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二十七分,沿江派出所的三條執法船艇打開警燈、拉響警笛,緩緩開出躉船泊位,開始清理白龍港客運碼頭水域。
躉船上的警燈同時打開,高音喇叭里傳來朱大姐的聲音。
“全體捕撈鰻魚苗的船只和人員請注意,全體捕撈鰻魚苗的船只和人員請注意,現在播送陵海縣公安局沿江派出所、濱江長江港航監督局第三執法大隊和濱江港公安局白龍港派出所的聯合警告!”
“鑒于你們非法捕撈鰻魚苗,堵塞航道,破壞航標,擾亂港口渡口生產秩序,嚴重危害水上交通安全及水上治安,現命令你們在五分鐘內駛離航道!”
“否則,我們將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內河交通管理條例》、《江南省港口碼頭渡口管理條例》、《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處罰條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對你們進行嚴厲查處!”
“這是最后警告,五分鐘之后我們將展開聯合執法。發現一個處理一個,扣留捕撈船只、沒收漁網,涉桉人員該抓的抓、該罰的罰、該判的判,毫不手軟,絕不留情…”
朱大姐的廣播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充滿殺氣。
下午沒有在江上巡邏,沒喊話驅趕,就松懈了幾個小時,江上的捕撈船就多了起來,順著探照燈放眼望去,真是桅檣林立。
不遠處,還有一隊捕撈船銜尾而行。
他們可不管什么水上法規,也不懂哪里是航道哪兒是錨地,只要哪里鰻魚苗多他們就在哪里下網捕撈,而鰻魚苗多的地方往往就是航道、錨地。
外地人來白龍港發財,一夜就能賺上萬,白龍港和白龍港附近的村民誰不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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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港幾家漁具店捕撈鰻魚苗的那種網口很細的漁網都已經脫銷了,附近村民只要家里有船的幾乎全在江上。
船閘不放行,他們肩扛手抬,把木船、小水泥船抬過來捕撈。
更有甚者,或用洗澡的大木桶,或用幾個油桶綁成閥子過來下網捕撈。
大多人不懂水性、潮性,船只大多是沒有動力的,船體甚至破舊,沒有任何救生設備,一旦遇上風浪,十分危險。
他們為捕撈更多的鰻魚苗,不只是直接下網那么簡單。
他們一下午就在江上打下了難以計數的網樁,布下了密集的定置網和挑網,占據了本就狹窄的航道,使客輪和貨船航行像是在走“水雷區”。
正值漲潮,一網下去多則上百條、少則十幾條鰻魚苗,只要撈上來就是錢!
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幾十條外地漁船依然在江上時起時伏,船上人的跟沒聽見似的依然在捕撈。
本地人聽到“沿江派出所”,紛紛朝躉船方向看來。
白龍港客運碼頭正在檢票,四艘載有近萬旅客的客輪再過半小時就啟航,必須要在二十五分鐘內把航道清理出來。
韓渝見所長轉身看向自己,連忙把加長了五六米電線的通話器遞了上去。
徐三野接過通話器,喊道:“非法捕撈鰻魚苗的人給我聽清楚了,我是陵海公安局沿江派出所長徐三野,我命令你們立即拔樁收網駛離航道,否則后果自負!”
徐三野!
真是徐三野!
這個名字對外地人很陌生,本地人可是如雷貫耳。
韓渝清楚地看到,一條條小船紛紛往江灘上劃,一刻也不敢在江上多呆。
周師傅和白龍港客運碼頭交通艇駕駛員姚師傅,駕駛著002和小001迎了上去,剛才不為所動的外地人慌了神。
生怕李衛國、張均彥和金大他們看不清楚,也為了震懾住那些要錢不要命的家伙,徐三野舉著通話器吼道:“迫擊炮準備!”
“準備完畢!”
水警一中隊干警劉鑫沛在部隊時就是炮兵,一上船就在船頭架起了迫擊炮。
呂向平在部隊時雖然不是炮兵,但在當兵前參加過民兵訓練,一樣會放炮,早就從彈藥箱里取出了照明彈。
徐三野回頭看了一眼,吼道:“裝定射擊諸元!方位角兩拐洞洞,射角洞六八洞!”
劉鑫沛半蹲在甲板上,看著迫擊炮的瞄準鏡,飛快地裝定射擊諸元。
“方位角兩拐洞洞,射角洞六八洞,裝定完畢!”
“一發裝填,放!”
照明彈一樣是炮彈。
韓渝頭一次見開炮,激動的熱血沸騰。
隨著呂向平把一枚炮彈放進炮筒,只見他剛蹲下,就聽砰一聲悶響,都沒看見炮彈是怎么飛出炮筒的,就見一顆照明彈像小太陽似的出現在那些捕撈船上空。
隨著照明彈徐徐落下,方圓一公里水域宛如白晝。
他們究竟是公安還是解放軍,居然真開炮!
剛才不聽警告的那些人驚呆了,一時間六神無主。
趁他們慌了神,周師傅駕駛002靠上了一條木船。
警力不足,只能動員白龍港客運碼頭的職工。
張均彥舉起手槍“啪啪啪”連開三槍,兩個碼頭職工立馬把帶鐵鉤的纜繩扔了上去。
“不許動,都給我老實點。”
關鍵時刻,干部必須帶頭,張均彥厲喝一聲,第一個攥著纜繩爬上漁船。
白龍港派出所的民警老姜和港巡三大隊的金大,帶著兩個職工緊隨而上,摁住不聽招呼的漁民直接上銬子。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從船尾沖了出來。
張均彥舉著槍,頂著他腦門:“你想做什么,是不是想暴力抗法?”
老頭嚇懵了,不敢輕舉妄動。
“蹲下。”
張均彥也是軍轉干部,雖然轉業很多年,但擒拿格斗的底子還在,抓住老頭兒的胳膊一扭,跟老姜一起把老頭控制住了。
船上的另外三個漢子嚇傻了,不敢相信陵海的公安這么狠,又是開炮又是開槍的,都扶著船幫不敢動。
“趕緊收網,聽見沒有?”
“哦,好的。”
“這幾根木樁是你們下的嗎?”
“是。”
“給你們五分鐘時間,立即拔掉。”
金大檢查了下船艙,發現一個木桶里裝了大約半斤鰻魚苗,船尾還有一堆屬于航道的東西,回頭道:“張所,這兒有兩個航標燈,有三個鋅空電瓶!”
“看到了,敢破壞航標,還不聽警告,等樁拔上來,等網收了,連船帶人,全部帶走!”
為了這一刻,徐三野下午把局里庫存的手銬幾乎全拿來了。
等把木樁拔起,張均彥讓老姜用四副手銬,銬住了五個人,確認他們就算想負隅頑抗也沒機會,這才把漁船交給一個職工開回沿江派出所的躉船,他和老姜、金大則回到002上,直奔最近的另一條漁船。
小001一直在邊上警戒守護,防止有人落水。
別的捕撈船只見公安動真格,不敢傻乎乎等著公安抓,紛紛開足馬力逃竄。
非法捕撈鰻魚苗的船只太多,根本追不過來。
而且002太小太脆,小001更小更脆,就算能追上航行中的捕撈船也無法跳幫過船。
確保航道暢通是第一位的,張均彥和李衛國顧不上追,立即清理起逃竄船只打下的木樁和丟棄的漁網。
轉眼間,航道上就看不見船只了。
韓渝抱著彈匣里填滿空包彈的五六沖,卻沒機會鳴槍警告,正覺得遺憾,就聽見徐三野滴咕道:“原來他們也知道怕呀,知道怕就好辦。”
“徐所,前面有張所和李教他們清理,我們去后面看看吧。”
“行,通知王隊長調頭。”
“是!”
韓渝舉起對講機,剛下達完所長的命令,赫然發現學姐竟從指揮艙里走了出來。
“徐所,丁所呼叫。”
“哦,來了。”
外面風大,001主機的噪聲也大,船頂上的大喇叭又拉著警笛,對講機通話聽不清楚。
徐三野把通話器交給韓渝,轉身走進了指揮艙。
韓渝一邊收著電線,一邊驚問道:“向檸姐,你怎么也上船了。”
“這是公安、港監的聯合行動,我們大隊不能沒人上船。”
“金大不是在002上么。”
“金大和朱大姐主要負責北支航道,我是參加護航的,我負責與兄弟港監站和執法大隊聯系。”
韓向檸好奇地看了一眼迫擊炮,又笑道:“咱們這一帶水域主要是抓人驅趕人,抓到人、扣下船還要處罰,我又幫不上忙,金大和朱大姐就讓我上001。”
護航要去人家管轄的水域,船上沒個港監局的人是不行。
韓渝反應過來,想想又問道:“你什么時候上船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在你前面上船的,你上船的那會兒我在下面鋪床。”
“你住指揮艙下面的船員艙?”
“不然住哪兒,后面的船員艙我可不住,你們王主任在里面…在里面…”
韓向檸說不下去了,捂住嘴笑。
局領導太丟人,韓渝有些尷尬,連忙問:“你住前面的船員艙,我跟王隊長換班的時候住哪兒?”
“前面船員艙兩張床,我都不嫌你,你還嫌我。”
“我跟你住一個艙室,不方便。”
“沒想到你人不大,還挺封建。再說現在是冬天,在船上只是臨時休息,又不脫衣服,有什么不方便的。”
“好吧,只要你不嫌我腳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