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蹇義,徐景昌開始低頭盤算…六部九卿,基本上都被自己調動起來,太子尚在江西,現在就剩下一個人,必須給他找點事干。
他忙碌起來,自己才能高枕無憂。
而這個人,就是朱棣!
“胡侍讀,這就是我家兒子了。”
徐景昌指了指一個穿著開襠褲,正在追著孔雀跑的小豆丁,一臉慈祥的笑。
胡濙看在眼里,忍不住咧嘴…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就在不少人盯著這孩子的時候,徐家小少爺有點返祖的跡象。
這話可不是罵人,而是說他太皮實了,身體壯得和牛犢子似的,幾乎不生病,大冷天往外面跑,伺候他的下人病了,他都沒事。
而且抓周的時候,這小子啥也不愛,直接抓了一柄木劍。
這下子可把朱棣和徐皇后高興壞了,都說徐家又要出一個天生的將種了。
徐景昌可不這么想,他覺得有必要好好教導自己的兒子,咱們老徐家都是動腦子的,動手的事情,要交給別人。
“胡侍讀,有空你多過來,跟這小子熟悉一下…放心,他要是不聽話,你就只管打他,用不著客氣。”
胡濙點頭,可心里頭又在發苦,眼瞧著這位小公子揪著孔雀的尾巴,正在較勁兒,弄得雞飛狗跳。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感覺以后的日子不會好過。
不過胡濙也有點欣喜,所謂開疆萬里,不如擎天保駕…自己做再多的事情,也不如伺候好上峰家里的少爺。
真把這孩子教好了,自己的前程也就高枕無憂了。
想到這里,胡濙干勁涌動,發誓要當個好老師。
和一個跑步還趔趄的小娃娃,實在是沒什么好說的,只是熟悉一下,隨后胡濙就跟著徐景昌,到了書房。
徐景昌隨口就問道:“如今京城有什么大的工程,屬于那種可以彰顯功績,拿出來炫耀的?”
胡濙想了想,“定國公,你要說有太大的還沒有…不過也有些挺大的地方剛剛落成,就比如說聚寶門外的菜市場,還有國子監那邊重新改建的學堂,還有下關碼頭,糧食倉庫等等。”
徐景昌又道:“那還有廟宇嗎?”
“有,自從北平建立英烈祠堂之后,應天也建立了先賢祠,另外還改建了文廟,增加了諸子百家的份量。”
徐景昌大喜,“這就夠了。對了,胡侍讀的文筆如何?”
胡濙很慚愧,“定國公,下官按理說也讀了一些書,僥幸入選翰林,可寫起東西,總是不如解學士他們,就連楊參議都比不上,要不是翰林院青黃不接,我都沒資格來通政司。”
徐景昌哈哈大笑,“要的就是這個…伱回頭擬定幾份發言稿,一定記住了,不許請人捉刀代筆,不許潤色,就是你的水平,三天之內交給我就行了。”
胡濙還想說什么,徐景昌已經端起了茶杯,胡濙還是明白的,趕快告辭。
回到了家中,就開始撰寫,片刻都不敢耽誤。
其實胡濙是謙虛了,他的文筆是不如解縉和楊溥,但能入選翰林的人,怎么也是全國拔尖兒,又怎么會差!
而且聽徐景昌的意思,不需要文采太好,那就是要平易近人唄,就是誰都能聽得懂的,他看到了桌上的報紙,立刻抓過來,仔細瞧了瞧,心里頭有了眉目。
就照著這個來吧!
三天之后,胡濙帶著幾份文章,遞到了徐景昌手里。
徐景昌看了看,頓時滿臉含笑,“不錯,胡侍讀的這一支筆果然厲害。不過我提醒你一個小技巧。”
“什么技巧?”
徐景昌道:“就是針對一件事,要至少準備三份稿子,而且要風格不同,側重迥異,明白了嗎?”
胡濙大詫,還有這個說道?
他苦兮兮道:“定國公,其實下官寫了五份,我就是挑選最中意的一份拿給您。”
徐景昌略微錯愕,笑呵呵道:“記住了,下一次不要自己選擇。”
“下官明白,下官一定要讓定國公來選。”
徐景昌又道:“如果什么都讓我選,那我豈不是會很勞累,還用你干什么?”
胡濙又是一陣錯愕,這個定國公到底是什么路數啊?
徐景昌笑道:“既不是自己做主,也不能什么都推給上面做主…你要讓上峰以為他能做主,而實際上,他做主的事情,都是你早早定下來的。明白了嗎?”
胡濙越發錯愕,這位定國公的話是越來越難懂了。
“下官,下官一時還不明白,但下官會努力思索,爭取早日領悟。”
徐景昌含笑,隨即拿著胡濙的文稿,上了馬車,直接去乾清宮了。
朱棣見他來了,還挺高興的,“剛剛說過朝廷政務的事情,這么快就有著落了?”
徐景昌笑道:“這還沒有這么快…有些事情尚存在爭議,比如說朝廷應該救濟災民,但是針對患病的百姓,需不需要救濟?”
朱棣眉頭一皺,“得病著實可憐,能救就要救。”
徐景昌兩手一攤,“陛下,治病可是無底洞啊,更何況天下間也沒有那么多醫者,萬一庸醫害命,又該怎么辦?”
“這個…那就不救。”
徐景昌道:“陛下,可有些瘟疫,動輒成千上萬,跨州連郡,這也不管?”
朱棣眉頭緊皺,哼道:“朕問你要不要管,你現在給朕出難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景昌笑道:“陛下,治國理政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朝廷的職責所在,也不是三句話兩句話能說清楚的。先讓朝臣忙乎著,臣這里倒是有一件事,明年陛下就登基五年了,是不是該做一個小結,盤點一下成果,尤其是針對諸多的業績,從內到外,從上到下,做一個詳細的盤點。然后昭告天下,也能告慰太祖皇帝。”
朱棣聽到這里,頓時來了興趣,這個提議可太好了,完全符合他的胃口。
“快說說,你都準備怎么辦?”
徐景昌道:“陛下,現在還有些時間,大的功績,比如平定安南,痛擊瓦剌,收復漠南,開拓遼東…這些事情都不著急,沒準到了明年,可以說的事情更多。現在臣的意思,是針對民生經濟,以小見大。比如應天最大的絲綢作坊,最新建成的下關碼頭,還有國子監改建,應天外城…陛下做了太多的事情,恩澤蒼生,百姓銘感五內。我的意思陛下要不要去這些地方看看,也接觸一下百姓,了解最新的民生情況。”
徐景昌又補充道:“臣可不是說陛下不通民生啊,實在是大明朝日新月異,變化很大,陛下也要跟得上才行。”
朱棣略微沉吟,就說道:“老三的作坊朕是看過的,前些時候在北平,朕也看了不少,屬實和以往不一樣。”
徐景昌笑道:“陛下身為一國之主,九五至尊,一舉一動,都牽動萬方。過去每年春天,天子和皇后都要親自耕種繅絲,勸課農桑。如今大明的根基不只是農桑,也包括工商,陛下多去看看,鼓舞士氣,提振民心。也能表明朝廷重視他們,豈不美哉?”
朱棣聽到這里,徹底動心了,忍不住大笑道:“你啊,果然是鬼主意一肚子。過去朕要出去瞧瞧,朝臣百般阻攔,這一回啊,朕倒要瞧瞧,誰能攔得住?”
徐景昌將一份清單遞給了朱棣,“陛下,這是臣剛剛整理出來,最近有關民生經濟的重點工程,陛下可以從中挑選,也可以重新尋找,只要在決定之前,通報給趙王就行。”
“老三?朕去哪還要聽他的?”
“不是,陛下別誤會,是讓趙王做好準備,安排筆桿子,撰寫陛下需要的東西。”
朱棣長出了口氣,“行了,朕心里有數了。”
徐景昌隨后告辭,等他離開,朱棣就不淡定了。
這回能光明正大出宮了!
趕快叫上媳婦,兩口子可以一起出去散心了。
朱棣簡直太滿意了,徐景昌這小子是越來越會辦事了,當真是國之賢相。
徐景昌從宮里出來,他也很滿意,現在手上有十來個地點…就算三天一個,也能讓朱棣忙活一個月了。
也就是說,一個月時間里,咱們的永樂皇帝會收獲歡呼,叩拜,大明朝的日新月異,快速發展…然后心滿意足,開心快樂。
然后自己呢,就可以順利掌握朝局,隨心所欲,干點喜歡的事情了。
徐景昌思前想后,決定把老岳父叫過來。
黃觀道:“定國公這又是有什么主意了,居然找到了我?”
徐景昌道:“那個老泰山,您去秦淮河不?”
黃觀喝了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這是能說的嗎!”
徐景昌道:“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反復思量過了…京城首善之地,有個名聞天下的秦淮河,弄了那么多女子,摧殘青春,消磨志氣,屬實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
黃觀定了定神,好奇道:“你準備把秦淮河都關了?”
“不不不。”徐景昌道:“我從來沒那么想過…我的意思各地是不是都有戲劇?比如昆腔,比如鳳陽花鼓,比如河南的豫劇,北平那邊也有民間的木板鼓書。”
黃觀道:“你的意思,是要把這些弄到秦淮河?”
“沒錯,盛世大明,也應該有些高雅的點綴,上下同樂,雅俗共賞,您說是不是?”
黃觀略微思忖,就笑道:“妙,真是妙啊!我贊同!不,不是,是禮部鼎力支持!”黃觀撫掌大笑,“從今往后,咱們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去秦淮河了?”
徐景昌一怔,下意識道:“您老以前偷偷摸摸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