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相認”

　　那是一個仿佛鑲嵌在貓頭鷹身上的人類，他的眼睛呈純粹的圓形，瞳孔顯現出棕黃之色，內里裝滿了不加掩飾的邪惡。

　　凡是和這雙眼睛對視的人，都不可避免地出現思維的混亂、情緒的緊張和心靈上的恐懼。

　　半是貓頭鷹半是人類的邪物扇了下翅膀，帶著腥臭的氣味撲向了睡床上的簡娜和芙蘭卡。

　　它的嘴巴張了開來，吐出了近乎實質的音波。

　　音波觸碰到兩位“魔女”，穿透了過去，打中床單，向著四周散逸開來。

　　睡床之上已空無一人，空調面板的屏幕、床頭柜表層的玻璃板、衣柜移門鑲嵌的深色玻璃等物品無聲閃爍著幽暗的光芒。

　　半人半貓頭鷹的邪物背后，芙蘭卡的身影一躍而起，握著近乎無形的“陰冷之刃”，以疾風般的速度刺向了目標。

　　那把透明的三棱刺準確地沒入了邪物的身體，讓它瞬間變得僵硬，仿佛遭遇了凍結。

　　臥室的門口，簡娜的身影浮現了出來，手里拿著面鏡子，照出了動作一卡一頓的敵人。

　　她另外一只手燃起安靜的黑焰，于鏡子表面快速撫了一下。

　　半人半貓頭鷹的邪物從內到外燃起了邪異的黑焰，可因為“陰冷之刃”的影響，連哀嚎和慘叫都難以發出。

　　很快，這邪物就燃燒殆盡，化為了灰燼。

　　“一種靈類生物…”芙蘭卡知道魔女的“黑焰”主要針對靈性和生命，難以點燃實體。

　　她輕巧地從半空落了下來，如羽毛般沒有重量。

　　簡娜語速較快地低聲說道：

　　“這是莫爾那，羅珊油畫里的怪物，也是羅珊正在對抗的入侵者。”

　　“羅珊采取的激進試探？”芙蘭卡毫不猶豫地說道，“現在就去羅珊房間，爭取盡快將她控制住，否則我們很可能會被踢出夢境。”

　　簡娜顯然也想到了這個發展，她點了下頭道：

　　“你去羅珊房間，我去那個類似靈界的空間，如果有必要，我會代替羅珊，守住屏障，不讓那些入侵者進來。”

　　她這一是覺得羅珊未必在房間里，有可能還在半透明屏障處，二是擔心沒有了羅珊的守護，那些入侵者會突破防線，帶來一場慘劇。

　　芙蘭卡沒有啰嗦，輕輕頷首的同時，鉆到窗簾另外一側，打開主臥的窗戶，直接跳了下去，跳向15樓。

　　她沒用“冰之護符”，從鏡中世界過去，是覺得簡娜上次的探查被羅珊察覺到了，只是未鎖定探查者是誰，后續很可能就此設置一些陷阱。

　　芙蘭卡的身體輕得像是羽毛，卻又沒被風給推離原本的軌跡，精準地落到了羅珊臥室的窗臺上，用滲入冰霜凝成薄片的方式撬開了窗戶。

　　芙蘭卡沒急著翻進去，借助快到天明時的光芒，快速審視起房間內的情況。

　　睡床上沒有人，到處都掛著畫，不同內容的畫。

　　“躲起來了？”芙蘭卡從“旅者的行囊”內拿出了一面鏡子。

　　她要占卜一下危險程度，并利用內外都有的鏡子制造一個自己的幻影，看是否能誘騙羅珊主動出擊。

　　那片被凝固風暴籠罩著的類靈界空間內，簡娜的星靈體剛一浮現，立刻就望向了鄰近深邃黑暗的那部分半透明屏障。

　　羅珊沒在那里。

　　莫爾那等怪異生物正在攻擊屏障，讓它逐漸變薄，讓凝固的風暴有分解的趨勢。

　　簡娜環顧了一圈，上下看了看，還是沒發現羅珊的身影。

　　她暗自嘆了一口氣，漂浮至怪物們猛烈進攻的區域，于身周凝聚出一朵朵暗藏危險的邪惡黑焰和一根根晶瑩的冰錐，讓它們飛向外面，擊潰了不少入侵者。

　　簡娜堅守了一刻鐘后，怪物們退入了黑暗的深處，進攻被徹底打退。

　　又過了一陣，陽光照入了這片區域，不管是凝固的風暴，還是飄蕩的靈體、虛幻的建筑，全部淡化消失。

　　簡娜的星靈體也回歸了自己的身體。

　　天亮了。

　　芙蘭卡已然回來，表情凝重地對簡娜說：

　　“沒找到羅珊，她提前躲起來或離開了。”

　　“會不會藏到某幅畫里了？”簡娜思維敏捷地提供起可能。

　　芙蘭卡搖了搖頭：

　　“我檢查了所有的畫，沒發現哪幅畫多出人影，反倒是你說的那張素描自畫像不見了。

　　“嗯，有一幅畫畫的是一座橋，它從畫面近處的懸崖邊緣延伸過看不見底部的黑暗深淵，架到了畫面遠處的另外一座懸崖上，那里有一片黑森林。

　　“我懷疑羅珊是進了畫中，通過那座橋逃到了黑森林里，我沒法追，而且，我有強烈的危險預感，那幅畫應該不是羅珊自己畫的。”

　　簡娜正想說點什么，突然醒悟了一個情況：

　　“我們還沒被踢出夢境！”

　　“也沒受到限制。”芙蘭卡一直在注意這方面的事情。

　　她若有所思地說道：

　　“羅珊是受到‘幻想會’那位邪神的污染，不是被天尊控制，‘幻想會’那位邪神也許會幫天尊做一些事情，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和算計，不會每件事情都幫天尊。

　　“祂希望我們繼續留在夢境里，必要時候拖住天尊的后腿，所以隱瞞了這件事情？”

　　“這就是盧米安說的，邪神們和天尊的立場有時候一致，有時候不一致。”簡娜贊同地點了下頭，她隨即補充道，“也可能是羅珊還未被徹底污染，沒有完全墮落，選擇自己處理我們的問題，沒告知那位邪神。”

　　“掙扎和對抗啊…”芙蘭卡感嘆了一句后道，“我們再等一等，看一看。”

　　等了一個多小時，兩位“魔女”看見換上因蒂斯集團行政部員工標準衣物的羅珊離開五棟，正常地出門上班，昨晚發生的那些事情似乎只是一場夢。

　　而芙蘭卡和簡娜依然未被踢出夢境，也沒受到任何限制。

　　“她應該是躲到了那幅有橋的畫里。”芙蘭卡收回目光，輕輕頷首道，“嗯，我給盧米安發條消息，讓他知道昨晚的事情和我們最近有被踢出夢境的風險。”

　　“那會不會連累他也被踢出去？”簡娜擔心現在聯系盧米安會留下隱患。

　　芙蘭卡低聲笑道：

　　“不是有斯蒂亞諾給的那個小程序嗎？‘信息粉碎箱’。

　　“我尋思著微信消息也是信息，應該也能粉碎，不留下痕跡，嗯，我這里粉碎發送的消息，盧米安那里粉碎接收到的消息。

　　“雖然不確定那個‘信息粉碎箱’一定能瞞過天尊無意識地追索，但我覺得有必要試一試，如果它真能達到我們想要的效果，之后在某些事情上就有更多騰挪余地了。”

　　簡娜沉吟了片刻道：

　　“好。”

　　芙蘭卡立刻編輯起微信消息，將羅珊的試探、自己和簡娜的應對、后續的發展都詳細講了一遍，最后提醒盧米安一定要用“信息粉碎箱”刪掉聊天記錄。

　　科技大廈門口。

　　前來報到的盧米安站在大廳內，若無其事地看完了芙蘭卡發來的消息。

　　然后，他拐向一樓的公共衛生間，進了男性那邊，找了個隔間，使用起“虛構之瓶”。

　　緊接著，他將手機湊至嘴邊，低聲說道：

　　“你們可以多做一些試探了，芙蘭卡也盡量提前上班，接觸周明瑞。

　　“我們不能將希望完全寄托在羅珊的掙扎或是‘幻想會’那位的私心上，也許過個半天、一天，他們就會改變主意，你們得在此之前做更多的試探，為第二、第三次進入夢境積累信息。”

　　發送出消息后，盧米安等了十幾秒才調出“信息粉碎箱”小程序，選擇了自己和芙蘭卡、簡娜的聊天記錄，點擊了刪除。

　　做完這件事情，他終止“虛構之瓶”，乘坐電梯來到位于十三樓的因蒂斯集團安全部門。

　　辦完手續，他被引入了安全部門主管的辦公室。

　　這辦公室很大，相當于一個私人健身房，有練習拳擊的場地。

　　那位安全部門主管是個外國人，黑發藍眼，個子中等，肌肉看似不發達，卻很有力量感。

　　他叫格林，據大阿卡那牌們介紹，是曾經追隨羅塞爾大帝、最得信任的天啟四騎士之一，他死得很早，都沒看到羅塞爾大帝成就偉業，現在這個是他的夢境形象。

　　“你練過功夫？”格林用蹩腳的本地口音問道。

　　“是的。”盧米安真誠點頭。

　　“那我們來一場格斗。”格林指著辦公室另外一面的拳擊場地道。

　　還未換上保安制服的盧米安沒有拒絕，主動地走入場地，等待起格林過來。

　　格林脫掉輕薄的正裝，挽起袖口，來到了盧米安身前。

　　忽然，他一拳打出，風聲呼嘯。

　　盧米安看似漫不經心，卻仿佛早有預料般側退了一步，躲開了這一拳。

　　他腰背一彈，迅猛地欺近了格林，手肘、拳頭、膝蓋、腳尖等連環使用，發起了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格林抱著拳架，守得非常穩，沒被盧米安快速但缺乏足夠力度的攻擊打破防御，打在身上。

　　砰砰砰！盧米安狂攻幾十秒后，突然退開，喘起粗氣，舉手認輸：

　　“我沒力氣了。”

　　他當然不能上班第一天就把本部門的老大打趴下，這不是有沒有職場禮貌的問題，他顧忌的是這會讓他從格斗實力上暴露自己是非凡者。

　　“不錯。”格林點了下頭。

　　他徑直走向了自己的辦公桌。

　　與盧米安擦身而過時，他忽然壓著嗓音，仿佛不想被辦公室內等待的其他人聽見般道：

　　“代我向母親問好。”

　　母親…盧米安的瞳孔驟然放大。

　　格林緊接著又低聲補了一句：

　　“我已經認出你了，尊敬的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