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
不知不覺間,已至年關。李家村近日來熱鬧非凡,家家戶戶門前張貼起了對聯,大紅燈籠高高掛,喜氣洋洋過新年。
今天是村里學堂最后一天上課了,教書先生也要教完最后一堂課后也要回家過年了,下一堂課就是來年開春之后的事兒了。
花熒跑出學堂,拽住了一個穿著厚厚棉衣的男娃,問道:“李四,我讓你帶的東西你帶來了嗎?”
“我...我給忘了......”
這名叫李四的男娃流著鼻涕,一臉不太聰明的樣子,支支吾吾答道。
花熒聽了,當即撇了撇嘴,不滿道:“那竹馬你還想不想要了!今天可是我最后一次下山了,這樣吧,你把東西準備好,遲點吃過晚飯我在村口等你,到時候你可別忘了來。”
“要!我要!晚上我肯定拿給你,到時候咱們村口見!”說著,李四拔腿就往家跑,匆匆忙忙的去準備了。
等他走后,花熒也沒有在此地停留,奔著村口走去。
一路上,看著村里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的喧鬧景象,她不由得心生羨慕。
往年的這個時候,花熒都是和同村的小伙伴們一起玩耍,今年不一樣了,山上只有她和師姐兩個人,師父還沒有回來,別提有多冷清了。
想著這個年怎么都要過得熱鬧點,因此她準備做點爆竹喜慶喜慶,不過缺了硝石、硫磺、木炭,爆竹可做不成,于是只好去找那李四換上一些。
李四家里是賣貨的,他父親經常到鎮上采購各種貨物在村里出售。
花熒手里沒啥銀子,僅有的幾兩碎銀還是從那白袍道人袍子里得來的,早早的被她拿去買書了。于是乎,身無分文的她只好以物換物,用一些自己手工做的小物件去跟這李四交換。
除了李四,平時她也經常會從村里其他孩子手里交換些東西。譬如零食、蔬菜種子之類的。
想換別的也沒轍,村里這些小毛孩子可搞不到什么稀奇的物件來。
山上缺的東西可不少,秦香織手里還有些師父留下的余錢,都用來買米買油了,還給花熒添置了幾身冬衣。
眼看著馬上快過年了,連點年貨都置辦不了,著實有點說不過去。
其實,花熒最近也在琢磨著該怎么搞點銀子來,總不能苦等著師父回來吧。
一開始,她想了個法子。
賣菜,把自己菜園里種的那些富余的菜拿到集市上去賣掉,可菜能值幾個錢啊。去了一次集市,才賣了幾個銅板,她直接就放棄了。
后來,花熒又聽說藥材值錢,便想著種點藥材拿去賣。不過,藥材的種子可不好找,村里和附近的集市上都沒有,她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只有鎮上的藥材鋪里有種子賣。
種子暫時買不到,她再次把心思轉移到了山里。
山里有不少野生的藥草,花熒心想或許可以試著移植培育一下。只不過,這事兒肯定要等開春后了,現在山里大雪覆蓋,野生的藥草極為難尋,起碼也要等雪化了才能正式開始她的這一計劃。
從李家村出來后,花熒一路回到山上,倒也無事發生。
這一兩個月來,那飛狐門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也不知是否在謀劃著什么,反正她們師姐妹二人相安無事,一切安好,除了心心念念的師父依舊沒有歸來外,其他的倒也沒什么不開心的地方。
推開小院的門,走到廊前,將布做的書包卸下,循著聲音走到了師姐的房門前,輕輕扣了扣。
“師姐,你在里面嗎?”
這一月以來天氣嚴寒,二人雖說為了取暖一直是同吃同住,但花熒進秦香織房前依然是小心翼翼的,每次都要等里面有回音才會推門進去,輕易不敢貿然闖入,不然指不定會撞上什么不該看的事情。
“師妹快進來。”
房里很快傳來秦香織的喊聲,花熒隨即推門而入,反手閉上房門,緩步往里走去。
屋內,秦香織只穿了一件單衣,盤膝坐于床榻上,似是正在打坐練功。
和花熒這個剛入門不久的小師妹不同,秦香織每日了修煉外功以外,一直有在兼修內家功法,雖然不知已到何種境界,但單從她那練功時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驚人氣息來看,儼然已經小有成就。
花熒對此很是艷羨,不過遵照師父的囑咐,她也沒有再去練那部名叫青皮力的功法。
不對,那部功法其實應該叫清波功。
自從在山下李家村學堂偷偷聽課以來,花熒識得了不少的新字,如今除了一些比較生僻的字詞外,大部分的常用字她都習得差不多了,已然脫離了文盲的范疇。
如今,只待師父傳授她新的功法,便可正式開始修煉內功。
“師妹,今日山下可有什么新鮮事兒。”秦香織收功起身下床,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問道。
花熒先是搖了搖頭,隨即又道:“先生已經回家過年去了,我這陣子也不用去山下讀書了。”
“如此也好,最近好好在山上待著,每次你下山我都放心不下。”秦香織點點頭,一把拉著花熒坐到床邊,“那飛狐門長時間沒有動靜,恐怕年后便會有所行動,你且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師姐......”
提到這飛狐門,花熒多少有些心神不寧,他們一日不出現二人便一日不得安生,如同在她心里懸了一塊大石頭,久久無法落地。
真不知哪日突然殺到,打個措手不及。
見其心憂,秦香織摸了摸花熒的腦袋,輕聲安撫道:“不要多想,他們若敢再來,師姐定會護你周全。”
“嗯!”花熒重重點頭。
午后,吃過飯,二人一整個下午都待在房里休息。如今天冷了哪兒也去不得,無聊得很,閑談了少許后便昏昏睡去,直到傍晚。
花熒醒來,見身邊的師姐還在沉睡,沒有打擾,小心翼翼的爬起來穿上鞋子走出房門。
外面飄著小雪,寒風吹著,林間小路白茫茫一片。
花熒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嘴巴里不停吐著熱氣,順著被白雪覆蓋的小路往山下走去。
雖說師姐囑托她不要再下山,但她想起跟那李四還有約定,心想著只去一小會兒應該不會發生什么,便匆匆忙往李家村趕去。
等爆竹做好了,再給師姐一個驚喜。
山間積雪路滑,不太好走,花熒剛剛摸黑走到山下,正準備稍稍加快步伐,突然發覺山腳下有些異常。
山下雪下得很厚,此時依舊在飄雪,紛紛揚揚間,雪花漫天飛舞。
林間的道路,早已被積雪覆蓋,然而,本應雪白亮麗的小道,此時卻染上了鮮艷的紅色。
只見,數十上百具身著黑衣、青衣的尸體散亂的倒在各處,有的身首各異,有的肢斷肉離,鮮紅的血跡似斑點般灑滿了整個路面,與那皚皚白雪摻雜在一起,形成了濃厚的雪漿,整條道路宛如泥濘。
白色,混著血色,還有那墨點般綴在其上的黑色尸身,組成了一副詭異的畫面。
然而在這當中,竟有一身著青衫的女子于眾多尸身之內,手持著帶血的銀白長劍,背對于山路,盈盈佇立。
寒風吹不動,白雪染青絲。
女子輕輕揮動手中的長劍,劍刃上的血跡如雨珠般甩在雪地上濺出一條紅線,不留一絲一毫,干凈得好似不曾沾染過什么。
收回劍鞘,青衫女子轉過身來,熟視無睹般越過了周身的血海尸山,蓮步輕挪,徑直走上前去。
朱唇輕啟,聲音淡淡如水。
“師...師父......”
花熒似乎還沒有從遠處的恐怖景象中回過神來,幼嫩的小臉上滿是震驚的神色,直到青衫女子走近了,嘴巴里才磕磕絆絆發出聲音。
這一晚,她那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并在心中萌生了一個念頭。
我師父和師姐居然都是殺人大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