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他哭過
阿熏仿佛是完成了一次她自己獨有的儀式。
她轉過身子看向駒的時候，能夠看到臉上的淚痕。
山間的風把眼淚很快的吹干了。
駒想起了之前老嫗說起的關于阿熏的事情。
當時他所能想到的是，應該是阿熏是巡回藝人的當紅，如果她走了的話，也許巡回藝人的日子會更難過下去。
只不過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樣。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之后，阿熏忽然之間問道：“這位先生，您認為有來世嗎？”
“是期待下輩子見面嗎？”
“是期盼下輩子我會去大都市里面上學讀書。”
“那這樣就不能邂逅他了。”
“不，我們會在大都市見面，如果我不是這樣的一個身份的話，是不是后面會變得更加順利一點，至少…不對，哪怕是一點點。”
駒沉默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阿熏所奢求的東西并不多，但是好像又是比較奢侈。
“那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你要去大都市呢，他不會成為一個鄉野小子，這樣顯得更加接地氣一點。”
阿熏聽到之后就這樣看著駒沒有說話。
看了片刻之后，駒笑了。
他懂了。
所以與其是這兩種結果，倒不如說當下，這個學生摔死了顯得更為好一點。
當然，駒并不是在褻瀆那位學生的亡魂。
只不過他想要闡述的點是。
原本就是注定無法在一起的事情，不管變成任何的結局都會把這樣的一份原本以為是很純潔的愛情給毀滅掉。
所以還不如在一開始，原本愛情就要萌發的時候，這樣的一個情況圓滿不成。
這樣，比起之后的那些所謂分崩離析亦或者是由愛生恨種種。
倒不如這樣一種得不到的哀怨來的更好一些。
駒先結束了聊天，他的腳步很輕，生怕把木棧橋踩出更響的聲音。
阿熏又恢復到了之前依靠著欄桿的動作，目光始終都被那些郁郁蔥蔥的森林抓住。
回到院子里面的時候，看見秀子和初代正在幫著整理東西。
兩個人大有暗暗較勁的感覺。
手里的動作一直都在提速。
看到駒走進來之后，兩個人也是迅速的把身邊的東西歸位，隨后朝著駒打招呼。
看著兩個人這副模樣，駒說不上來的頭大。
總覺得自己寧愿待在房間當中完成春琴抄剩下的部分，也不要跟著秀子帶著初代一塊來到伊豆。
這個時候，他忽然之間有點懷念大島…
感覺大島和也和她們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吃過午飯之后，外面又簌簌下起了雨。
秀子和初代有點興致闌珊。
而后駒看準了機會，撐著一把傘在秀子大呼下雨天不要爬山之中朝著外頭走去。
在吃飯的時候，聽松林老板說，這附近有一個泉。
還說那個泉很神奇。
往日里，它沒有任何的波瀾。
但是如果說，在泉邊，心里一直都念想著一個人或者是一個地方。
那么這個時候泉會感應到那份思念，而后泛起層層浪花。
那份思念越重，泛起的浪花就會越多越急。
在山林間左右尋路，差不多耗盡了很多體力之后，終于找到了松林老板說起的那座泉水。
它在一個很隱蔽的角落當中。
上方的樹葉擋去了很多雨水，撐著傘也就是無非去遮擋那些順著枝干滑落下的水花。
周圍靜謐萬分。
只不過有人已經捷足先登了。
是那件熟悉的藍色身影。
阿熏。
“這位先生，又遇見了。”
阿熏笑著回頭打招呼。
她對于駒能夠出現在這里顯得有點意外。
“所以，說的是真的嗎？”
駒問道。
阿熏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雙手合十。
片刻之后，原本很是平靜的泉水逐漸起了圈圈漣漪。
這些漣漪逐漸放大，逐漸變高。
而后便是層層浪花疊加。
浪頭很大。
也許正是松林老板說的那樣。
她很想。
“想的是他？”
阿熏輕輕的點頭嗯了一聲。
而后她頗為好奇的看向了撐著傘站在一旁的駒。
“這位先生，您心里也有想著的人或者是地方嗎？”
“不如過來？神明會聽到您的想念，而后泛起浪花。”
駒原本是不相信的。
只不過他親眼所見剛才浪花洶涌的泉水這回又變得波瀾不驚。
“只需要雙手合十，然后思念就可以了。”
阿熏輕輕的說道。
接過駒遞過來的傘之后，看著他閉上了眼睛，就這樣站在那里。
周圍又一次陷入了寂靜。
只剩下雨打樹葉的噼里啪啦聲。
不過泉水沒有任何的動靜。
是想的不夠深嗎？
還是說他并沒有那種真正的掛念。
也許沒有掛念的人，才是真的幸福。
他可以一身輕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多了很長一會，泉水都沒有動靜。
“可以用心…”
阿熏剛想出聲提醒的時候。
就聽見泉水開始發出了劇烈的聲響。
這種浪花拍打岸邊的聲音，甚至一度壓掉了雨聲。
天地之間，唯有那思念變作浪花，在敘說著他的故事。
浪花越發的洶涌。
甚至都已經超過了這方小泉該有的規模。
周圍地都在微微震動。
阿熏驚愕無比的捂住了張大的嘴巴。
泉水激起的水花已經射到了阿熏的臉上和嘴角。
還有的甚至都已經高過了那些垂的比較低的樹葉。
而后猛然之間，一切都回歸寂靜。
泉水就像是沒有泛起任何波瀾一般，平靜無比、
阿熏抬起頭看過去。
駒已經抬起頭走到了一旁。
他仰著頭。
也不知道他在看一些什么。
“這位先生，你的傘。”
駒沒有理會。
但是想了想還是停住說了一聲：“在下雨，先借給你。”
說罷。
自顧自的朝著松林旅館的方向走去。
原本阿熏還想問他想的是什么。
自從她記事以來，似乎從來都沒有人會把這種思念想到這般強烈的程度。
只不過駒并沒有選擇給阿熏這個機會。
回到旅館的時候。
駒的聲音在初代和秀子聽來，有點低沉和沙啞。
轉身之間，光影錯落。
猛然看到駒的臉上有光的痕跡。
秀子和初代兩個人對視一眼。
都紛紛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