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圍巾落下來的那一刻,天空又下起了雪。
就像是此刻徐年年的心情一樣,絢爛的美好,落入溫熱掌心后,卻依舊只能感受到沁涼的寒意。
真是好討厭啊…
徐年年的雙手下意識抬起來,一只手扶住腦袋上的圍巾,另一只手整理圍巾的姿勢,將它纏繞在自己的脖子上。
原本還有些涼意的脖頸,很快就暖和起來。
但身體上的寒冷容易驅除,心底的冰涼卻像是頑固舊疾,不是那么容易就改變的。
可即便如此,徐年年低頭嗅著圍巾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息,原本迷慌的心情,也隨之安穩下來。
她默默地扭過身子,用身體擋住了雪地上畫的字跡,然后不著痕跡的挪動著腳步,把剛才畫的名字和愛心都通通踩碎。
事已至此,已經沒什么好期待的了,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也沒必要再去為難徐行。
發生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如果徐行和顏池醋之間的關系,也能像這雪地上的字跡一樣,能夠輕松就抹除痕跡就好了。
“想什么呢?”徐行站在她身側,見她蹲在地上低頭不說話,一邊拿起地上放著的仙女棒,一邊點燃后問道,“這條圍巾怎么樣。”
“不怎么樣。”徐年年從地上站起來,看著他手里捏著的已經燃起火花的仙女棒,表情已經回復了常態,撇撇嘴嫌棄道,“丑死了。”
“喂喂,好歹是我親手做的,就算不夸一下,也不能這么說吧。”
徐行一只手舉起仙女棒,另一只手就伸到徐年年面前,把圍巾整理的稍微正了一點。
“你自己做的?”徐年年稍微詫異了一下,旋即一臉不信,“你騙人也編一個像樣一點的吧。”
“其實是之前你生日的時候就做好的,但那天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給你,結果晚上…”徐行語氣停頓了一下,意識到這會兒說這個已經有點不合時宜,于是沉默片刻后,立馬改口,補充道,“嗯,這是醋醋教我織的。”
徐年年聽到這句話,手指緊緊攥住圍巾,想到這是人家女朋友親手教出來的禮物,她就很想一把給扯掉。
可僵持了許久,她也沒舍得真的這么做。
“那就替我謝謝醋醋了。”徐年年抿起嘴唇,重新蹲到地上,攥起了一小團雪球,后退幾步跟徐行拉開距離后,就像是為了發泄自己內心的欲望一樣,狠狠地將手中的雪球朝徐行扔了出去。
啪嘰一下,雪球砸在徐行的肩膀上,破碎開來后,還濺到了徐行的臉。
“我靠!搞偷襲是吧?”徐行扔下已經熄滅的仙女棒,直接就是一個反擊。
“啊!你這也太大了!小一點會死啊?”
“口徑就是正義,你的這么小,一點威力也沒有。”
姐弟倆在院子里又追又逃,還一路追出了院子大門,在街上用雪球互毆起來。
不過徐行也沒一直欺負她,自己爽夠了之后,就沒再發起進攻,只是偶爾反擊。
徐年年見狀也不心疼,直接就是一個大力輸出。
結果兩個人一路跑出院子大門后,又走啊跑啊追出去好幾百米,氣喘吁吁之余,徐年年腳下一個踉蹌,就“啊!”的一聲,摔在了雪地里。
徐行:“…你這不知道的別人還以為你惡意碰瓷呢。”
“你滾。”徐年年在雪地里側過身,呲著嘴蹙起眉頭,右手摸著腳踝,嘶的發出輕響,“沒良心的東西,過來扶我一下啦。”
“沒事吧?崴著了?”徐行走進過來,皺著眉蹲下身子,捏了捏她受傷的腳踝。
“嘶…你別捏了!”徐年年吃痛之下,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先扶我起來。”
“慢點,慢點。”徐行扶著她站起身,調侃笑道,“這就是你剛才偷襲我的代價。”
“哼。”徐年年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在雪地上嘗試著走了兩步,感覺還是有點疼,走起來一瘸一拐的。
“算了,我背你回去吧。”徐行走到她面前蹲下來,“玩的也差不多了,該回去睡覺了。”
“哦…”徐年年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弟弟,看著他寬闊的背嵴,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猶豫片刻后,還是伸出雙手環抱住徐行的脖頸。
徐行的雙手向后伸展,將徐年年兩條纖細修長的大長腿托起,踩著來時的雪地,慢慢向家里走去。
而就在徐行剛走出去沒幾步路,就感覺脖子上一片冰涼。
徐年年把自己剛玩過雪球的雙手冰敷在徐行脖子上,冷的他嘶嘶的發出聲來。
“臥槽!很冷的好不好。”
“這是給你的懲罰。”徐年年趴在他的背上,小聲地說道。
徐行倒是沒有反抗,畢竟像是這樣的情況,熬過了最初的階段后,其實就沒那么冷了。
沒過一會兒,徐年年的手就變得暖融融起來。
她松開手重新抱住徐行的脖子,將臉蛋埋在他的一側肩窩里,嗅著徐行身上的氣息,默默閉上了雙眼。
又繼續朝前走了一段路。
徐行感覺到脖子上被徐年年呼吸的熱氣噴吐的酥麻,耳邊突然就聽到徐年年冷不丁的問話。
“醋醋的身材…是不是很好啊?”
“…你問這個干嘛。”
“果然男人都喜歡大的嗎?”
“你想多了…”
“那如果當初是我先的話,結果會不會跟現在不一樣?”
“已經發生的事,再去討論如果,已經沒有意義了。”徐行輕聲說道。
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就很怪,畢竟是已經重來一次的人。
可惜,上天或許不會再給他一次重開的機會。
這也讓他意識到一件事情。
重生并不是萬能的,也并非重來一次就能保證一切都完美無缺。
哪怕重新來過,他也只能保證上一輩子的遺憾能夠在這一世不再出現,可卻無法保證這一輩子不會出現新的遺憾。
背著自家姐姐朝家里走去,柔順的發絲滑落下來,在他視線的兩邊搖晃。
重生后的半年多以來,這還是徐行第一次感受到遺憾的滋味。
尤其想到上一世,徐年年一直到三十多歲都未曾談過一個男朋友,始終都陪在他身邊,徐行此刻的心便像是被針刺一樣難受。
否則如果僅僅只是前十幾年的姐弟感情,還遠不至于讓徐行如此糾結和遺憾。
“徐總。”
快走到院子里的時候,徐年年突然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嗯,啊?”徐行先是應了一下,旋即愣住,“你干嘛?”
“…我想辭職了,好不好?”
徐年年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下定了決心,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什么意思?”徐行皺起眉頭,“你打算辭職去找別的工作?真沒必要這樣的…公司是公司,我…”
“不。”徐年年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語氣逐漸堅定起來,“我想去考研進修。”
聽到考研這兩個字,徐行的神色明顯怔了一下。
上一世的時候,可能是因為急著跟家里攤牌,所以徐年年急需找到工作確保獨立,并沒有選擇考研這條路,很早就進入了社會。
甚至當初徐行考研考上閔大,平時的生活費還都有來自徐年年的接濟。
但這一輩子顯然就不一樣了。
兩個人已經攤牌后,徐年年跟爸媽攤牌的動機也就暫時沒有了。
而徐行如今的身價收入,也遠不至于還需要徐年年的接濟,就連徐年年自己現在的工作,都是在弟弟的公司里上班。
這么想來,徐年年決定要考研進修的決定,倒也不算特別奇怪。
只是選在這個節骨眼上跟徐行說這事兒,很難說沒有逃避的嫌疑。
但即便是逃避,徐行也沒有理由拒絕。
“我尊重你的決定。”徐行說道,“不過辭職就免了,工位和職務會一直給你留著的,你就當是弟弟給你的零花錢好了。”
徐行背上的徐年年抿了抿嘴唇,隨后張嘴想要拒絕,但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倒不是為了這點工資,只是任何能與徐行產生交集的事物,對她來說都是很難割舍的東西。
“嗯…也是。”徐年年點點頭,“畢竟嘉嘉還在你公司里,我就勉為其難留個職務好了,公司里有困難的話,我也可以隨時來幫忙。”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徐行還擔心這家伙是要跟自己玩失蹤或者別的啥的,現在看來,考研這個決定,或許真的是徐年年早就思考過的事情。
只是上一世由于種種原因,讓徐年年放棄了這個選項。
背著徐年年一路回到二樓,推開她的臥室門,將她放到床邊,徐行才停下來。
“早點睡吧。”徐行看著她躺下來,幫她把鞋襪脫了,露出一雙白皙精致的腳丫,“還痛不痛?”
“不動的話就還好。”徐年年扭了扭自己的腳踝,眉頭忍不住蹙起,“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那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徐行看著徐年年的腳踝,下意識想要蹲到床邊幫她按一按,最后還是控制住了沖動,把手收了回來。
床上,徐年年目送徐行離開自己的臥室,一直到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此時圍巾還戴在她的脖子上,很熱。
徐年年伸手把它取下,本想把它放到一邊,又給拿回來,塞進被窩里抱著。
隨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腳踝,自嘲般的笑起來。
這是最后一次了哦,下次可不能再這么任性了呢…
明明就一點也不痛的。
從徐年年的臥室回來,徐行重新躺回床上。
此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但他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不斷浮現出顏池醋和徐年年的身影,一點睡意也沒有。
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到四點左右的時間,徐行感覺有些困意了,可還是怎么也睡不著。
最后他干脆翻身起來,換上衣服后一邊下樓一邊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
都…都…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被接通了。
一個十分虛弱無力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出來。
“喂…?”
“阿斌,醒了沒?”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隨后便是李智斌努力吸氣維持心情的聲音,“你要不要看看現在是幾點鐘?”
“一日之計在于晨。”
“我可去你媽的吧!”李智斌啪的一下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但過了沒一會兒,李智斌就又主動打電話過來。
“喂?”徐行走到一樓,打開冰箱瞅了兩眼,拿出幾瓶啤酒。
“說吧,什么事?”李智斌打著哈欠問道,“是公司里有急事,還是又要讓我去幫你們院子里鏟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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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徐行抱著啤酒往外走,“你哥哥我心情不好,陪我來喝酒吧。”
李智斌:“…你是真牛逼,人家都是午夜買醉,你一大清早的發什么瘋呢?”
“你不來就算了,我一個人喝。”徐行走出屋子,站在雪地里,天空還飄著雪,下的很大,北風呼嘯吹過,灌進電話里。
“你這是在哪兒呢?怎么還有風聲?”李智斌奇怪問道。
“在院子里,今天的雪景很美。”徐行站在院門口,望著街對面一片銀裝素裹,瞇起眼睛說道。
電話里的李智斌嘆了口氣,也沒問他是怎么回事,只是說道:“等著吧,十分鐘到。”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大概十分鐘左右的功夫,李智斌就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院子來,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徐行。
此時徐行往院子里搬了一張小桌,旁邊兩張板凳,雪花飄落在雪花啤酒上,也飄在兩個空碗上。
“來了?坐。”徐行瞅了眼李智斌,將啤酒打開后,給兩人滿上,隨后也不等李智斌先坐下,就已經抬起碗一口悶下。
“誒誒誒,你喝這么急干嘛。”李智斌見他狀態確實有點不對勁,立馬坐下來,從懷里掏出兩大包熱騰騰的早飯,“來來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早上四點鐘,雖然天還黑著,但不少早餐店就已經開業了。
李智斌來的路上買了點油條燒餅和包子,也算是點下酒菜。
“你都叫我過來了,就別自己一個人喝悶酒。”李智斌拿出一根油條啃著,隨后瞥了眼徐行,問道,“說吧,到底啥事兒啊?”
“也沒什么…”徐行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給自己滿上一杯酒,再次一飲而盡而,嘆了口氣,緩緩問道,“你說,如果一個人同時喜歡上兩個女孩子,應該怎么辦?”
“…”李智斌沉默下來,張了張嘴,最后忍不住說道,“臥槽,你出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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