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局夜里休息的很晚,今天正好休息,本打算多睡會兒。結果事與愿違,睡得正香,竟被愛人給叫醒了。
“怎么了,什么事?”
“我們濱江上人民日報了,你看看,二版頭條!”
馮局接過報紙,覺得跟以前看的不一樣,揉著眼睛問:“這報紙哪兒來的。”
他愛人急切地說:“劉主任送來的,趕緊起來,劉主任在外面等你。”
“老劉來了?”
“馮局,我一看到報紙就直接過來了。”劉主任站在客廳里,捂著電話喊道:“我正在給小陳打電話,小陳說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也在播!”
“播什么,什么事這么急?”
“江上的事,非法捕撈鰻魚苗的事。”
劉主任知道局長沒睡醒,想想又強調道:“人民日報改版了,今天改版的,第一天改版濱江就上了二版頭條。”
馮局勐然想起夜里在碼頭見過的那個王記者,不敢相信他的稿能被人民日報采用,而且上了二版頭條。
無防盜 打開報紙一看,赫然發現真是。
大標題是《長江下游鰻魚遭劫》,副標題比較保守,是“數百條船狂撈濫捕,濱江市正全力整頓”。
至于內容,在江上有多少船和人非法捕撈鰻魚苗這一問題上也比較保守,可能人民日報的編輯搞不清楚情況,不敢按王記者的原稿刊登,但指出的問題很尖銳。
讓馮局更震驚的是,新聞下面配發人民日報記者夜里電話采訪農業部有關部門負責人的談話。
有漁政局副局長的,有漁政處處長的,有農業部水產局局長的…
“馮局,要不要開收音機聽廣播?”
“打開吧。”
“好的。”
“…由于氣候偏暖,今年鰻魚苗洄游長江的時間提前,在東廣、建福等地走私分子的哄抬下,一條縫衣針大小的鰻魚苗,收購價高達三元以上。強烈的發財欲驅使著浙海、徽安以及江南沿江地區的不法分子鋌而走險,在寬闊的江面上安營扎寨,日夜狂撈濫捕!”
“特別嚴重的是,在地方保護主義的掩護下,沿江不少毫無捕撈經驗的農民,駕駛著各種無證無照,又無任何安全措施的船舶,加入了這個行列。”
“一些鄉鎮企業置正常生產于不顧,雇傭人員購置漁網,有組織、有計劃地從事鰻魚苗的捕撈和走私活動。濱江縣五接鄉石子加工廠高價租用了徽安丘霍縣十三條運輸船,廠領導親自上船指揮,并組織專人販苗。”
“由于沿江地區部分縣市少數基層干部帶頭捕撈走私鰻魚苗,給查禁工作帶來很大困難…”
收音機里播放的內容跟人民日報二版頭條一樣,署名記者果然也是王祥廣。
唯一不同的是農業部有關負責人的電話采訪,播放的是原聲,不是播音員念的稿。
馮局沒想到王記者居然能上達天聽,趕緊穿好衣服走進客廳,從愛人手中接過擠好牙膏的牙刷,打開水龍頭苦笑道:“市領導一定覺得很冤,沿江那邊多縣市,為什么不提別人,偏偏要提濱江。”
濱江水域一樣是姑州的熟州、章家港和大倉水域。
只提江北,不提江南,確實有點過分。
況且濫捕鰻魚苗的不只是這一段,上游涉及到兩個地級市,下游涉及到東海。
港監局辦公室劉主任豈能聽不出局長的言外之意,撓著頭說:“因為那么多地市就濱江市區在江邊,也因為我們在這兒,更因為濱江有個王祥廣。”
“你先回去吧,市領導估計很快就會給我們打電話,我洗把臉也回單位。”
“好的,那我先走了。”
“等等。”
“馮局,還有什么事。”
“金衛國那邊有沒有消息?”
“有,行動很成功,八條漁船和四十幾個搶劫打人的家伙都控制住了,金衛國上船檢查發現,他們破壞了十三組航標,把鋅空電瓶和航燈拆下來用于夜間捕撈照明。”
這個聯合執法行動進行的太及時,無論港監局還是市里都需要這個戰果。
馮局權衡了一番,回頭道:“聯系金衛國,通報王祥廣的新聞上人民日報的消息。”
“不用再通報,他們已經知道了。”
“他們怎么知道的。”
“廣播電臺想聯系王祥廣聯系不上,知道王祥廣在跟蹤采訪我們的聯合執法,一路找到我們交管中心,借用我們的電臺第一時間通知王祥廣。”
“徐三野和金衛國他們返航了嗎?”
“返航了,正在往回趕。”
“請他們進入濱江港水域之后,好好清理下濱江港水域的捕鰻船只。”
“是。”
與此同時,剛收聽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新聞的眾人一片歡呼。
徐三野身先士卒第一個爬上漁船,余秀才為了控制住試圖反抗的一個不法之徒挨了一竹篙,下巴都被打腫了。
韓渝年紀不大,干得事卻不小。果斷駕駛控制住的漁船配合警戒守護組截住試圖逃竄的漁船。
張均彥臉上、耳朵和手都被凍傷了,看上去很瘆人,依然參加行動,并且擔任第五突擊隊的隊長…
如果換作平時,他們個個都是英雄。
然而,此時此刻,凱旋的執法船艇編隊中只有一個英雄,那就是濱江人民廣播電臺新聞部的記者王祥廣。
“干得漂亮,遇上這樣的事就應該報道,就應該曝光!王記者,我徐三野佩服的人不多,你絕對是其中之一,而且非常靠前。”
“徐所,我只是做了一個新聞記者應該做的事,我也沒想到人家真會刊登發表。”
“要說記者,那記者多呢,為什么只有你寫的新聞能上報?這就是本事,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回去之后我請你喝酒。”
徐三野是真高興。
因為上了人民日報二版頭條,不但濱江市里會重視,長江下游的幾個縣市都會重視,省里也會重視,甚至連國家都會重視 甚至能想象到,上級接下來肯定會有大動作。
沿江派出所也好,濱江長江港航監督局也罷,包括濱江漁政站在內,都不要再孤軍奮戰。
韓渝也很高興,用崇拜的目光看著王記者,心想回去之后終于可以睡個好覺。
王記者不是第一次跟徐三野打交道,很清楚能得到徐三野的肯定,能被徐三野當作朋友有多么不容易,正被夸得很不好意思,韓向檸探頭喊道:“王記者,你們主編找你。”
“哦,來了!”
徐三野看著王記者的背影,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又感嘆道:“咸魚,看見沒有,這就是學習的好處,人家學習好,文章寫得好,就能做成我們這么多人都做不成的事。”
韓渝轉身看了看正在揉下巴的余秀才,低聲道:“魚局文章寫得也好。”
余秀才放下胳膊,苦笑道:“我寫得是領導的發言稿,是總結報告,是上報材料。都是寫給領導看的,跟王記者沒法兒比。”
徐三野用胳膊肘捅捅他:“你回頭有時間也可以寫寫,不就是投稿么,多投幾個報社,肯定能發表。”
“徐所,有些東西人家能寫,我不能寫。”
“這倒是,咱們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十個領導十個離不開筆桿子,十個領導呢又至少有九個不喜歡文章寫得好能到處發表的,你還是別寫了,你要一心一意做水上分局的局長。”
“徐所,我行嗎?”
“我說你行你就行,事實上你本來就行,今天指揮得不是挺好的么。”
“有你們支持,我就試試。”
“這就對了么,我和咸魚都會全力支持你。”
所長培養自己做接班人也就罷了,居然培養起了局長!
韓渝覺得很高興,禁不住笑道:“還有小魚,魚局,小魚也吃了你的糖葫蘆,他肯定也會支持你。”
想起剛去沿江派出所討好他們的情景,余秀才哈哈笑道:“我現在要什么沒什么,只能請你們吃糖葫蘆。如果能做上真局長,等我有權有錢了,人家給你配小輕騎,我給你配桑塔納。”
“咸魚,看來你要去學汽車駕駛。”
“徐所,我跟咸魚開玩笑呢。”
“這可不是開玩笑。”
徐三野掏出香煙,遞給余秀才一支,掏出火柴幫自己點上,順手把火柴遞給余秀才,美美地抽了一口,分析道:“王記者的新聞見了報,市領導肯定坐不住。
我敢打賭,市領導這會兒肯定在召集農業局、港監局和市局等相關部門的負責人開會,說不定已經到了江邊,想看看究竟什么情況,或許打算組織幾個部門聯合執法。”
余秀才沉吟道:“估計會第一時間趕到江邊,召集相關部門負責人開現場會。”
“但他們開什么會都沒用,因為全濱江能在江上執法的船艇都在我們這兒,哈哈哈。”
“徐所,我不太明白。”
“你是行動總指揮,執法船艇編隊你說了算,而且你剛牽頭組織甚至指揮了一次聯合執法,等到了濱江港水域你再組織大家伙清理一次,接下來的行動市領導只會找你,不會找別人!”
“然后呢?”余秀才急切地問。
徐三野盤算了下,笑道:“別的單位的船艇和執法人員我們管不著,但清理完濱江水域我們就收兵。”
余秀才苦著臉問:“這個時候收兵合適嗎?”
“大家伙都累得不行了,從臘月二十五開始護航,一直在江上漂到今天,你為了查剛落網的這四十幾個不法分子下落,連年都沒回家過。我們又不是鐵打的,哪受得了。”
“再然后呢。”
“訴苦,哭窮。”
見余秀才不開竅,徐三野轉過身,眉飛色舞地說:“跟市領導擺事實講道理,讓他們知道整個濱江水域就你手下的四個人和我沿江派出所四個干警。水警中隊的幾個合同制民警,還是你化緣找錢招聘的。水警支隊的執法船艇,也是你厚著臉皮求人家贊助的。
你沒錢、沒編制、沒車輛、沒執法船艇、沒辦公場所,并且已經做了那么多,市領導憑什么要求你做更多。總之,機會難得,放心大膽的開口,市局領導肯定會支持你,你要得越多鐘局越高興。”
縣公安局沒什么錢,市局一樣窮。
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是可以跟市里要點錢。
余秀才想了想,又問道:“徐所,如果市領導說江上不只是我們,還有濱江港公安局怎么辦。”
“繼續擺事實講道理,濱江港公安局主要負責港區和兩個客運碼頭的治安。人家包括局長在內一共三十幾個人,兩個客運碼頭派出所就占了十幾個人。”
徐三野頓了頓,接著道:“港區平時每天吞吐那么多貨物,動輒上百萬乃至上千萬,港區的治安要不要管?而且吞吐的貨物中有輕油、重油、原油,甚至有易燃易爆的危險化學品,港區的消防重不重要?”
余秀才沉吟道:“也是啊,陳局能把港區的治安和消防搞好就不錯了,哪顧得了江上。”
只有讓余秀才做上真局長,打擊水匪船霸才有希望。
徐三野不想錯過王記者幫著贏來的寶貴機會,拍拍他肩膀:“你現在什么都沒有,等會兒上了岸,只要敢開口,你什么都能有。”
“真的?”
“相信我,省里肯定會來人,市里肯定要趕在省里領導來之前搞出點動靜。而不管市里想怎么搞,離開我們都玩不轉。”
徐三野想了想,又回頭道:“咸魚,濱江你熟,等清理完濱江港水域的捕鰻船,你和張蘭跟魚局上岸,幫魚局籌建水上分局。”
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能想到一個新聞報道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王記者一炮打響,水上分局也有望真正成立。
韓渝回頭看了一眼余秀才,忍不住問:“陳隊和馬哥他們呢?”
徐三野笑道:“他們有大行動。”
余秀才下意識問:“什么行動?”
“許明遠順藤摸瓜查到幾個大肆收購乃至走私鰻魚苗的窩點,這也是一張底牌,上岸之后你肯定用得上。”
“徐所,你這是把什么都給我了!”
“江上治安靠我徐三野一個人搞不好,只有你做上真局長才能搞好。再說我不可能把什么都給你,比如001,打死我也不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