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產公司購銷點的人雖然走了,電話卻響個不停。
一會兒找這個經理,一會兒找那個主任,一會兒找某某會計的,好多電話還是長途。
韓渝剛開始接了幾個,自報家門是水上公安分局,后來實在扛不住,在值班室小木床上鋪好被褥,倒頭就睡。
王主任夜里幾點到的,柳貴祥怎么去開的門,開完門之后又是怎么走的,韓渝通通不知道。
“王主任,對不起,昨晚我睡過頭了。”
“沒事,你工作那么辛苦那么累,應該多睡會兒。”
王主任從進入大門的那一刻就覺得上當了,這里的辦公環境簡直糟糕到極點,處處都彌漫著魚腥味。
剛才出去轉了一圈,才知道隔壁是水產公司的一排冷庫。
早上有好多魚販來批發帶魚、黃魚,人聲鼎沸,地上都是濕漉漉的,在這兒走路要穿雨靴。
后面的河邊全是垃圾,污水橫流,寒冷的初春都散發出一股股餿味,等到了炎熱的夏季會有多臭可想而知。
韓渝不知道局領導在想什么,拿起牙缸和毛巾趕緊洗漱。
正想問問夜里的行動順不順利,竟來了一輛小轎車,在大鐵門外一個勁兒摁喇叭。
開門這種事不能讓局領導來,韓渝急忙擦了把臉,跑過去問:“你好,請問你們有什么事。”
“小肖,就停這兒吧,不進去了,我說幾句就走。”
一個領導模樣的人鉆出轎車,低頭看著韓渝問:“小同志,你們昨天一搬過來就開始辦公?”
韓渝被問得一頭霧水,下意識回頭看向王主任。
能坐小轎車的都是領導,王主任不敢怠慢,快步迎上來問:“請好,我是暫時被抽調到水上分局的王文宏,請問您有什么事。”
“你們這兒有沒有一個叫咸魚的?”
“有,我就是。”
韓渝趕緊舉起手。
領導越想越窩火,對著他指指戳戳:“小同志,你不讓拆電話,我們可以把電話借給你們用,但你接電話的時候不能瞎說!”
“領導,我沒瞎說…”
“昨天是不是有好幾個人給我打電話,我姓張,叫張根磊。”
“你就是張經理!”
“嗯。”
“昨天是有好幾人找你,我說我是水上公安分局的,我聯系不上你。”
“有沒有問我是不是出事了?”
“出什么事?”
“被你們公安抓進去了!”
今天一早好多人在傳自己進去了,有的說是貪污腐敗,有的說是勾結人家走私鰻魚苗,反正各種說法都有,好多人把電話打到漁業指揮部甚至農業局打聽。
張經理別提多郁悶,追問道:“再后來人家打電話,想問個清楚,你是不是沒接?”
韓渝撓撓頭,苦著臉道:“昨天太困太累,后來我睡著了。”
“小祖宗,我快被你害死了。值班室的電話你們可以打,但別再接。我這就去郵電局辦移機,把這個電話移走。”
“張經理,你把電話移走了我們怎么辦!”
“找你們領導去。”
“不行,市領導都知道這個電話號碼。我們夜里有大行動,抓了好多人,萬一市領導打電話來問情況怎么辦。”
公安夜里是有大行動。
一大早濱江廣播電臺就報道公安、漁政、工商和海關幾部門聯合執法,一舉搗毀掉一個盤踞在江心沙洲上非法收購鰻魚苗乃至走私的窩點,抓了二十幾不法分子,繳獲幾十公斤鰻魚苗和幾十萬現金。
公安夜里還去皋如的張黃港,抓了幾十個人。
其中就有一個以聯營為名,大肆收購走私鰻魚苗的鄉鎮魚種場的場長兼漁政站長。
正因為漁業系統有人卷進去了,昨天人家打電話打不通,聽到接電話的是公安局的人,所以才造成那么大誤會。
張經理不想被人再誤會,無奈地說:“實在不行請郵電局幫你們裝一部電話,到時候你們幫著開個證明,我去找漁業指揮部報銷。”
“也行,謝謝張經理。”
剛送走無辜躺槍的水產公司經理,夜里開212送王主任過來的駕駛員老江提著早飯回來了。
這里的味道太難聞,王主任一陣惡心,實在吃不下去。
韓渝正好餓了,吃得津津有味。
“王主任,吃完飯做什么?”
“我去市局看看,你在這兒留守。”
“王主任,好多門窗都壞了,這兒也沒羈押室,要不我給所里打個電話,讓朱叔或者小魚把工具送過來,我看著修補修補。”
王主任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朱寶根和梁小余,不假思索地說:“用不著那么麻煩,這地方開水產批發市場可以,辦公肯定不行,水上分局早晚要換地方。”
“搬哪兒去。”
“我現在也不知道。”
在這兒辦公有什么不好的,那么多辦公室。
隔壁還是批發海魚的,想吃海魚了可以去批點,肯定比外面買便宜。
韓渝不知道領導是怎么想的,干脆給所里打電話。
夜里有大行動,陳子坤和金大他們都在休息,韓向檸接的電話,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咬牙切齒地說:“你個死咸魚,把我騙白龍港來,你自己卻跑回市區,有你這么干的么!”
“向檸姐,我最多幫魚局看兩天門,我很快就回去。”
“什么兩天,張姐昨天一回來就把你的換洗衣裳都收拾走了。”
“她應該是不知道哪些衣裳我要穿,哪些衣裳我不穿…”
沒有小咸魚真不習慣,連上廁所都不方便。
韓向檸苦著臉都噥道:“趕緊回來,沒你我不習慣,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知道,我盡快回去。”
“這是你說的。”
“我說的,向檸姐,我們徐所、李教呢?”
“都在睡覺。”
“小魚呢。”
“出院了,正在001上敲銹刷漆。”
“夜里的行動順不順利?”
“很順利很成功,金大說光現金就繳獲了幾十萬。”
韓渝不再是剛參加工作的菜鳥,對沒能參加夜里的大行動并不覺得有多遺憾,見王主任提上公文包鉆進了吉普車,正準備出去送送,張蘭開著小摩托一路找了過來。
“咸魚,這是什么破地方,這是什么破路啊,我褲子全臟了。”
“我的車還臟了呢。”
韓渝看著滿是泥濘的小輕騎,很心疼。
張蘭把行李放進值班室,走出來捂著鼻子問:“這兒離市中心是不是很遠?”
“不近。”
“看來市領導說話也不管用,人家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什么下有對策?”
“市領導昨天在船上讓農業局給魚局解決辦公辦桉場所,人家當時答應的很痛快,誰能想到給了這么個又偏又臟的破地方。”
韓渝去值班室找了塊抹布,打開水管接了點水,一邊洗車一邊笑道:“破不破跟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們只是來幫忙的,馬上就回去。”
“這倒是。”
張蘭見他那么愛惜小輕騎,有些不好意思,蹲下道:“別洗了,外面全是泥水,洗再干凈出去轉一圈又會臟。”
“等路干了再出去。”
“我們現在做什么。”
“不知道,王主任讓我看門。”
興沖沖跑過來,在個破地方大眼瞪小眼,張蘭實在想不通來做什么。
趕緊去睡覺,今天不寫不更了,等明天好點恢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