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米安重新望向了渾身上下纏滿白色繃帶的老王和老丁,認真審視起他們的狀態和周圍的細節。
“你們不要吵到了病人。”領盧米安等人進入病房的護士叮囑了幾句,走了出去,返回護士站。
這時,應該是老丁的那位病人受家屬和徐新陽對話的影響,醒了過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周圍那一圈圈白色繃帶的襯托下,老丁那兩只深棕的眸子比正常偏暗了不少,用了好一陣才找回焦距。
盧米安沒發現值得注意的異常。
徐新陽走到病床旁,問候起老丁,老丁沒什么精神,含含糊糊地說著話。
盧米安旁聽了二三十秒,又望了望還在沉睡的老王,一步步后退,不著痕跡不引人注意地來到病房門口。
他隨即打量起貼在病房外面的醫生和護士信息:
“主治醫生:黃普達。
“主管護士:齊方。”
從照片上可以看出,齊方就是剛才將盧米安等人帶到病房的那位護士。
資料上沒提到過的名字…姓名風格是夢境都市“本地人”,不像是“外來者”…感覺沒什么問題…盧米安回到病房內,跟著隊長徐新陽又問候了老丁和兩位家屬一陣。
他們沒有多待,以免影響病人的休息。
穿過走廊,經過護士站,往病區大門走去時,盧米安隨意地打量起兩側墻壁上的宣傳欄。
那一側是科技成果和部分疾病、創傷的介紹,一側是本病區所有醫生和護士的簡介,這分成了好幾排。
盧米安的目光落在了最頂部那張照片上。
那是一位長相富態、五官還算不錯、眼睛顏色有點偏褐色的女性醫生,外表年齡也就四十多歲。
對她的介紹是:
“羅蘭,副院長…”
盧米安第一反應是“這不芙蘭卡的姓氏嗎”,接著突然背脊發冷,險些打個激靈。
他記起了另外一個羅蘭。
那是他在費內波特王國桑塔港調查祈海儀式時聽說過的一個顯赫名字:
“大地母神”教會的主母羅蘭!
這相當于其他正神教會的教皇和教宗!
“耕種者”途徑有“醫師”序列,羅蘭作為“大地母神”教會的主母,大概率是這條途徑的天使,也就等于現實世界最強醫生之一,在夢境都市的對應形象擔任一家醫院的副院長,外科大主任,絕對夠資格,也符合“愚者”先生潛意識的認知…可問題在于,這里是目曙醫院…盧米安自然地收回視線,表情如常地跟著徐新陽往病區門口走去。
他記得大阿卡那牌們的資料里沒提到過羅蘭有相應的夢境形象。
是不知道,還是認為不重要,屬于單純的nPc?羅蘭成為目曙醫院的副院長是“愚者”先生夢境潛意識編織出來的,代表著他的某種認知,還是羅蘭的夢境形象因自身途徑的問題,被“偉大母親”利用了?或者,這就是目曙醫院的“成果”之一?主母羅蘭是副院長,那院長又是誰?盧米安覺得這件事情得向大阿卡那牌們匯報一下了。
這和他先自行“測試”、收獲屬于自身結果的想法并不矛盾,他這是擔心夢境形象出了問題會導致現實世界的主母羅蘭也受到影響,想提醒大阿卡那牌們一句。
出了病區,盧米安好奇問道:
“徐隊,目曙醫院的院長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沒看到過他的新聞。”
徐新陽轉入電梯間,回想了幾秒道:
“奇了,怪了,我也沒聽說過。
“我只知道黃總以前和這家醫院的關系很好,捐贈過他們不少錢,幫他們建立了起來。”
錢…不少錢…捐贈…盧米安覺得這事應該是羅塞爾大帝還存在“偉大母親”污染時做的。
這也讓目曙醫院變得財大氣粗,似乎不怎么擔心“錢”的問題了,不像“幻想會”的彩畫酒店,還得壓榨受賜者和信徒來裝修。
等待緩慢的電梯時,老夏忽然問起徐新陽:
“徐隊,你說老王和老丁還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不?他們以前那么能打。”
“你是盯上了他們留下的位置嗎?”徐新陽笑著問道。
在因蒂斯集團,安保部可不僅僅只有保安,還有真正的安保人員,負責保護黃總一家和重要貴賓,為集團各公司舉行的珠寶展、古董展、軍火交易等提供安保服務,通過與當地武裝合作保護重要礦場等。
老王和老丁屬于安保人員,薪水比普通的保安高多了,如果外派,還有補貼。
“我就算了,冒不起那個險,也沒得那個本事。”老夏連連擺手,一臉驚嚇。
徐新陽望向盧米安,笑了笑道:
“本來這次我是想要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誰知道人事部給我塞了個最年輕的,還好格林總監滿意。”
“為啥子要找五六十歲的老頭?”代替盧米安詢問的是老夏,他也就三四十歲的樣子。
徐新陽“呵呵”笑道:
“保安是服務崗,你們還太年輕,不夠圓滑,也抹不下面子撒潑耍賴。
“你們想想,如果你們和大廈內的員工發生了矛盾,你們哪個會毫無負擔地往地上一躺,捂著胸口喊痛,喊呼吸不過來?五六十歲的老頭就沒這方面的顧忌,敢躺,敢喊,敢訛,那樣一來,對面的員工敢較真,敢繼續鬧下去嗎?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
盧米安算是聽出來了,徐新陽是在敲打自己,認為自己第一天上班就和人鬧起來是沒有經驗的表現。
小趙沒聽出徐新陽的言外之意,傻愣愣問道:
“那為什么不直接找個七十歲以上的?”
“那真在崗位上發病了怎么辦?”徐新陽沒好氣地罵了小趙一句,“合著黃總的錢你不心疼是吧?”
小趙嘻嘻笑了一聲,沒有反駁徐新陽。
這時,終于有電梯停在這一層,里面已擠了不少人。
進入電梯,跟隨它緩慢下降后,盧米安忽然有種自己等人正沉入幽暗海底的感覺。
那是他靈性帶來的幻覺。
幻覺很快消失,因為電梯停在了下一層樓。
就這樣,電梯不斷停靠間,老夏咕噥著說道:
“有點冷,這空調打得太大了吧…”
剛才坐電梯上樓的時候,你可沒有這么說過…是因為我們當前在下降,在靠近地下幾層?盧米安若有所思地觀察起電梯內的其他人,發現他們都被空調帶來的陰冷和寒風弄得臉色略顯發白。
除此之外,沒別的情況。
等電梯停靠在一樓,盧米安霍然覺得它會自由落體般下墜,本能就快步走了出去。
空調效果太好的感覺一下消失。
盧米安抬手捏了下鼻子,跟著徐新陽等人往目曙醫院的大門處走去。
剛才,他聞到了一點血腥味。
出了醫院大樓,只比之前弱了一些的陽光瞬間帶來了金燦和明凈的感覺。
“所以我討厭醫院。”老夏嘀咕了一句。
盧米安半轉身體,望向人來人往的大廳和高處的樓層,于心里做起總結:
“確實有一些細節存在異常,但這里大部分醫生、護士和患者看起來還是沒有問題的…
“要是他們都有問題,這座城市早不知道被污染到了什么程度,‘愚者’先生的潛意識必然會做出反應…”
思緒電轉間,盧米安突然看見十二樓某扇玻璃窗上貼著一張臉。
那張臉綁著一條條白色的繃帶,只有眼睛、鼻孔和嘴巴未被遮掩。
他似乎也看到了盧米安,整個人瘋狂地掙扎起來,然后就像被一個又一個人于背后拉拽著般強行拖離了窗口區域。
盧米安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就消失不見了。
但盧米安認出了他。
他是自己等人探病時一直在睡覺的老王。
盧米安回過了身體,裝作什么都沒有看見。
若不是明晚要去找安德森,他都想現在強闖十二樓病區,拯救老王,看看會有什么意外和變化。
于盧米安而言,這件事情不是不能做,但得放在完成了大部分實驗后。
一家牛雜火鍋店內。
要了大包廂,擺了兩桌的徐新陽拿著白酒和啤酒,笑著對盧米安道:
“能喝嗎?”
“能喝一點。”盧米安有些害怕地回答道。
“能喝就行,酒風就是作風,酒品就是人品,不喝酒的融入不了我們安保二隊。”徐新陽指了指周圍的下屬道,“除了值班的、外派的、住院的、休假的,所有人都來了,好好表現。”
盧米安聽芙蘭卡提過,許多公司歡迎新人的聚會主要是為了測試服從度,并打壓新人,讓他們學會聽話,而喝酒是最常見的手段。
“我,我努力。”盧米安表情沉重地擠出了幾分笑容。
兩個小時后,擺滿了桌子和墻角的各種酒瓶堆里,盧米安拿著瓶烈酒,笑容滿面地對徐新陽道:
“徐隊,喝啊,怎么不喝了?
“來,我們把剩下的給吹了。”
徐新陽臉色煞白,動作不協調地說道:
“不,不喝了,等下,等下回家還要交,交公糧。”
他的周圍,老夏小趙等人有的或趴在桌邊,或縮于墻角,已經睡著,有的剛從廁所吐了回來,搖搖晃晃,有的幾個人聚在一起,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有的沉默坐著,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