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江港集團也開始搞房地產,建了一個小區,不過主要賣給集團的干部職工。雖然賣得比以前的集資建房貴,但比買外面的房子便宜。
考慮到長航分局的班子成員有一半不是濱江人,韓渝不止一次找過許總等集團領導,請集團領導看在長航分局本就是從濱江港分出來的,并且過去那么多年和今后的主要工作都是在為濱江港服務的份上,給長航分局安排兩套“中轉用房”。產權依然屬于集團,長航分局只有使用權。
許總嘴上雖然笑罵他就知道“靠港吃港”,但考慮到長航分局與集團的淵源以及集團經營發展的需要,最終還是安排了兩套兩居室。不過不在剛建成的新小區,而是在八十年代建的老家屬區。
有房子住就行,至少不用交房租。
吳國群一拿到鑰匙,就跟老伴兒一起搬家。
房子雖舊,但老家屬區人多,家屬區內甚至開了好多小店,充滿煙火氣。并且,他們住的這套“中轉用房”在一樓,門口有個小院兒。可以跟左邊鄰居那樣種種花草,也可以像右邊鄰居一樣種點瓜果蔬菜。
老吳同志和老伴兒羅秀蓮對居住環境很滿意,為慶祝“喬遷新居”,老兩口決定出去吃早飯。
包子、稀飯、豆漿、油條…外面有的小區里都有。
小區外面還有一個小公園,老港務局退休的老干部和老職工們一大早就聚集在小公園休閑,有的圍坐在一起吹拉彈唱,有的一邊呼吸新鮮空氣一邊打太極拳,還有一些老同志在跳廣場舞。
“吳政委,早啊!”
“羅主任,你們是昨天搬過來的吧?”
“早早早,我們是昨天下午搬過來的。”老吳同志一邊跟老港務局的退休干部職工打招呼,一邊笑道:“徐科,李主任,楊師傅,今天很涼快啊。”
一個老爺子抱著二胡笑道:“這才6點半,等太陽出來就熱了,我們也就早晚出來玩會兒。”
老吳同志看著有些手癢,不禁笑道:“李主任,要不我陪你們玩會兒?”
“行啊!”
“歡迎歡迎!”
“我沒帶二胡,也沒帶笛子。”
“用我的,吳政委,你拉拉,看看我這把二胡怎么樣。”
“好。”
老吳同志接過二胡,坐到一幫老同志身邊,問清楚老同志們擅長的曲目,拉了幾下找了找感覺,便搖頭晃腦地演奏起來。
羅秀蓮看著老伴兒投入的樣子,不由想起他年輕時因為才華橫溢不知道被多少狐貍精倒追的情景,嘴角邊勾起會心的笑意。
長航分局副局長畢義杰也搬過來了,他愛人孟晶的工作已從漢武港調到了濱江港。因為來濱江晚,不像老吳同志家有鍋碗瓢勺,兩口子同樣要出來吃早飯。
見老吳同志跟一幫老頭老太太玩得那么投入,并且二胡拉得真不錯,孟晶羨慕地說:“吳政委真有才,不但會寫文章,會寫一手漂亮的書法,還會拉二胡!”
老吳同志吃長航公安局的飯,卻掀了長航公安局的桌子,堪稱“長航公安局公敵”!
畢義杰可不敢跟老吳同志走太近,遠遠地舉個招呼,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笑道:“他們這一代真是多才多藝,比如我爸,口琴、笛子、二胡、手風琴沒有他不會的,修鋼筆、修表、織毛衣沒他不能的。雖然一輩子不得志,不妨礙他活得豐富。”
孟晶想了想,噗嗤笑道:“我舅舅也是,他年輕時能表演輪滑,而且是花樣的。還會跳交誼舞。別說他們那會兒物質匱乏,但精神一點都不匱乏。”
兩口子正感慨,手機突然響了。
畢義杰掏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連忙摁下通話鍵接聽。
8點才上班,現在去單位有點早,孟晶停住腳步,饒有興致地看老吳同志和一幫老爺子吹拉彈唱。
正看得入神,畢義杰揣起手機快步走了過去,跟羅大姐打了個招呼,隨即俯身在老吳同志耳邊說了幾句。
老吳同志微微一怔,很快就反應過來,把二胡交還給人家,起身走出人群。
“老吳,怎么了?”羅秀蓮忍不住問。
“韓局要去東海,部局領導和國家海事局領導親自送他上任的,這會兒在首都國際機場,等會兒就上飛機。”
“韓局不是要等年底再調過去嗎?”
“計劃不如變化,東海海事公安局的戚局生病住院了,上級只能讓戚局提前卸任,讓韓局提前上任。”老吳同志看了看手表,想想又不耐煩地說:“漢武那邊要來人,剛調整完分局領導班子又要調整。”
羅秀蓮很清楚他把漢武那邊的領導同事得罪光了,不想再見到漢武那邊的人,可作為濱江分局政委他不迎接又不行,干脆笑了笑,沒再往下問。
盛寶成也接到了漢武的緊急通知,心里真有點緊張。畢竟人事安排這種事,就算在最后一刻都可能發生變數。
他連早飯都沒顧上吃就匆匆趕到分局,剛走進辦公室,政治處主任李克平就跟了進來。
“克平,你怎么也來這么早?政治部領導還沒從漢武出發呢,最快也要到傍晚才能趕過來。”
“政治部領導就算上午趕到濱江,今天也不可能宣布任命。”
盛寶成下意識問:“為什么?”
“要等韓局回來啊,他那邊上任歸上任,但這邊也要交接。”李克平帶上門,問道:“盛局,有沒有給韓局打電話?”
“沒有。”
“都什么時候了,趕緊聯系韓局啊!”
“他這會兒可能上飛機了,就算沒上飛機也不能聯系他,他跟部局領導在一起。”
李克平跟盛寶成不僅是二十年的同事,也曾在盛寶成手下干過。他打心眼里兒希望老領導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正準備再勸勸老領導趕緊給韓渝打電話,老董敲門走了進來。
“董政委…”
“我就知道克平也在這兒。”老董反帶上房門,猶豫了一下說:“寶成,咸魚給我打電話了,他說你的事發生了一點變故,讓我來做做你的思想工作。”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盛寶成無比失落,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李克平就急切地問:“董政委,發生了什么變故?”
老董苦笑道:“韓局說局里本來是打算讓寶成擔任濱江分局局長的,但寶成當局長要先提正處,要長航局批準。”
“在長航局那兒卡住了?”
“也不算卡。”
老董掏出香煙,解釋道:“長航局的李局春節前來過濱江,劉局前段時間來過,都見過寶成,對寶成的印象都不錯。黃局是從我們濱江走出去的,在這個問題上肯定也會幫寶成說話。
但另外幾位局領導認為吳政委是副巡,如果給寶成提正處,讓寶成擔任局長,不利于分局的工作。最終研究決定由吳政委兼局長,給寶成提正處,讓寶成做政委。”
這事真不能埋怨老吳同志,人家從未想過要做濱江分局的局長,即使想局里也不會同意,甚至根本不會考慮。長航局作出了決定,范局盡管一百個不情愿也只能貫徹落實。
盛寶成一連深吸了幾口氣,故作高興地笑道:“只要能提正處,做政委也挺好。”
做政委比做局長差遠了!
李克平忍不住問:“董政委,韓局之前不一樣是正處嘛,上級那會兒怎么不擔心吳政委是副巡,韓局是正處,會影響分局的工作?”
“你是不是糊涂了?”老董反問了一句,理所當然地說:“咸魚是什么人,咸魚又是什么資歷?別說他是正處,就算是正科副科,他做局長上級也不會擔心有誰會不服他。”
“克平,董政委說得對,上級的考慮確實有一定道理。別再胡思亂想了,我服從組織安排。”
“這就對了嘛。”老董滿意的點點頭,隨即拍拍他胳膊,意味深長地笑道:“且不說老吳這個局長干不了幾年,就算能多干幾年,以他的性格你這個政委也不可能是擺設。他一定會對你委以重任,甚至會讓你協助他主持分局日常工作。”
老吳同志太忙了!
在外面接了一大堆活兒,甚至有很多是“政治任務”,局里的事他根本顧不上。并且他對公安業務也不是很擅長,不可能像別的局長什么都要管,打死也不放權。
與此同時,東海海事公安局也炸開了鍋。
韓渝要調過來擔任局長在濱江可以說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但海事公安局卻沒人知道。
戚局即便沒生病住院,年底也要退居二線。
政委鄧仕昂和副局長項樹國都以為自己有機會,剛剛過去的這半年拼命的表現,甚至親自去長江口蹲守。平時只要有機會,就去向海事局領導請示匯報工作。沒想到暗暗較了半年勁兒,半路上卻殺出了個程咬金。
國家海事局和部局送韓渝上任的領導已經從首都國際機場上飛機了,二人帶著政治處主任孔錫斌和辦公室主任王向明登上海事局的小客車,跟海事局的劉軍一起去機場迎接。
“韓局我見過,他很年輕。”
“今年好像才三十多歲。”
公安局的同志在后面竊竊私語,劉局坐在前面聽得清清楚楚。
日本艦船來東海打撈沉船時,劉局曾領導韓渝監督打撈了大半年。海上監督打撈很辛苦,甚至具有一定危險,可以說跟韓渝并肩戰斗過,對韓渝印象一直很不錯,并且這些年一直保持著聯系。
他忍不住回頭問:“鄧政委,你們公安局是什么時候成立的?”
“1989年10月份。”
“你是什么時候調到公安局的?”
鄧仕昂不假思索地說:“1994年5月份。”
劉局趴在椅背上笑問道:“調到公安局之前在哪個單位工作?”
鄧仕昂不知道局領導為什么問這個,笑道:“在局辦,那會兒不叫海事局,當時我們是海上安全監督局。”
劉局笑問道:“樹國,你呢?”
項樹國連忙道:“我是公安局成立時調過來的,之前一直在吳淞口港監處從事一線執法。”
“除了你之外的那些老同志呢?”
“我們公安局成立時的人員,主要來自保衛部門和幾個港監處。當時上級考慮到我們都不懂公安業務,就從海運公安局調過來三個老同志帶我們,他們早退休了。”
劉局又笑問道:“這么說你是我們海事公安局的元老?”
項樹國說道:“元老談不上,只是調過來比較早。跟我一批穿警服的,包括我在內,仍在工作崗位上的現在只剩兩個。”
你這話什么意思,是不是說你資格比我老?
鄧仕昂一邊腹誹著,一邊暗暗吐槽資格老又怎么樣,這個局長怎么也輪不著你做,人家正在來東海上任的飛機上呢,并且是兩位大領導親自送來上任的。
劉局不知道他倆在想什么,笑看著他們意味深長地說:“老鄧,老項,韓渝同志的工齡可能沒你們長,但警齡肯定超過你們。你們公安局是1989年才成立的,人家1988年就加入了公安隊伍。既在地方公安干過,也在長航公安干過,甚至在海關緝私系統干過。不夸張地說,他的公安工作經驗比你們幾位加起來都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