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水漫金山白蛇憾
金山寺外，廟門緊閉，不見一個香客，只有一個雙目堅毅的和尚身披袈裟，手持金缽禪杖，一言不發的看著前方。
白素貞和小青連袂走來，一青一白，皆是人間絕美的女子，然而法海眼中只有兩條蛇妖在他面前囂張。
小青上前一步喝道：“法海！你為何屢次三番的與我們姐妹二人做對？”“人？呵呵。”法海笑道：“你們身為妖類又怎敢自稱為人？”
“我白素貞修煉千年，脫胎換骨，化為人身，怎就不是人了？”白素貞冷笑著掃了法海身后眾僧一眼，“我自問比起你身后這些的人更像是人。”
金山寺內眾僧心頭一顫，這兩條蛇妖可是修行了千年的化形大妖，他們這些酒囊飯袋不傻，知道自己在人家面前炮灰都算不上。
法海聞言心頭一痛，他心中豈能不知這些門人的齷齪？但金山寺的傳承，佛門的信仰，不能斷啊。他喝道：“妖孽！休得胡言！你仗著修為法力高深，凌弱城城城隍諸神，擾亂人間秩序，人妖結合，天地不容！
我法海修行百載，降妖除魔無數，今日便要除去你們這二妖！”
話音落下，他抬起手中金缽，法杖與金缽相撞發出一聲又一聲的金戈交響之音，震得小青面色一白連連后退，小聲道：“姐姐，這和尚的金缽十分厲害，只怕是黃品中五重法禁的法寶！我上次便是被這金缽罩住了身體，差點被他逼出原形來。”
白素貞點點頭，上前一步，雙手一展現出一劍，寶劍雄黃飛天而起化作千百劍影如同劍河沖去。
法海舉起手中的金缽，隔空一照霎時漫天劍影都被玄黃金光定住了，然后舉起法杖隔空拋棄打向二妖。
小青見狀忙挽起劍花，劍影一分為九，九道青影撞向那禪杖去。
只聽“錚”的一聲，九道劍影碎開，而法杖也倒飛而回。
小青不過是初入化形境界，又是塑體為蛇神通淺薄，法海已是快要玄品的禪修了，自然能占據上風。
白素貞伸手一攤，兩條白如明月的水袖展出，如蛇如人靈巧柔韌纏向法海。小青也拂袖化出兩道青色長袖，迅疾而去化作一片青色天幕凝聚在法海頭頂。
法海冷哼一聲，重重用法杖錘了一下地面，瞬間身后的金山寺亮起宏大佛光，震退了二妖的青白云袖，連把二妖逼退而走。
“在佛門清凈之地，你們也敢借法逞威？我這金光十地勾引大地地脈，合千載香火云氣，高僧禱告，六字真言印寶為陣眼，擁有降妖除魔的極大偉力，豈能是你們二妖憑借法力能破掉的？
小青有些畏懼的看了看山頂散發金光的神廟，道：“姐姐，這大陣好生霸道，只怕憑我們的法力破不開。”
白素貞眼神微沉，道：“總要再試試。”
她身形一轉，雄黃寶劍護體，隔空一拋撒豆成兵，九九八十一名道兵立在金山寺門前，結陣二進。
同時，白素貞掐動法訣，身形一晃竟然化作了一縷清風不畏這佛門金光硬生生闖向寺廟中。
法海神色一變，大喝一聲，“好妖孽！休得踏入金山寺半步！”
說吧，取下脖子上的佛珠隔空一揮，珠散落地化作了十八位金甲天兵阻攔下來八十一名道兵，然后把身上袈裟拋起，喝道：“大羅法天！”
頓時金光乍現，袈裟化作一重重金色屏罩攔在了白素貞面前。
小青見狀有些急了神，忙雙手一點額前，青光閃爍，匯聚身前，喝道：“來！”頓時一群狐、鼠、蛇、猬、等各種小妖都顯身而出，烏泱泱一大群來化作道兵殺氣騰騰的沖上山去。
小青冷道：“任你依仗地利法陣，今日就是耗也要把你耗死！
法海面色難看起來，只能再分出心神舉起金缽一照，頓時被罩住的道兵渾身抽搐，原地顯出妖形來，好在數量眾多他一時間也無法及時處理。
天幕上的白素貞見他分神再次催動法力斬破袈裟，引得法海焦頭爛額再次聚精會神應對起白素貞來。
眼看他就要敗下陣來，忽然聞得北方傳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大膽孽畜，竟敢打上佛門清凈地，今日留你不得！”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趕來，雙手結印揮出手掌，一道宏的巨大金色佛印砸向白素貞。
白素貞神色一變，張口吐出一道月華打碎了佛印，冷道：“金明寺禪師？我們姐妹二人與法海之間的恩怨你來插手作甚？”
那和尚笑道：“金國九寺一體，不但是貧僧，其他諸寺住持皆在趕來的路上。你們兩條蛇妖作亂人間只怕今日插翅難逃！”
青白聽了這話二蛇面色陰沉下來，此時西方又見兩道佛光升起，卻是華林寺、開元寺住持來了。
二僧宣了一聲佛號，立在西方身影不動如山，高高在上道：“青白二蛇，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白素貞冷冷掃了眾僧一眼，他們的眼中落在自己身上全是貪婪，哪怕尊嚴的袈裟禪杖，都遮掩不住他們不堪的本相。
“小青，我們出手吧。”
“好，姐姐，我早就忍不住了！”
白素貞與小青二人搖身一變，化作了兩條百丈巨蟒，一時間狂風四起，烏云密布，雷聲轟鳴，下方的西江之水也瞬間暴漲席卷，天地間下起了傾盆大雨，狂風驟雨順著西江之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撲向金山寺來。
眾僧俱是面色大變，法海大喝道：“白素貞！速速停手，你竟然敢以妖法水漫金山，天下百姓的性命都比不過你夫君一人嗎？”
狂風暴雨中，白素貞的聲音傳來，“那黎明百姓的生命都逼不得你交出吳起嗎？為了除妖而害天下萬民百姓，你降妖除魔一生所拯救的凡人都抵不過今日因你我而死的凡人的！”
“你！孽畜！”法海大怒，他揚起袈裟化作天幕阻攔在了滔天洪水之前，其他幾位禪師皆紛紛出手相助抵御洪水，以免金山寺被淹沒。
西江之水浩浩蕩蕩的掀起陣陣巨浪，一波又一波的沖擊著金山寺，東方又來了四位禪師，金國九寺來了八寺住持，每一位都是寺中修為最高的唯一一位中境界僧人，八位禪師聯手之下自然是能護得住金山寺一寺之地。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西江之水翻騰了三天三夜，洪水淹沒了大半個金山寺，卻仍舊破不開八位禪師聯手所布的結界。
山下百姓房屋皆被沖毀，洪水中有人被沖走，卻見一只只狐貍、刺猬、老鼠等踏水而行，出手救護百姓。更見一位道人抓來一把柳葉，隨手拋去在漫天大水中化作條條扁舟被沖入水中的凡人紛紛得救，跪謝神仙顯靈。
自然是有人死的，不過大多都是那些仗著佛門弟子欺壓百姓的惡人，佛教為金國國教，九大寺名下田產無數，租給百姓耕種，收租卻要七八成，甚至個個討好和尚的管事再剝削一層，風調雨順年月尚且艱難活下去，災荒年月只能家破人亡，還要為那一座座大佛名僧捐錢塑造金身庇護來年風調雨順。
百姓有麻木不仁者，有奮起反抗者，但一個個武僧仙僧的手段便能輕易瓦解他們的大軍，一道佛法便能迷失百姓心智，所以千百年來，金國仍舊是金國，只是那一座座富麗堂皇的寺廟金佛之下，是皚皚白骨堆切起來的。
直到今日，這一場西江的滔天洪水到來，九大佛寺護住了金山寺，卻再也護不住蘇南府了。
三天三夜后，大雨停歇，端午節至，西江退潮，二蛇力竭。
洪水退去的山林里，白素貞與小青無力伏在地上，刺目的毒日烘烤著她們，只能無力的躺在泥濘中，承受著端午天罰。
開元寺住持冷道：“白素貞，你依仗妖法，禍害人間，今日再也逃不得了。我等便將你伏法以謝罪天下百姓！”
說罷，一根粗大的降魔杵從天而落，就要將二妖生生震死，卻見西方忽然升起一道白光攔住了降魔杵，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幾位高僧，手下留情！”
開元寺住持一愣，見到來人后面色微變，笑道：“原來是老神仙化雪前輩。”
化雪老道笑著搖頭，“幾位高僧，此二妖與我有幾分淵源，與老道有香火緣分，況且此二妖行走世間行善積德，也罪不至死。”
“前輩這是要發善心了？”開元寺住持笑容淡去，“可我蘇南府黎明百姓被此二妖掀起西江大水，洪災肆虐不知死了多少人。這般罪孽，可饒恕不得！”
化雪老道瞇了瞇眼睛，“這么說來，你們是不肯同意了？”
“阿彌陀佛！”一道宏亮的佛法響起，一個寶相莊嚴的神僧從遠方趕來，“施主勿急！”
化雪老道拱手一禮，“卻是珞珈寺方丈，貧道失敬。”
那珞珈寺方丈雙手合十，身后幾個住持都紛紛向他行禮，“施主，既然這青白二蛇妖與你有香火情分，那自然是要看在施主的面子上網開一面，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化雪老道點頭，“如此也算是我與她們緣盡了。”
珞珈寺方丈轉身看向二妖，道：“白素貞，你與凡人私配，禍亂人間，不思悔改如今又水漫金山，導致一府萬民流離失所。
本應罪不容誅，然念在你曾行善人間，尚有功德的份上，給你一個悔改之機。
今，將你鎮壓于雷峰塔下，永世不得出，塔中青燈古佛相伴，償還罪孽。除非西湖水干，雷峰塔倒，方可重見天日。
至于青蛇妖，便鎮壓西湖之下永世不得出！”
話音落下，他伸手一指雷峰塔起，漫天佛光籠罩束縛住了白素貞，將他壓在雷峰塔下。
復伸手一指，西湖水開，小青被鎮于其下不得出。做完這些，他才向化雪老道笑說：“施主可滿意？”化雪老道點頭，“多謝方丈！”
化羽宗在金國鄰近的燕國立宗，作為鄰居方丈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眾僧雙手合十，皆各自回歸寺廟。
天幕上神光消散，蘇南府的百姓則在千恩萬德感謝著為他們重建房屋的柳教眾人，先前的水中野獸救人，仙人落舟，都讓他們見識到了柳教仙人的神奇之處。
而關于白素貞的傳說，也流傳下來，甚為廣泛。
吳起則在雷峰塔下，嘔血作畫，留下一副日落金山圖后便撒手離世，直到死前都不曾見到他的娘子一眼。
而柳教眾則被蘇南府百姓接受，視若神明，又聽聞是白素貞請了南華大帝出手救他們于洪水中，又被這般凄美傳奇感動，一時間金山寺香火冷清無人。
柳教眾派出神使廢除府城之官，從佛到柳來治理蘇南府，拒收僧人入城，平均地權，分田開荒，得了百姓擁護。
胡十二郎則坐鎮蘇南府城中，法海因為水漫金山一戰產生心魔，自此避世不出。蘇南府則成為了柳教入金國的第一站。
自此，金國百姓聽聞白娘子的傳說，紛紛加深了對柳教的印象與認知，因為在民間流行的話本中，白素貞是來自虺山南華大帝座下一條靈蛇修煉得道，來人間報恩與吳起結為姻緣，卻不料遭佛門不通人性拆散，鎮壓于雷峰塔下，除非西湖水干，雷峰塔倒方才能出來。
而吳起集一生之心血終于做出的日落金山圖也被天下廣為流傳，傳說中他因相思之苦而死。
胡十二郎坐在茶樓中，又聽完了一遍說書先生講述的白蛇傳，嘴角輕笑，這段凄慘的人妖相戀故事可是帝君一手主導的，并不是為了增添金國百姓對佛門的不滿。
畢竟金國百姓早就對佛門不滿，但也沒用。這個故事的用意在于讓百姓知道有虺山南華大帝這位神仙，讓他們知道妖并不是傳說中那么可怕，柳教是一個怎樣的教派讓金國百姓心中對于美好的向往寄托在了柳教與青白二蛇身上。
至于吳起，他的死也是注定的，千年前他的祖輩作出絕唱而死，千年后的今日重復歷史。
金國的佛門自然不會禁止這個故事的流傳，因為他們著重強調宣揚的是佛門佛法高深，任你白素貞興風作浪，最后還不是要皈依佛門？
金國佛教主要來自于佛門四寺中的天龍寺傳承，道佛兩教的三宗四寺可是天元界中的頂級勢力，這也是帝君為什么不強行推進柳教西傳的顧忌，否則就憑九寺的一位堪比地品的方丈和數位中境界的禪師早就攔不住柳教西進之勢了。
想明白這些后，胡十二郎站起身來，桌子上留下一塊碎角銀子，轉身離開這間茶樓，白蛇傳的故事已經流傳十六年之久了，該進行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