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眾一心,眾志成城,這不只是一句口號。
陵海預備役營能有現在的規模,靠的是“入股”單位團結一心。能有現在這樣的戰斗力,靠的是集體智慧。
正因為如此,每到在楊柳段施工的人員交班吃飯,或外出執行搶護任務的人員回來吃飯的時候,韓渝都要請葛局接管“調度權”,他則帶上筆記本去借官兵們吃飯的機會,聽取參戰官兵們對于搶護工作的意見。
個個都有任務,施工機械更是二十四小時連軸轉,想召集全體人員開大會既不可能也不現實,只能通過這種方式集思廣益。
何干事就是上級派來記錄應急搶險突擊隊搶險過程的,每次韓渝跟參戰官兵聊天他都會參與,并且都要記錄。
戰士們之前可能有些放不開,經過兩三次聊天,現在發言都很踴躍。
韓渝剛鼓勵了兩句,一個戰士就舉手道:“韓營長,既然我們現在修筑的是安全區,那就應該考慮方方面面的安全。”
“具體應該考慮哪些方面的?”
“比如我們正在砌的沙袋墻,不能砌到堤頂就完事。”
小戰士舉著快子指指三臺壓路機正在反復碾壓的“大平臺”,說道:“安全區十幾米高,我們往上砌沙袋都要系安全繩。如果人站在上面,站在邊上,一不小心掉下去怎么辦?”
韓渝點點頭:“有道理,繼續。”
“現在有的是編織袋,我覺得我們應該多灌裝、多綁扎點沙袋籠,沿著安全區的四周壘一道墻,相當于護欄,但看著像古時候的城墻。只要有道墻擋著,將來如果再發洪水,附近老百姓來安全區躲避,就不用擔心會掉下去了。”
“韓營長,壘墻的沙袋不只是能起到防止群眾不小心掉下去的作用。如果將來再發洪水,水位比第二次洪峰時高肯定要壘子堤,也就需要大量沙袋,到時候就可以直接來安全區拆‘護欄’的沙袋!”
“有道理,你們的這個建議非常好,你叫什么名字?”
“報告韓營長,我叫劉小軍。”
“你呢?”
“我叫許可俊。”
“何干事,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建議,麻煩你記一下。”
“是。”
“李營長,既然是好建議我們就要采納,請你組織實施。”
“是!”
建議能被上級采納,并且能被何干事記下名字,這比做一百件好人好事都強,說不定能被嘉獎,入黨也不是沒有可能。
劉小軍和許可俊樂的心花怒放,趕緊放下飯盒給韓渝、何干事和營長敬禮。
部下爭氣,李守松很高興也很有面子,笑看著眾人道:“同志們,現在就是在開諸葛亮會議,有好想法、好點子趕緊說,只要有利于搶險,有利于提高搶護效率,韓營長都會采納,何干事也都會記下來。”
剛灌完漿回來的杜源很想提意見,可想到自己跟戰友們不一樣,自己正在出公差,要聽“駐港部隊”首長和老班長們的,如果提意見“駐港部隊”的首長和老班長們會不會不高興…
小瓦匠不多。
韓渝對他印象深刻,見他欲言又止,指著他笑問道:“杜源,你有沒有好的建議。”
“我…我…”
“我什么我,韓營長工作那么忙都來不恥下問,你有什么就說什么,不許扭扭捏捏!”
“是。”
杜源定定心神,小心翼翼地說:“韓營長,我覺得我們現在灌漿搶護開裂險情的效率可以再提高點,用的泥漿也不行。”
灌漿搶護開裂險情對陵海預備役營而言一樣是新鮮事物,來此之前不只是沒搶護過,甚至都沒見過。
從老家來的水下工程公司技術人員,在搶護船舶水下部分和水下鋼筋混凝土建筑方面的經驗豐富,但從來沒玩過泥巴,對灌漿搶護開裂的大堤不是很在行。
術業有專攻。
小伙子參軍前是泥水匠,他干這個確實比別人專業。
韓渝笑看著他道:“說具體點。”
“首先是泥漿,我們都是現場挖、現場找水拌的,土里有好多雜質。土跟土也不一樣,有些土粘,有些土沙,反正是有什么土挖什么土,拌什么樣的泥漿。太沙的土拌的漿子灌下去,效果肯定沒粘土灌下去好。”
杜源舔舔嘴唇,接著道:“而且搶護開裂險情不是灌一次漿就可以的,前天灌了今天還要灌,明天可能要接著灌,每次用的漿子都不一樣,干了之后很可能粘不到一塊去,表面上看裂縫堵住了,可里面會有斷層,時間一長又會開裂。”
這小子玩泥巴玩出水平了!
李守松和何干事下意識看向韓渝,想知道韓渝會如何評價。
韓渝一樣倍感意外,沉吟道:“小杜,你說的有道理,你認為怎么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韓營長,我在老家幫人家砌磚蓋房子,在拌水泥漿的時候還要先把黃沙篩一下呢。我認為想真正把漿子灌下去,讓灌下去的泥漿發揮作用,要先找最合適的土,用篩子先篩一遍,把里面的雜質都篩掉,再用干凈的、沒有水草和爛葉子的水拌。”
“接著說。”
“土越細膩越好,我看過這邊的土質,也不能全用粘土,畢竟灌下去,等干了,是要跟大堤變成一體的。韓營長,我不太會說話,反正是用的土要跟大堤的土質一樣。”
這直接涉及到險情搶護!
這比在安全區四周壘一道“城墻”重要多了。
包括李守松在內的所有官兵都被震撼到了,不敢相信“小泥水匠”竟一套一套的,說的韓總指揮都在拿筆記。
“好,繼續。”
韓渝放下筆,用鼓勵的目光看向杜源。
杜源心想說都說了,沒必要再藏藏掖掖,接著道:“我們現在的灌漿孔是直接打下去的,跟打樁差不多。鋼管那么粗,就這么打下去會影響大堤結構,而且每次打下去都要拔出來清理鋼管里的土,很麻煩。”
“那怎么打孔?”
“不能再打孔,應該鉆孔,用長長的小鉆頭往堤里鉆,鉆孔有兩三公分粗就夠了。要在裂縫周圍多鉆點,最好每隔二三十公分鉆一個灌漿孔。不過我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鉆頭,就算有怎么往里灌又是一個問題,現在的灌漿泵那么大,灌漿口那么粗,去哪兒找小管子,找到小管子又怎么往灌漿泵口接。”
“鉆頭、灌漿管和怎么連結灌漿泵,我讓機修分隊想辦法,我相信肯定有辦法的,你繼續。”
“灌好漿,等漿子干了,那些鉆孔和裂縫都要封口,封口的漿子最好加點水泥。”
“封口確實很重要,小杜,現在還有個問題,我們搶護了,可我們怎么知道灌漿搶護有沒有起到作用呢?”
“這簡單,只要是漏水滲水的都好檢查。”
“怎么檢查?”
“潛水分隊不是先把水下的裂縫堵上了么,等我們灌幾次漿,等灌下去的漿子都干了,再請潛水分隊的首長下去把堵縫的泥清理掉,往水里多倒幾瓶墨水,我們在堤上和堤后面看,只要有黑水就表示還有地方沒灌到漿,看不到黑水滲出來就表示灌漿起了作用。”
“就算是下雨天都能檢查出來。”
“是的,只是有點廢墨水,一瓶肯定不夠,江水是流動的,要往水里倒好多墨水。”
高手在民間啊!
韓渝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人才,笑看著他問:“那怎么才能提高灌漿搶護效率呢?”
杜源指指錨泊在江上的船:“這邊的大堤土質都差不多,我們可以在這附近多挖點、多篩點土,像灌沙袋那樣先用編織袋灌好裝船。船上有好幾個艙,可以一個艙裝土,一個艙裝干凈的水,一個艙用來攪拌泥漿。”
韓渝笑問道:“多準備點深加工過的土和干凈水,到搶護現場再攪拌?”
“泥漿其實跟水泥漿一個道理,拌早了容易干。”
“繼續。”
“如果灌漿管能改成小管子,能接到灌漿泵上,可以把灌漿泵和柴油機也搬上船。開到要灌漿搶護的地方,等孔鉆好了直接在船上開機器灌,用不著再把灌漿泵和柴油機搬上岸。”
杜源想了想,又強調道:“韓營長,灌漿跟干別的不一樣,不是灌一次就好的,我估計搶護一個開裂險情,少說也要灌三四次,要分成好幾天灌,想提高效率只有這么干。”
人才啊,必須重用!
韓渝權衡一番,起身道:“杜源同志,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應急搶險突擊隊灌漿分隊的分隊長!我給你找一條自航船,也就是有動力的船。給你配一個經驗豐富的駕駛員和一個船員,再給你配一個機修人員。”
“韓營長,我是新兵,我做不了分隊長…”
“我說你行你就行,并且你確實很行!”
韓渝走過去拍拍他胳膊,隨即回頭問:“李營長,何干事,你們認為呢?”
“駐港部隊”的分隊長不是項目經理就是正式干部,要么是技術大拿,小泥水匠怎么能做分隊長!
李守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何干事就笑道:“我沒意見。”
“李營長?”
“我…我也沒意見。”
“既然你也沒意見,那就請你在組織灌裝打包沙袋時,協助杜源同志篩選、灌裝乃至搬運他所需要的土。”
“是!”
“李營長,截止半個小時前,光安公這邊的干堤和河堤就出現了幾十處開裂,也就是說灌漿分隊接下來的搶護任務會很重,他需要的土是優先級的,你這邊必須保障到位。”
“明白。”
“杜源同志,走,我帶你去找機修分隊的同志。抓緊時間想辦法,看看怎么才能盡快完成灌漿泵的改裝。”
“是!”
有沒有搞錯,“泥水匠”竟真成了分隊長!
132團的官兵面面相覷,直到韓渝帶著杜源走遠了,他們都沒回過神。
“同志們,看到沒有,只要有好點子、好辦法,上級都會采納。希望大家以杜源為榜樣,在執行上級交辦的任務同時要開動腦筋,要發揮各自的聰明才智,不光顧著傻干。”
何干事揮舞著胳膊,抑揚頓挫地說:“當然,杜源同志有杜源同志的專業優勢,他能想到的好辦法、好點子,我們肯定想不到。但我們可以想別的,比如劉小軍同志和許可俊同志,他們剛才提出的建議也很好,上級也采納了。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對劉小軍同志和許可俊同志表示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