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
韓渝本來打算早點起床,可能前些天太累,竟一覺睡到八點多。
梁小余正在洗衣裳,看那滿滿一大木盆就知道不光有他的,也有徐所、王隊長甚至老錢的。
王隊長這段時間也很累,裹得像個棉花包蹲在那兒看老錢釣魚。
朱寶根家里有事,一大早就騎自行車回去了,躉船一層中間的過道現在變成了停放自行車和小輕騎的地方。
學姐剛轉播完新聞,正在播送長江濱江水域的天氣預報和航道情況。
韓渝三口兩口吃完老錢用保溫桶送來的早飯,就忙不迭跑到一層港監值班室給水上公安分局打電話。
“喂,請問找哪位?”
“我找魚局,魚局在不在。”
“我們單位只購銷活魚海魚,沒什么魚局。”
“王主任呢,王主任在不在。”
“我們這兒沒姓王的主任。”
“王政委呢,有沒有姓王的政委,你們不是水上公安分局嗎…”
“張經理,又是找水上公安分局的!”
等了大約十幾秒,電話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您好,這里是濱江水產公司閘港分公司,不是什么公安分局!電話已經移機了,以后請不要再打這個電話,也不要再提什么公安分局!”
對方在拍桌子,隔著電話線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憤怒。
韓渝緩過神,急忙道:“張經理,原來是你,我是韓渝,我們昨天見過的。對不起,我只是想問問,我不打這個電話,怎么才能聯系水上公安分局。”
“小祖宗,怎么又是你!”
“張經理,我怎么了。”
“一大早七八個人打電話找水上分局,把我的客戶都嚇跑了!”
張經理真正想說的是我只是個收魚賣魚的,那些人非法捕撈鰻魚苗也好,你們打擊那些非法捕撈鰻魚苗的也罷,跟我有什么關系?
就因為這部電話,昨天被人誤以為跟非法捕撈鰻魚苗的有牽連。
求爺爺告奶奶,好不容易請郵電局的人幫著把電話移過來,又被前來辦事的人以為那些被公安抓的水產系統的人,十有八九是被他這個水產分公司經理出賣的。
不然公安為什么總給你打電話,你又為什么要變著法解釋…
張經理腸子都快悔青了,看了一眼紙條,飛快地報出一串號碼,不等韓渝說謝謝就直接掛斷,心想早知道會搞成這樣,前天就應該親自去騰地方。
韓渝不知道張經理在想什么,很快就聯系上了陳子坤。
“請你幫我們收拾,這怎么好意思呢。”
“陳哥,我知道你們忙,這點事交給我了,只是辦公桌、柜子和床太大,從躉船上不太好往下搬。”
“辦公家具就不用搬了,反正這邊什么都有。”
“行,那我就幫你們收拾個人物品。”
“謝謝啊。”
“不用謝,對了,你們有沒有人在四中隊辦桉,如果有人的話,到時候我找輛車,讓你們的人跟車走,省得送到沒送到的我不放心。”
“有有有,我這就給四中隊打電話。”
白龍港客運中心站有一輛大卡車,用對講機呼叫老劉。
老劉幫著問了問,人家的車今天不忙,可以幫著送一趟。
韓渝樂得心花怒放,正準備起身去喊梁小余幫著搬東西,就被學姐給堵住辦公室里。
“咸魚干,你又偷打我們的電話!”
“什么叫又偷打,我是看你在廣播通知,不想影響你工作,才下來借用你們大隊電話的。再說我們的電話一樣是你們交電話費,我用得著跑來偷打嗎?”
“是啊,船上的兩部電話都是我們交費。”
“所以說下次別冤枉人。”
韓渝咧嘴一笑,正準備拉開她的手擠出來,結果又被攔住了。
韓向檸盯了他一眼,不快地說:“跑什么跑,我話沒說完呢。”
“什么事?”
“魏大姐打電話說陵海人民醫院人多,你們徐所去看病,上午不一定能排上。就算能排上,打完封閉針雖然只要觀察十五分鐘,但一般要等二十四小時之后才能運動。”
“徐所今天來不了?”
“明天可能也要請假。”
以前見老媽總是說這兒疼那兒疼,一到刮風下雨,渾身都疼,吃起藥片像吃糖豆。
那會兒總說她藥不能亂吃,尤其止疼片和那個什么新諾明治不了百病。
現在想想人一旦患上風濕病和關節炎應該真疼,老媽那是疼得受不了才吃那么多藥的。
韓渝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韓向檸繼續道:“你們李教家今天中午請客,上午來不了,要到下午才能過來。”
“章所呢?”
“章所說縣里召開打擊非法捕撈鰻魚苗的工作會議,要貫徹落實上級的傳真電報精神,農業、交通、工商、稅務、公安、財政等相關部門負責人都要參加。”
“撈鰻魚苗的在江上,他們在縣里開會有用嗎?”
韓向檸噗嗤笑道:“先傳達精神,先布置啊。”
韓渝想想又問道:“跟財政又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財政局的人也要參加。”
韓向檸指指他額頭:“平時看你挺聰明的,怎么連這都想不通,只要開展打擊行動就需要經費,經費從哪兒來,不找財政局找誰?”
《第一氏族》
“明白了。”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
“什么可能。”
“可能人家盯上了四中隊的繳獲,漁政想要繳獲到的鰻魚苗,財政局想要繳獲到的幾十萬塊錢。”
這一點,徐所昨晚就考慮到了。
他的態度很明確,沿江派出所不是開門做買賣的單位,更不能為了點錢放棄主業去干副業。
局里動員那么大力量幫魚局一舉搗毀幾個窩點,所取得的繳獲尤其返還,由丁政委去跟魚局談,或者由他們二位與工商、海關兩家談。
事不關己,韓渝自然要高高掛起。
剛走出港監值班室,正準備喊梁小余一起幫著收拾東西,赫然發現梁小余從001上搬下一個看上去很危險的氣罐。
“小魚,這是從哪兒來的。”
“前天夜里在沙洲上繳獲的,金大見過這東西,說是燒飯用的。”
“就這個罐子,沒別的了?”
“有,有根管子,還有個看著像沼氣灶的灶頭。”
“拿過來我看看。”
“好的。”
梁小余屁顛屁顛跑回001后面的船員艙,取來灶頭。
真是煤氣灶!
真是罐裝液化氣!
這種燒液化氣的灶不是想買就能買、想用就能用上的。
首先,要給天然氣公司一筆不菲的“初裝費”,購買液化氣時另外付錢,跟安裝電話差不多。
而且,能灌氣的地方很少,要馱著個罐子去充。
再就是液化氣不便宜,能燒草、燒蜂窩煤,誰舍得燒這個。
韓渝越看越喜歡,提起罐子搖了搖,發現挺重,里面應該有不少氣。
在港務局見人家用過,韓渝麻利地安裝起來,其實就接下兩頭,兩頭的接口都不一樣,很簡單,都不需要研究。
韓向檸家一直想買但一直沒舍得,見小學弟摁住灶下面的開關一擰,只聽見啪一聲,灶頭上就燃起藍色的火苗,十分驚訝!
梁小余更吃驚,喃喃地說:“咸魚干,這比燒草燒棉花桿省事多了,既不要占地方堆草堆棉花桿,也不需要準備干草引火。”
“走私分子的生活水平也太高了吧。”
“他們有錢,他連對講機都有,進口的,比我們的先進。”
韓渝踮起腳,看看001船頭上安放迫擊炮的地方,好奇地問:“小魚,前天夜里打了多少發照明彈?”
梁小魚撓撓頭:“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打得很熱鬧。”
“好吧,先幫我把煤氣灶搬進水房。”
“咸魚干,這是繳獲,徐所說一切繳獲要歸公。”
“交給所里就是歸公,不然你想送哪兒去!”
“我本來想送四中隊去的,因為前天夜里繳獲的東西都送過去了。”
“我自己來,你趕緊去洗衣裳,洗完衣裳幫著收拾東西。”
“收拾什么。”
“等會兒告訴你。”
原來小學弟也怕小魚認真,韓向檸忍不住笑了。
讓她更意外的是,韓渝把煤氣灶和煤氣罐搬進水房,竟掏出鑰匙跑到甲板下的機加工車間,取出卷尺上來左量量右量量,然后又跑下去一會兒開切割機,一會兒開電焊機,忙得不亦樂乎。
等她填好這幾天的工作日志,再次回到一層時,赫然發現女浴室竟變成了廚房!
“三兒,你這是做什么!”
“以后這里就是燒飯的地方,這邊是公共浴室。我下午去客運碼頭找把一擰就能看見“有人”或“無人”的鎖安上,到時候就可以男女共用了。”
大功告成,韓渝充滿成就。
所長教導員和章叔都不在家,今天所里我說了算!
等會兒就打電話讓剛回四中隊燒午飯的老錢搬家。
讓他以后在躉船上燒飯,早晚也住在躉船上,以后再也不去四中隊,四中隊的人沒事也別過來,尤其那個牛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