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觀政這么久了,由你出任監國,父皇北上的這段時間,你來攝政。”朱棣語氣輕松,朱高熾臉都綠了。
怎么回事?
我們不是想盡辦法阻止嗎?
怎么還要去北平啊?
“父皇,天子圣駕,輕易離開不得。眼下北平又沒有大事情發生,用不到父皇北上啊!”
朱棣眨了眨眼,笑瞇瞇道:“老大,當真沒有大事情?”
朱高熾仔細盤算,屬實沒有了。
“回父皇的話,走私的奸賊已經被揪出來了,朵顏三衛和韃靼都被打退了。該怎么治理北平,表弟也有方略了,現在朝野上下,全都贊同這事。既無內憂,也無外患。孩兒著實想不到,還有什么事情需要父皇北上?”
他說完,又抬頭看了看朱棣,卻發現朱棣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老大,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啊!這個道理伱比父皇清楚。北平可是建了英烈祠堂,里面供奉著你外祖父呢!你說父皇該不該北上,去祭祀他老人家?”
朱高熾一聽血都涼了,忘了,居然忘了!
還有這事!
朝臣們希望天子只是負責祭祀,當一個吉祥物,但是卻不想天子千里迢迢,跑北平去祭祀啊!
“父皇,當初不是說每年讓儲君去嗎?兒臣愿意代勞啊!”
朱棣把眼珠子一瞪,“這是第一次,你代得了嗎?別廢話了,趕快給朕和你母后準備,我們要一起北上。”
“什么?”朱高熾急了,“父皇,母后怎么也跟著去啊?”
“廢話,中山王是你母后的爹!當女兒的能不去嗎?還有你三弟也跟著,他不是管著邸報嗎,讓他隨時報道消息。對了,還有咱的大孫子,讓他也跟著,回去燕王府玩玩。”
朱高熾除了無語,還是無語,這是什么鬼啊?
你們一家都走了,就留下我一個是吧?
要不我也動身北上算了。
朱高熾也只能想想了,很顯然,這一次他是沒機會翻盤了。誰讓徐皇后也跟著去,自己是孤掌難鳴啊!
朱大胖子垂頭喪氣,去找蹇義和夏原吉,兩人也得到了消息,此刻都是面面相覷。
“祭祀英烈,天經地義,誰也擋不住了。咱們現在只能想想辦法,如何節約開支。”夏原吉斟酌道:“所幸定國公那邊打贏了,不用派多少兵馬,還能節省一點。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蹇義眉頭緊皺,過了片刻,他搖頭道:“夏尚書,這個錢咱們不能省,該花就花。”
夏原吉大驚,“蹇尚書,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就是要讓陛下清楚,勞民傷財,等閑做不得。”
此刻朱高熾渾身一震,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早些年的時候,他就聽朱元璋講,朱棣是個熊孩子,現在長大了,胡子老長,成了熊大人,再過些年,就是熊老頭…任性,折騰,脾氣大,百折不回。說好聽點,那叫有毅力,說不好聽,就是死不聽勸。
搞不好他到了北平,一時高興,就決定遷都,接下來金山銀山都不夠用。
“花就花吧!反正我撐不住就撂挑子,讓父皇自己來。”
兩位尚書互相看了看,都心里有數,他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朱高熾了。
至于徐景昌,這家伙到底是好是壞。真不好說。
在北平建英烈祠堂,就是他的主意。
萬一是徐景昌下了一盤大棋,那可就熱鬧了。
他們經過商討,帝后一起北上,祭祀英烈…涉及到的禮儀事項極多,因此由禮部尚書黃觀負責隨駕北上。
武將方面,淇國公丘福隨同,錦衣衛指揮使紀綱也跟著,另外司禮監的侯顯也跟去…
很顯然,朝臣們借著這一次的機會,把厭惡的人都給趕走了。
蹇義難得露出了笑容,環顧應天城,再也沒有討厭的東西了,他們可以想怎么辦,就怎么辦了。
“老夏啊,我可提醒你一句,別管陛下走多長時間,咱們都要抓緊機會,趕快把難纏的政務處理了,把棘手的事情辦了,把該派下去的人派了…一定要快,切莫拖延。”
夏原吉怔了少許,也立刻明白過來。
蹇天官啊,真是高人!
平時處理政務,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放在武英殿討論,都要經過朱棣。
現在呢,朱棣走了,雖然也要報備,但總歸隔著一層…而且朱棣北上,事情那么多,也未必有空一一過目。
這樣一來,就把所以事情都辦了,等朱棣回來,就是說陛下不在京的時候,處理好了…把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再想改就不好辦了。
“蹇天官,這么看起來,陛下北上,還有點好處啊!”
蹇義繃著臉道:“假如陛下能按時回來。”
“按時回來?”
“別直接遷都北平。”
夏原吉立刻瞠目,忍不住長嘆連聲,無可奈何。
“咱們還是個定國公送個信吧!讓他無論如何,也要小心謹慎,切莫讓陛下遷都啊!”
蹇義想了想,無奈道:“咱們還是別廢話了,徐景昌樂意怎么辦就怎么辦!這小子不是咱們能擺布的。”
這兩位雖然這么說,但是他們可不敢有絲毫放松懈怠,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別出差錯…
他們這樣,聽聞朱棣要北上的徐景昌,腦袋更大了。
“壞了,壞了!趕快傳令,用最快的速度,處理眼前的政務,必須在陛下趕到之前,全都辦好了。”
徐景昌的反應,和兩位尚書南轅北轍,卻又殊途同歸。
等朱棣到了,就說什么都處理好了,用不著陛下操心…總而言之,一定要把陛下排除在政務之外。
朱高煦就很不理解,“賢弟,你就那么怕父皇?他怎么算也不是昏君,你這么干,反而像個奸佞,蒙蔽圣聽的奸佞啊!”
徐景昌呵呵冷笑,“漢王,知道替陛下鳴不平了?那我問你,如果陛下到了北平,詢問朵顏三衛的俘虜,你猜猜,以陛下的脾氣,會怎么處理?”
朱高煦想了想,“父皇做事很大氣的,我估計會痛斥一番,處罰首惡,釋放其他人員。”
“然后我們就損失了一萬多壯勞力。”徐景昌毫不客氣道。
朱高煦頓時一怔。
徐景昌不想放過他,繼續追問,“那你覺得,和阿魯臺這邊的貿易談判,陛下過問了,會怎么樣?”
“會?”朱高煦眨眨眼…
徐景昌干脆道:“牛馬作價,是用北平為準,還是大寧為準?”
“自然是大寧啊,大寧比北平遠了八百里,價錢便宜啊!”
“那鹽價呢?用長蘆的,還是兩淮的?”徐景昌繼續問道。
“自然是兩淮的。兩淮的貴啊!”
“還有,雙方文書用什么文字?”
“漢字。”
“雙方怎么交易?要不要設置銀行錢莊?”
“要啊!”
“那這個錢莊。雙方的股份怎么算?”
朱高煦愣了下,“自然是…平分!”
徐景昌笑道:“為什么平分?”
“因為不管怎么分,蒙古那邊都沒有幾個明白銀行運作的,都是需要咱們的人。平分可以讓他們出錢,而且還能顯示咱們尊重他們。另外他們占了一半的干股,他們才會放心,日后吸收他們存錢也更方便一些。”
徐景昌連連點頭,“你說的都沒錯…我問你,這些事情陛下能想到嗎?”
朱高煦無語了,他稍微思忖,也不需要太多的心思,朱棣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雄才大略的人,算得清楚的都是大賬,至于細節上的東西,如果讓朱棣來,大明保證吃虧。
就像徐景昌說的,商品估價,銀行設置,交易規則…這里面能隱藏的文章太多了,朱棣一句話,往往就會破壞大家伙長久的努力。
而且有些很陰險的小人伎倆,還真不能更天子說…不然這要是寫進實錄里面,流傳到后世,就會有損天子圣明的。
朱高煦想了好半天,只能無奈長嘆,“難不成欺君罔上,蒙蔽圣聽,還是有道理的?”
徐景昌道:“這就是為臣的奧義…我們不能給陛下詳細的內容,只能給他幾個選項…比如是不是開放榷場?他點頭了,剩下就要我們來操作…甚至我們要編寫出足夠的理由,讓陛下同意開放。你一定要清楚,這個國家的權力到底掌握在誰的手里!”
朱高煦下意識打個寒顫,“賢弟,你不會打算架空父皇吧?”
徐景昌翻了翻眼皮,“你愿意幫忙嗎?”
“愿意,怎么不愿意!區區親生父子而已,誰也不能耽誤我掙錢!”
徐景昌很滿意,就喜歡你這種父慈子孝的好兒子。
“還愣著干什么啊?趕快去把大牢清空了,能發配做苦役的,全都發配過去。這可都是上好的勞力,可別讓陛下給砍了。”
朱高煦連忙答應。
徐景昌又接連下令,命令順天府,挑選一批老人,五十歲以上吧…湊個一千個,大家伙穿上新衣服,敲鑼打鼓,去迎接陛下回北平。
務必要熱熱鬧鬧,情真意切,要讓陛下感覺到北平百姓的熱情…
然后朱棣看到的就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人山人海,旗幡招展。
“恭迎陛下,返回北平!”
“恭迎圣駕!”
這一剎那,朱棣的眼圈都紅了…
“大家都平身吧!”朱棣動情道:“俺又回來了!你們大家伙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