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我一定要抓住你,十次百次也要
有些時候，夏明都覺得夏正有點太拼了。
他不是不能理解夏正因為淋過雨，所以想幫別人撐傘的心情。
但是，有的時候他看著夏正，看著自家老哥，總覺得他好像純粹是在為別人，為了某個不切實際的夢想而活。
沒有興趣愛好，沒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夏正每天忙于工作，忙于拯救更多的人，卻完全沒有屬于自己的生活。
有的時候，夏明真的很想勸一勸老哥，勸他別那么累，勸他偶爾也可以停下來享受一下生活，或是找個女朋友什么的。
但從十年前開始，兩人的家庭地位就已經發生了轉變。
他說不動他，況且他自己都不打算現階段談戀愛，又怎么好拿這種事去說老哥呢。
最近在中央城興起的流言和輿論他也不是不知道，他倒是想要去安慰一下。
但他知道，夏正不需要他的安慰。
或者說，誰的安慰夏正都可以接受，唯獨他這個弟弟的安慰，恐怕反而會傷了他的自尊。
所以現在，借著這層面具，借著這個與“弟弟夏明”完全不同的惡鬼形象。
他可以肆無忌憚的說些過分的話，挑釁他，刺激他，借著這些狂言表達內心的某些情緒和看法。
當然，這樣做還有一個原因，雖然身形和聲音在出門前就刻意做出來改變，但難保老哥不會通過某些細節或是玄妙的直覺察覺出他面具和斗篷下面的偽裝。
他越是這么表現，老哥反而越是不可能把他給認出來。
畢竟在他心里，弟弟怎么可能做出這樣囂張猖狂的表現？
最重要的是，他很久沒這么站在夏正頭頂對他指指點點了。
小時候，在夏正面前，他是更加沉穩的，成熟的，說教他的那一方。
然而從十年前開始，他成了被老哥保護，被說教的那一方。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皮過了。
而且…不覺得老哥這樣的表情很有趣嗎？
雖然有點作死，但心里就是生出這種莫名的沖動。
想要當著老哥的面提到自己，用自己來威脅他，逼迫他，想要看到他為了自己而露出這幅憤怒的難看的表情。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表情，心里就會變得異常愉悅。
哪怕知道這樣做就像是在激怒一頭沉睡的獅子，仿佛在刀尖上跳舞，但就是想要這樣去做。
是因為太相信老哥，篤定了事情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局面時大不了一摘面具就不會有什么事，反而有恃無恐嗎？
面具下。
夏明的表情卻根本沒有他的語氣那樣輕松。
別看他剛才輕描淡寫的湮滅了夏正的火焰，實際上他一個四階光是為了消弭掉這朵六階的火焰，便耗去了體內大量的靈能。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能力的發動伴隨著精神的消耗。
他估計老哥再來個一兩發，在靈能耗盡之前，他的精神就要先一步枯竭，直接表演一出當場昏迷，然后被老哥揭開面具，發現真身，當場社死。
趁著老哥心神大亂的時候，先溜吧。
夏明一卷斗篷，準備開跑了。
“夏正，等你想通我剛才的問題，想明白該做出怎樣的抉擇時，再來逮捕我吧。”
“如果你自己也徇私枉法，就沒有資格將所謂的道德與正義，規則與法律強加到別人身上。”
“更何況，所謂的社會規則與法律，本來就不是為了道德與正義所設立的，不是嗎？”
“再見了！”
夜風習習，夏明乘著風正要隨風而去。
空氣中忽然響起沉悶的嗡鳴。
那不是嗡鳴，那是火焰震動的咆哮，是某種意志與決心閃耀發出的聲音！
火焰。
赤色的火焰化作一圈火環包圍住了夏明。
在他周圍躍動著，咆哮著，封鎖了他所有逃離的路線。
“惡鬼，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夏正一步一步走向他，聲音堅定有力，表情肅殺冷峻。
“我要將伱——”
“逮捕歸案！”
“呵，虛偽的正義，真正的罪惡得不到懲罰，我這樣懲奸鋤惡為民除害的大好人你就一點也不肯放過，可以隨便拿槍指著是吧？”
“連將自己的弟弟與那些罪犯一視同仁這點事都做不到，還好意思…”
“小明如果犯了罪，我一樣逮捕他！”
夏正打斷了他的話語，握緊了拳頭，聲音鏗鏘有力。
他的臉色，毫無迷茫。
夏明頓時一愣，心頭一跳，心情肉眼可見的低落下來。
“惡鬼，你說你是懲奸除惡的好人，你在我面前狡辯說你這不算是在犯罪？”
“然而犯罪就是犯罪，我親眼見到你殺了人，即使隔得那么遠，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你殺掉那名惡徒時心情的愉悅，嘴角的昂揚。”
“惡鬼，你真的是在為了懲奸除惡在殺死那些惡徒罪犯嗎？”
“你真的以為自己是一個好人，一個英雄？”
“那你為什么殺了人時，在笑？”
“你在享受這份剝奪他人生命的快感？你沉浸在這份殺戮的喜悅之中并以此為樂？”
“惡鬼，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所謂的正義，感受不到半點正直與良善。我看到的，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享受著以自我意志來審判罪犯這個過程的狂徒！”
“我看到的，是一個不尊重是生命，不把人命當作人命，把所謂的殺死罪犯當作游戲，來取悅自己，來追求刺激的窮兇惡極的暴徒！”
“那又怎么樣呢？我殺的都是該死之人，我又沒有對那些無辜的人動手…”
“你會的。”
夏正篤定的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你一定會的，惡鬼。”
“我已經看透了你的本質。”
“你把自己的意志凌駕于法律法規之上，凌駕于一切之上，包括正義與道德！”
“在你的世界里，順從你才是對的，忤逆你就是錯的。”
“你的身上，沒有任何羈絆，沒有任何枷鎖，你沒有底線，沒有人性，也沒有道德！”
“你不把人命當作人命，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條鮮活的生命在你眼中只是一個用來讓你享樂的玩具，你甚至為毀掉這樣的玩具而感到高興。”
“你現在確實沒有對那些無辜之人動手，但你已經沉迷在這種可以隨意審判他人生命的自以為是中，你總有一天會陷入墮落，總有一天會開始感到不滿足。”
“總是殺死罪犯難免會玩膩，只是區區一條生命的死去怎么足夠，怎么會過癮？”
“你的閾值會越來越高，越來越追求更大的刺激，更多的愉悅。”
“從殺死罪犯開始，然后是普通人，是無辜的市民，接著是靈能者，是特管局，是整個聯邦…”
“你將成為最兇惡的罪犯，最可怕的狂徒。”
“最邪惡的…惡鬼！”
夏正擲地有聲。
“可你說的這些都只是猜測而已，喂喂喂，警官先生，難道因為你覺得一個人以后可能會犯罪就可以在他沒做出這樣的罪行之前就以莫須有的名義逮捕他？”
“你已經犯罪了，惡鬼。”
“我親眼見到你在我面前殺了人，無論你殺了什么人，殺人就是犯罪。”
“我一定要抓住你，逮捕你，就算你嘲笑特管局的虛偽，就算你被關進去后得不到懲罰，就算你進去之后很快就被放出來。”
“我也會繼續逮捕你，你出來一次我就抓你一次，你出來十次我就抓你十次！”
“我一定不會允許你犯下更大的罪孽！”
夏正握緊拳頭發誓，看向夏明的目光，炯炯有神，如火一般燃燒，充滿了堅定。
包圍在夏明身周的所有火焰在夏正握拳的瞬間倏的一下合攏，放出無限光熱，像是潮水要將他淹沒。
所有的火焰在圍攏到夏明身上時倏的像上一次一樣湮滅消失。
夜空再度失去光明，沉寂的黑暗涌來。
他如地獄來的惡鬼一般靜靜的屹立在夜空，眼神冰冷，俯視著夏正。
老哥，你有沒有搞錯，什么沒有人性，什么不把人命當成人命。
我之所以高興，那是因為我變強了，完全不是因為沉浸在所謂的殺戮之中墮落了好吧？
但是真正令他感到不高興的并不是老哥嘮嘮叨叨那么一大堆，篤定他以后一定會犯下滔天大罪，發誓一定要將他這個窮兇惡極的罪犯，暴徒，惡鬼逮捕歸案的宣言。
而是…
老哥，你還真就眼里只有所謂的道德與正義，真愿意大義滅親，將我逮捕歸案是吧？
“你還真是…固執啊，夏正。”
“我終于看明白了，你與我，其實沒有什么兩樣。”
“說我沒有人性，沒有底線，以自我為中心，將一切凌駕于道德法律之上，你又何嘗不是呢？”
“我終于看透了，你，大英雄烈火，你有著所謂的人性，你有著所謂的底線，但你的人性和底線也不過是你自己設下的，自以為是的一種規則與法理罷了。”
惡鬼張開手臂。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活在自己所能認知的世界里，每個人都活在自我的世界里，你一樣，我也一樣。”
“你也有著一套屬于你自己的底線、規則與法理，你的正義與道德也不過是以你所認知的，以你自己為中心而構筑出的正義與道德。”
“你踐行的從來都是你自己的正義與道德，你服從的，也從來都是你認為的法律與規則。”
“我自認為我是正義的，道德的，因為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我消滅了一名惡徒，讓他再也沒有辦法去為害，無形中拯救了更多的人，哪怕我沉迷在殺戮的喜悅中，享受著和剝奪他人生命的快樂，我一樣是個好人，充滿正義與道德之人！”
“但當我這樣的正義與道德不符合你認知中的正義與道德時，當我的正義道德與你的正義道德發生沖突時，我在你眼中就成了惡人，成了罪犯，成了注定要犯下滔天大罪的惡鬼。”
“夏正，你和我一樣，沒有什么不同，我不在乎別人的生命，你不在乎別人的意志，我生活在以自我為中心的世界中，你和我一樣，活在自己給自己設下的規則道理之中。”
“你并不比我高尚，也并不比我崇高，你根本沒有資格審判我！”
“因為我已經看透你了！”
“當別人的正義道德與你的發生沖突，當這個社會的法律與規則與你所認知的發生矛盾沖突時，你的靈能就會燃燒，你的心里就會燃起一團火，一團燒盡一切的火。”
“告訴我，我們的烈火大英雄，這些天在那個廢物特管局的經歷，在中央城的所見所聞，還有網上的那些言論，是不是讓你心里燃起了一團火，嗯？”
夏正猛地抬頭，牙齒緊咬，卻看到惡鬼正以一副十分篤定的口吻語氣俯瞰他，緩緩預言道。
“你現在還在忍，還在握著拳頭努力壓著，憋著，壓抑著那團火焰。但總有一天，你會忍不住，你心里的火焰會越積越多，越燒越旺。”
“總有一天，你會憋不住，將你內心的火焰釋放出來。你會壓抑不住，你會被那團火燒得失去理智，失去理性。”
“然后，從那些排擠你的同事開始，從那些嘲諷奚落你的網民開始，隨后是這個不合你心意的制度法規，這座城市，整個聯邦…”
惡鬼朝著天空張開雙臂，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一天，那一幕，那樣的場景。
“夏正，總有一天，你的火焰會焚盡這世上的一切，會燒盡這世上一切不符合你心中道德正義的東西，為了將這個世界塑造成你心目中的樣子，你將化身成為比我還要更加可怕的惡鬼，犯下足以墮入地獄的罪孽！”
夏正心中劇震，面對惡鬼的預言與眼神，他竟是抬起腳后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夏明心中微微一笑，道行還是淺了啊老哥，比口胡你能比得過我？
“怎么，我們的烈火大英雄，你不是喜歡自顧自的給別人下定義，自顧自的在別人還沒真的成為壞人之前先打上一個標簽，將別人逮捕歸案嗎？”
“一次不成就抓十次，十次不成就抓百次，就連自己的弟弟也能大義滅親毫不留情，你怎么不把你這個未來的大罪犯先抓起來關進牢里啊？”
火焰炸開！
夏正出現在夏明面前，高舉起拳頭，上面繚繞著無比灼熱熾亮的火焰。
憤怒的火焰！
遭了，刺激過了，老哥說不過就耍賴皮開始動手了！
夏明心里一驚。
我的機會來了！
就潛藏在不遠處的特蕾西婭猛地站起，準備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炎拳落下，在夜空中炸出一道煙花般絢爛的火花。
夏正落拳的地方早已空空蕩蕩，杳無人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