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紗隨風般投入天元,淡淡銀輝灑落人間無數邪魔身上化作點點銀火焚燒,魔嚎不止。
那神人邁過古魔界門淡淡看著身下一片血海尸山,除去道門祖庭、佛門四堂、巫族巫原、妖族三兩域外,普天之下已見不到多少生靈了。
“我名白沚,天元中人。”
白沚拂手而出乾坤傘緩緩轉動,清脆金鈴震響,六珠長明匯聚混沌一片籠罩住七位魔君。
“好大的膽子!”
魔君幽瑟看到這一幕驚了片刻,一個初成金仙竟然敢直面七位魔君而且還有他這個金仙后期的魔君,簡直找死!
白沚沒有猶豫多言,手中混元天弓浮現而出,乾坤傘檐下系著的金鈴一次又一次震響,發出的聲音一模一樣仿若時光來回反復。
“光陰輪回!”
一道太初之箭直直射向幽瑟真君,天地間響起金鈴震蕩的清脆聲,光陰長河在白沚腳下浮現分出一縷隨箭而去。
幽瑟怒極反笑,背后浮現三首六臂的魔相哪怕在歲月中他這具不朽之軀都完好無損。隨六臂齊出魔氣震動化作六欲祖師法相攔在身前。
“嗡~”
一聲清鳴響起,太初之箭竟然視若無物的穿過一應防御,在幽瑟不可思議的雙目中射向眉心。
“轟隆隆~”
虛空碎裂,一箭既去,人影不復。
“什么?這不可能!”
“你用了什么詭異手段?”
其余五魔震驚萬分,怎么可能一箭就能把不朽魔君給射得灰飛煙滅。
但白沚并未應回答他們,只是再一次搭箭而射,腳下光陰長河再次分出一縷融入太初之箭。
長箭一出清輝萬里,連帶著又消失了一位魔君。
一連七箭,白沚一刻不曾停歇的連射而出,無論六魔如何手段盡出,但皆被他一箭射沒。
這一幕被天下萬修看到后激動萬分,紛紛下拜哭泣,拜謝其恩。
連帶著與瞾交手的幽官和幽祿二魔都嚇得連忙退走,率群魔歸縮在了曾經的魔宗之地不敢露頭。
僅存的仙人們紛紛又喜又悲的前來拜見口稱真君。
再次重傷的曌也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他,不由得開口問道:“你是如何做到?”
白沚攤開手,掌心中的混元天弓已經浮現無數細密的裂痕,顯然近乎崩潰了。
“我這箭,乃是光陰輪回大神通,一箭射去中箭之人會被逆光陰十年。”
腳下的混沌為之潰散,乾坤傘亦靈光黯淡,他面色蒼白道:“至多十數載,他們仍會歸來!”
其實,這大神通遠沒有如此逆天。這一箭借用太初與乾坤傘的混沌真意矇眛元神意識,再以樂道幻道迷惑感知,再合以真正的光陰法則半真半假,做到蒙蔽箭指之人。
如今的七位魔君只是被白沚射入太虛矇昧在某一處,相當于被困了十年而已。
而且白沚都不能對被困的七魔暗中下手,否則殺意就會驚醒他們的肉身本能近而尋覓到幻術與幻音的破綻。
聽了這話的幸存群仙無不心涼了半截,按這說法十年后他們還要亡!
白沚嘆道:“我入古魔界門以兩界時間光陰逆轉為契機,踏入不朽金仙之境,掌一分光陰大道,但也遠沒有這七魔沉浸金仙不知多少歲月的魔君厲害。
更何況,即便拖住魔君,背后的古界之門才是真正隱患。”
“那我們該如何做?”
一身是傷的柳天霜冷靜出聲問道。
“拖。
久則生變!青丘子真君去上界求助大能需要時間,而我們尋覓眾生碑也要時間!”
曌也開口道:“此界之內恐唯有眾生碑能封印古魔界門,打斷兩界建立起的時空牽連。”
“請天元界所有占卜天機者,借壽占之!”白沚沉聲道:“天地將傾,滅世在即,自當死得其所!
本座亦會冒著三災五劫降臨之危盡力卜算!”
上玄天仙悲聲道:“難道我等數代之力,億萬生靈之努力,都比不過一件上古遺物更能挽救天下嗎?”
白沚沉默了片刻,道:“努力心血那是在尚有希望之時。
十死無生之局面,努力無用,卻亦要努力去掙那一線奇跡!”
白沚回頭看了眼天祁域,那里同樣尸山血海,不知亡者幾何!
天元界僅存的不到一成生靈在絕望中再次去尋覓那近乎于無的奇跡,所有天仙都在想為何白沚真君實力超群,天帝也可力戰魔君,兩人聯手未必不能與眾魔君僵持下去,卻為何要選擇這種抉擇?
難不成是邁入古魔界門的白沚真君看到了什么?他們都是聰慧無比的智慧者,此刻卻不敢在繼續想下去,因為他們害怕自己都要絕望了。
他們所想的沒錯,白沚在那古魔界門中感知到了更恐怖的氣息,來自光陰的告知讓他近乎絕望。
因為魔君之上,是太乙魔尊,白沚的感知可能有錯,但光陰法則的變化卻做不了假。
“好了,諸位各自盡心便可。接下來我會盡力拖延七大魔君歸來的時間,還望諸位勿要放棄。
不到死時,不可絕望。
即便死后,亦勿放棄那一線希望。”
天地一片蕭瑟寂靜,十方生靈盡數被屠,人人悲哭。
這大地,尸山血海無邊無際,對應著天,唯有白沚獨坐中天,如月如日,仿若是人世間最后一抹光明。
只要他在,魔宗的兩位魔君與數十天魔就不敢露頭,天地間就還有生的希望。
時間一日日流逝而去,尸山血海并未消散,因為無人清理,也無獸類食用,更何況那些天魔經常偷偷溜向四處繼續偷偷摸摸的廝殺。
盤坐中天的白沚從不曾過問,他在恢復連射六箭所帶來的巨大反噬之力,也在穩固自己的金仙道果,靈臺之內有三花顯,只要他心念一動就是三花聚頂的金仙之象。
這一段歲月是天下生靈最昏暗最絕望的時刻,無數快石碑被承載著希望送上去,卻又失望的掃落。
那件傳說中的眾生碑,究竟迷失在了何處?
十年歲月,不足以改變任何局面。
中天之上的白沚,十年未動。
如今起身,天地明月盡照一片明光中,他發覺了六魔將醒。
七道玄色魔光逐漸浮現在天穹上,越來越近,越來越遮天蔽日。
世間一切生靈的心紛紛下沉,陷入絕望,甚至已經做好了安然赴死之心。
就在這時下界一條被污染的血河中,有一條渾身無鱗遍布蟲噬血痕,甚至可見骨肉的大魚搖曳著尾巴,震天一吼,
“老祖!
眾生碑!”
天地間風云變幻,一眾生靈的心盡數被提起,那條大魚拼勁最后一口氣,無鱗血尾震動死寂一般的血河,風云來合,水蕩風生,風生水興,死水化活,生機天意,皆不可少!
白沚猛然探過手,千丈巨掌將這條大魚撈了起來,魚在他掌中激動萬分的吐出一物,血污遮掩了字跡,黑石玄碑,赤血丹心!
“天不亡我!”
白沚長喝一聲,擦去碑上血污,舉碑而拜,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抬首看碑,無需言語,無需告知,他仿佛就刻在身體里一般自發的祭道:“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遂古之初,開天立地。
萬靈化生,大道與同。
歷經萬劫,傳承不滅。
敬拜眾生,護我今時!”
天元界殘存的生靈無不激動萬分的跪拜而下,口中稱誦,萬千祈禱之音匯聚在這塊石碑上,一道濛濛星光接引,化作一道宏偉的光柱直通上界。
但在這時,七魔齊出,漫天魔氣遮天蔽日,幽瑟驚聲道:“眾生碑!”
幽官與幽祿二魔也顯身而出,神色復雜道:“眾生碑被催動,就一定會有眾生殿插手。我們…”
“眾生殿又如何?”
古魔界門猛然大開,一尊魔君張狂笑道:“坐鎮此處的宣殿使頂多不過太乙,本祖分身降臨,他又能奈我何?
你們自去滅之,下手快點趕在這眾生殿來人降臨之前處理干凈,他也沒什么辦法。”
“是,遵祖師法旨!”
幽瑟恭敬拜后,獰笑著對群魔道:“半柱香內,屠盡此界!”
有了六欲之無上生化盡欲祖師分身下界前來,就算是眾生殿使他又有何懼?
一時間萬修絕望,鋪天蓋地的魔氣彌漫天地,尸山血海盡數遮掩,仿佛每一個生靈匯聚處都成為了孤城,下一秒就會被古魔吞噬殺戮一空。
白沚心中絕望,但仍舊選擇相信那最后一抹明光,無數生靈哪怕頭顱掉落在了血泊中仍舊死不瞑目的盯著那束通天徹地之光。
忽然那光明化作一輪白色大日,一古偉岸的大道氣息席卷世界,無限光明中有一道聲音傳來,震動天地。
“眾生殿使,般諾在此!”
有一神女自神光中浮現身影,其身容天地一眼看去仿若被天地所壓,哪怕是一眾金仙魔君都不敢直視,在這般浩蕩道威前群魔動都不敢動彈。
那六欲祖師分身見狀不由得開口道:“本座乃是六欲之無上生化盡欲魔道,你這金仙也敢阻攔嗎?”
“放肆。本尊乃浮玉道脈一脈之主,在本主面前也敢大言不慚?”
這般諾冷聲呵斥,看向那六欲祖師道:“魔界這十二位面之主做得太久了,上古時代我浮玉山祖師開辟諸天萬界方才有你魔道一界。如今竟敢不守至圣先師定下的傳承了?”
聽聞此言那六欲祖師分身面色大變,忙恭敬道:“原來是浮玉道脈六脈之主。
在下為無天魔祖座下七情六欲之生欲魔道,還請脈主贖罪!”
般諾寒聲道:“你們屠殺一界九成生靈,還妄想求生?
兩儀日月,太陽天火,誅魔!”
她素手一揮,手中寶幡竟然引出一輪浩大無比的巨日,落下無盡天火每一道都是魔道克星,觸之即焚,毫無可擋。
“好好好!般諾脈主,今日之仇,本座記下了!”那六欲之生魔道祖師分身見狀忙要回返古魔界,但般諾卻嗤笑道:“本主只需以浮玉道脈之命發諭魔界,你界無天魔祖自會清理門戶了。”
說罷,她竟真的不對那分身出手,只看那分身離去后將手中的兩儀幡一拋,日月巨星降臨投影仿若面臨浩瀚宇宙般的感覺,只是一掃之下,古魔界門就此退回虛空之中消失不見。
天地間魔氣褪去,僅存的萬物生靈無不跪謝這位上界降臨的般諾大神通者。
誰料這女子掃了天地群仙一眼后,看到了白沚神色一震,隨即笑道:“沒錯,正是你了!”
“我?”白沚驚道:“不知前輩所說何人?”
般諾笑著伸手一招,便帶著他離開眾人視線出現在了太虛中。
“此事說來話長。我乃洪荒,也就是伱們所言的仙界,浮玉山弟子,如今是大羅金仙之境,為山中六脈脈主之一。
山中記載至圣祖師曾于太古時代遺落一滴精血于下界,祖師曾言自有他的緣法不必找尋,遂斷了那一方世界與祖師有關的一切因果。
而你,就是我浮玉山至圣祖師的精血所化,可以稱之為祖師后人!
我乃是祖師徒孫,按輩分而言,反倒是我要喚你一聲小師叔了!”
“什么?祖師后人?”白沚震驚之余忙開口道:“前輩折煞了,晚輩當不得。”
般諾見狀伸手對他眉心一指,“祖師后人,血脈本源,昭昭木道,還不醒來?”
白沚腦海中瞬間浮現了無數畫面與記憶,他的元神理順記憶后終于明白了前因后果,震驚了許久,才道:“原來,我是眾生圣人的后人?”
“不錯,正是此理!若非因你,此等小千世界怎么可能有機緣得升位格?”般諾笑道:“小師叔,我這具分身降臨只能持續六個時辰。
你隨我回歸洪荒吧?浮玉山眾師叔師叔祖們定然激動萬分,視你為親子,大羅金仙都可證得!”
白沚神色恍惚了許久,從迷茫變為激動、震驚、不安、惶恐、最后化為了平靜。
“多謝般諾前輩你一番好意,只是我生于此方世界,因果牽扯不斷,怎能輕易離去?
況且,我的一生所求不過是長生逍遙,自在仙真。
成佛作祖固然無比誘惑,可大道之路未免只有這一種。
“可是…”般諾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后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思索后將手中的兩儀幡交到了他手上道:“此寶乃當年祖師煉制親賜于我,名為兩儀幡,為后天至寶,有了此寶就算大羅金仙也要忌憚浮玉山之名。
此界如今渡過中千界劫,不久后便能升位中千世界,金仙乃至太乙都能來回跨越。到了那時,小師叔你若有所求,持此幡去諸天任一眾生殿都可來到北俱蘆洲的浮玉山。”
“多謝前輩厚愛!”白沚并不真的敢以師侄稱之,只喚她前輩。
“還請小師叔賜下三滴本命精血,山中諸位師叔祖多半能有所感應追尋祖師。”般諾忽然出聲道。
白沚自然不會推辭,給了她精血后,便目送這位大神通者回返上界。
曌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側,問道:“你為何不隨她去?”
白沚搖搖頭,輕笑道:“天元界是我之根,我所識所親所近之人都在這里,為何要離去?
大道嗎?既然我的先人前輩已經領略過了那站在億萬眾生之巔的境界,我又何必再去感悟一番?不如靜渡歲月,長安久樂,享萬世清福。”
天元界傳:白沚真君拜請眾生碑,上界眾生殿使降臨,蕩滅諸魔,天地平安。后白沚真君隨眾生殿使飛升上界,一心求道。
天祁域,眾妖王妖仙在經歷魔劫之后發覺蛇王谷消失不見,迷失世間,誤以為是跟隨真君飛升上界去了。
但實際上蛇王谷仍在天祁域,只不過被煉入太虛處于游離狀態,沒有白沚允許非金仙不可入。
午后的陽光明媚,刺得讓人睜不開眼。谷中的萬年綠柳上盤著一條白蛇,慵懶的曬著太陽。谷中的風很輕,仿若吹到了這條白蛇的夢里。
世間關于蛇的傳說伴隨著整個人族文明,它們在人類認知中總是神秘又冰冷的捕食者,自然與萬物生靈相伴長久,人類與蛇,未嘗沒有先祖傳承下來的秘密。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