正義的埋骨之地。
康拉德·科茲抵達了諾斯特拉莫。
大審判官、裁罪者、罪惡與惡行的終結者,降臨了。
自一點星芒破黑暗后。
五日內,諾斯特拉莫無事發生。
五日后。
審判,開始了。
零點零分,磅礴雨幕間,諾斯特拉莫最大的工業城市內,早已被廢棄已久的大鐘被敲響,伴隨著諾斯特拉莫最大黑幫話事人的尸首,
瘦削的、衣著襤褸的怪物站在整個星球的至高點,不祥的白色閃電在他身旁炸響,在眾人的驚愕間,說出了他降臨在諾斯特拉莫后的第一句話。
他說,
第一日,依據律法,殺人過百者絞刑自裁,不從者凌遲。
比雨夜更加深沉血腥的大清洗便開始了。
最初,人們驚愕。
隨后,黑幫開始追殺這個怪物——但在原體偉力面前,一切不過螳臂當車,他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黑暗間,再不見蹤影。
最初,沒人認真聆聽他的話語。
但第一個被凌遲的人已經出現,人們發現他痛苦地跪在自己華麗辦公室的正中央,血肉層層被細致撥開,白骨架為中心,血肉蓮花層層綻開。
更驚恐的是,在人們發現他的時候,他還活著。
那個顱骨上粘連著些許血肉的家伙顫抖著,被削下一半的晶狀體在眼窩中恐懼至極地盯著前來的人們。
第一個被施以極刑的人最后一句話是,
“快自殺。”
隨后,砰!
骨架砸在滿地血肉間,肉泥飛濺。
無數相似的畫面正在諾斯特拉莫上出現,沒人知道那個怪物是怎么做到如此快速地殺人的,但當他們推開門,所看見的皆是白骨尸首。
慌亂,毫不知曉規則的第一日在雨幕中過去了。
大雨磅礴,洗刷過鮮血,淡淡的血腥味兒卻縈繞在眾人鼻尖,終日不散。
第二日零時零分,那廢棄的大鐘旁,怪物再度出現,這次人們不再聚集,驚愕地散去,卻仍舊徒勞。
在被凌遲的尸首旁,他說出了他的第二句話。
第二日,依據律法,殺人過五十者吞槍自裁,不從者鞭刑處死。
于是雨夜繼續。
第二日,第一個自殺者出現了,槍聲在雨幕間如此清脆,砰!
隨后,槍聲如同雨珠墜地那般頻繁,乒乒乓乓,豆大的酸雨打在雨棚上,清脆響亮。
雨仍在下。
第二日的最后一刻,諾斯特拉莫的人數總共減少了十分之一,或許有人尚未觸及“律法”,但在極度的恐懼里,他們選擇死亡。
無數被長鞭一鞭抽散的人體碎片隨水堵住了下水道,嚙齒類吱吱作響,街道上的水線開始上漲。
有些被截成兩半的家伙還尚在慘叫,聽聞便讓人顫抖膽寒,那些人早已被審判給了死亡。
第三日。
第三日,依據律法,殺人過十者跳樓自裁,不從者杖刑處死。
雨漸漸小了。
但雨聲卻更加磅礴。
人們取代了雨珠。
尸首在街道里堆起來,尸體、尸體、到處都是尸體,為了不被怪物用極其痛苦的方法殺死,在極度緊繃的精神狀態下,無數人踏上高臺,縱身一躍。
諾斯特拉莫的街道上空無活人,到處都是死者,老實本分的奴隸與老鼠共同瑟縮在陰暗處,老嫗捂著稚子的雙目低泣。
怪物,怪物降臨在了諾斯特拉莫。
第四日。
雨停了。
先前因驚恐與恐懼而逃竄的人群卻再度稀稀拉拉地聚集于他腳下,有人用鮮血在身上涂抹著古怪的文字;有人高舉起火把,呼喊著“律法!”;有人跪在他的陰影下哭泣,懇請他放過他們。
但截止目前,沒有人向他們說律法究竟是什么。
他只是再度開口。
第四日,依據律法,殺人者以火刑自裁,不從者斬首。
于是熊熊烈火取代了整個世界。
焚燒,焚燒,第四日的夜是明亮的,第四日的日是明亮的,火光映照在人們那渾濁的雙瞳間,刺痛他們的雙目,灼燒他們的靈魂。
于是那烈火只是自顧自地燒。
如同大審判官康拉德·科茲。
烈焰持續了一天一夜,臨近第五日之際,伴隨一道驚雷,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沖刷了一切。
第五日,尚且幸存的人們聚集在廣場上,朝他跪拜。
他仍站在那里,不偏不倚,目光如炬。
第五日,根據律法,你們的死罪被減免,但你們依舊是有罪之人。
勞役與恐怖將施加于諸身,直到罪孽被洗脫——然則罪責深重,你們這一代永無法還清。
你們的子代將生而有罪,直到徹底攥住正義的劍柄,直到我的雙目親眼目睹他們的美德,否則這份罪責將徹底延續下去。
于是,第五日,諾斯特拉莫人開始勞作。
在恐懼之下。
那個神神叨叨的家伙…
被血垢所重重包裹,盔甲呈現出干涸暗紅色的科拉克斯輕聲道,
他感到自己那尖利的手爪正蠢蠢欲動,他渴望看見尸首掛在高空,高高地與紅日映在一起,淌下鮮血。
恐虐的寵兒正粗俗地喘息著,恨不得下一刻便沖出去廝殺,但那雪白的脊柱骨正隨著他的呼吸起伏。
平心而論,身為恐虐的王子,科拉克斯的造型并不算過于夸張,與他的兄弟們相比,科拉克斯的造型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簡樸。
但就是簡樸而容易被忽略的科拉克斯,是他們當中最嗜血的存在,或許只有圣吉列斯能跟他匹敵。
難以想象…你在這里會是什么一副模樣,康拉德?
大審判官康拉德素來跟科拉克斯不太對付,兩人亦敵亦友。
在降臨于自己母星后,被帝皇灌輸陰影與殺戮的科拉克斯第一時間開始了廝殺,他潛藏于礦洞間,以弒殺路過的人們為樂。
第十九號原體,科拉克斯,素來嗜殺。
當帝國的船只發現他時,救贖星上的人口幾近為零,只有一塊極強的靈能黑暗移動在救贖星那復雜的礦洞間,不祥地涌動著。
任何派去探查此星的先遣隊都杳無音訊,最后,人類之主確定自己的一個子嗣正在這顆星球上。
面對科拉克斯的舉措,帝皇大失所望,他教授科拉克斯殺戮,卻并不是希望他呈現出一顆死星。
因為大遠征時間緊張,人類之主便沒有親自同科拉克斯交談,他派去了當時跟隨在他身邊的孩子康拉德,前去尋回科拉克斯。
大審判官康拉德在人類之主面前許下諾言,定會帶回科拉克斯。
沒人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場兄弟之間的戰斗很激烈。
幾天后,出現在人們視線中的是遍體鱗傷的科拉克斯,拖著重傷幾近無息的康拉德,癱倒在禁軍隊列之前。
別…別讓他死。
科拉克斯口齒不清地說,隨后一同癱倒在地。
這之后,科拉克斯的回歸帝國學習也便順理成章地交給了康拉德。
值得一提的是,在帝國找到康拉德時,諾斯特拉莫已然成為了一顆秩序井然的星球,礦產被高效產出,沒有人犯罪,沒有人自殺,人們兢兢戰戰地工作著,因為過勞與恐懼而短壽。
一顆高效產出精金的星球,康拉德自然被帝皇打上了合格的印章。
與其他兄弟們相比,康拉德喜好精金裝飾的黑色服飾,喜好審判與研究律法——
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同基利曼所交好,基利曼曾多次找到康拉德,談論與研究帝國律法。
除此之外,康拉德也偶同珞珈與馬格努斯談論律法。
康拉德也與莫塔里安關系相近,實際上,在大遠征其間,沒有太多原體會討厭莫塔里安,一個真正彬彬有禮、溫和、謙遜,善于聆聽的家伙。
康拉德原本認為自己在原體間最聊得來的家伙會是基利曼,但當一個跟他如此相近的人出現了——
在嗜血混沌的科拉克斯身上,康拉德看見了另一種命運,自己原本有可能走上的歧路。
也正是在科拉克斯回歸帝國后,康拉德覺醒了自己預言的能力,并隨著時間流逝而越發被拖入預言泥沼。
但在最初,或許因為相似的緣故,康拉德認真地引領科拉克斯,這頭礦洞陰影中的伯勞鳥如何融入社會。
在康拉德身上,科拉克斯感受到了某種親情的存在,野獸逐漸被馴服,回歸人類帝國,甚至學會了笨拙地關心兄長們。
這是極其罕見的,這意味著科拉克斯身上原本的另一種可能,但隨著救贖星上的死亡疊加,那般可能便再難重現。
雖然他有時仍會去找圣吉列斯或者安格隆,尋求刺激。
直到——
基利曼下令科拉克斯殺死康拉德。
彼時康拉德已徹底因為預言陷入瘋癲,再無被帝國利用的價值,因為忌憚康拉德的預言,基利曼親自讓科拉克斯去殺死基利曼所謂最好的朋友。
那場戰爭的結局,科拉克斯并未拖回康拉德的尸首,他朝基利曼獻上了康拉德的雙肺并承諾他已將康拉德做成血鷹。
血鷹,掰斷獻祭者的肋骨,將雙肺扯出,拉出擺好,像是展翅欲飛的雄鷹那般。
但康拉德真的被殺死了嗎?
無人知曉。
只有科拉克斯那并不清明的嗜血雙眸間,偶爾會想起些什么。
嗜血的禽類含糊不清著,反正基利曼讓他們動員,他自己先跑到戰場上殺幾個,恰當地很。
康拉德什么時候這么邋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