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飄飄灑灑,斷斷續續地下了三天,還不見停歇。
有些地方,已經達到了三十厘米的深度。
每天早上下炕,鏟出雪道,是呂律每天早上必干的事情。
至于其它地方的雪,呂律沒有動它們,留著打到獵物的時候用來掩埋。
這不妨礙呂律將喜歡跑出去,抓著雪玩的小家伙,拎起來在雪地上印上一排排小小的人形。
直到小家伙被冷得受不了,才回了屋子。
看著這爺倆滿身是雪的樣子,再看看雪地上印出的人形,陳秀玉又好氣又好笑,幫忙拍打他們身上沾染的雪的力道都大了不少:“都那么大人了,咋還跟個孩子似的,有這樣領著孩子玩的嗎?”
呂律撇撇嘴:“也就小的時候,還能把他當個玩具似地玩玩了,這要長大了,可就沒這機會了!”
陳秀玉白了他一眼,幫他們將身上有些潮濕的棉衣脫下來掛到一旁,轉而進臥室里,給他們把熊皮大衣拿了出來。
一家子都穿上熊皮大衣窩在炕上,又開始像熊瞎子一樣“蹲倉”。
但呂律覺得,自己更像是個走馱子的熊瞎子。
一直陰霾了十多天時間,天氣終于放晴,呂律趕忙召集人手,開始著手蜂場的保溫事項。
在經過去年冬天的比對,能明顯看得出來,保溫散放的效果,遠沒有將蜂箱集中起來,放在一起保溫的效果好。
別的不說,漫長的冬季,因寒冷死掉的黑蜂都少了不少,開春進行春繁,蜂群復壯都快了很多。
蜂箱里,早早地就進行了緊脾,讓黑蜂能更集中進行保溫,也在蜂箱里加入隔板,兩側填充了稻草,縮小了巢門。
現在只需要用稻草捆住蜂箱外側,用油布遮住雪雨防潮,就連蜂場擺放蜂箱架空的木頭都鋪上厚厚的稻草。巢門口加了擋板,用黑布遮光,防止天晴的時候出來亂飛凍死在外面。
事情做得很仔細。
洄龍屯丁香花蜂場、梅子溝蜂場、林溪村蜂場,再加上呂律這里,事情忙完,足足花了五天的時間。
大雁養殖場的地火龍也早已經燒起來,讓周方敬他們隨時看著里面的溫度,防止凍死。
事實上,在這種時候,就即使打開大門,一只只大雁撲騰著短翅往外邊跑的時候,腳一落到雪層上,也會在稍作猶豫后,掉頭以更快的速度往溫暖的棚舍里邊跑。
林蛙養殖場里,越冬池子早已經冰上,林玉龍盡職地在十數個池子里開出冰窟窿,每天引水灌入,保證供氧。
梅花鹿還是老樣子,每天都會進山,采食一兩個小時,也跑回它們已然熟悉的棚舍。
飛龍其實是最簡單的,呂律都沒有建造專門圈養它們的棚舍,本就是扎在雪窩子里睡覺的,建了也是多余,只是在分開的各個區域,用木頭開槽,設置飼喂點,磨成面的苞米、混合著碾碎的松子、榛子和橡果,還有些山核桃之類,可謂相當精細。
又花了四天時間,呂律召集人手,將準備用于來年做種的飛龍和大雁,留出足夠的數量,隔離開來,進行單獨的飼喂,剩下的那些,就是售賣的了。
因為留種的緣故,今年能出售的大雁比去年少了一大截,大約七千來只,剩下的差不多有五千只,雌雄比例配比,繁殖出的小雁,足夠明年兩個養殖場所需了。
飛龍留了四千,能出售的,差不多有五千的樣子,也是雌雄配比,都是今年孵化的。
但價格上,大雁的已經有所上漲,飛龍就更不用說了,算下來,只會比去年賺得多。
交糧的事情,已經在下雪前就完成了,從林場承包土地山場的錢,也已經早早地交付到聶景國手里,當然了,也少不了送些好處。
彼此間都已經有了默契,而且,呂律所給的也不少,來年好處自然跟著也多,很多事情,打個招呼的事兒,做的“光明磊落”。
報社的人,像是盯上了呂律的農場了,專門又來進行一次采訪。
呂律將自己那套不破壞生態的前提下,進行持續發展,帶動屯里人共同致富的理念拋出來,又得到了多方的贊賞。
上邊還專門來人,好好暢談了一番,最后走的時候,神情很是激動,直夸他是個好同志,說有什么困難,只要合情合理,都盡可能地提供便利。
一時間,事跡被推廣出去,還被拉著外出了七八天,到幾個地方做了指導。
有了這些認可,以后事情又方便了不少。
所有雜事兒處理完成,又下了一場雪。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幾人去找了林玉娟兄妹倆一趟,順便把孟兆華也叫來,將負責和吳萬剛進行大雁、飛龍出售對接和運送的事情交代給了他們。
最后去,提了兩只飛龍,去看望守在馬場的趙團青,幾匹騍馬都已經懷上了,明年會有幾匹新的小馬駒誕生。
然后又分別去看了蔣澤偉、王德民,一一拜訪,維系好關系,這才找了幾個得力好手,在雷蒙那里開了個小會,叮囑他們照看好農場的各種注意事項和巡守方面的事情。
都準備好了,該進山打獵了。
回到家里,呂律將自己的半自動取出來,拆卸下來,進行仔細的保養,又把瞄準鏡用歸零法好好校準,整理了子彈袋,然后又弄了不少泥丸子,順便把彈弓的弓皮也重新進行了更換。
元寶它們的防護背心、項圈也細細修理。
還有就是那些狩獵用的鐵夾、繩套、捕捉網,還有路過嫩江,自然少不了的好好打撈兩天魚所需要的漁網。
一應用具、食物準備妥當,就足足花費了三天時間,呂律再跟蒲桂英、王燕打了招呼,讓她們倆陪著陳秀玉,第五天早上孟兆華和他姐夫以及另一個司機,老早到了呂律的草甸子等著。
原本兩輛車就能拉走,但呂律為了讓五匹馬有更大的活動空間,還是選擇了三輛,關鍵是,多一個人,他們一路回來路途遙遠,也能相互照應著。
張韶峰昨天已經專門去辦理過幾人出行的手續證明,早上的時候,兄弟幾個各自騎著馬到呂律的草甸子上集合,好酒好菜吃上一頓,幫忙將爬犁和物資裝上車,馬匹也牽上去。
趙永柯還是選擇和呂律一起坐在裝了各種物資的后車廂里,在他看來,坐在駕駛室里跟著搖來晃去昏昏欲睡,遠不如在車廂里伸展,哪怕更為顛簸一些也覺得自在。
每年總會進山幾次,這樣的事情經歷得多了,陳秀玉都已經有些習慣。
“這次進山,估計時間會久一些,得盡可能地掙錢還債啊,我也沒法定個具體時間,定了時間也沒法保證一定能按時回來,但肯定不會少于一個月,你就在家安心地領著孩子,照顧好自己,等著我們回來就行。”
“到了山里,可別勉強,我和孩子在家等著你!”
剛結婚的時候那種滿心的擔心,到了現在,沒有絲毫減少,只變得更為濃烈。
陳秀玉一直送到岔路口,只是小家伙看到呂律坐在車上,吵鬧著要跟著坐車,追在后邊跟著跑,沒跑幾步就摔倒在雪地里。
她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邊,沒有去拉也沒有去扶,看著他掙扎著爬起來繼續追趕,這是呂律的理念:小犢子不能太慣著。
呂律也在看著跌跌撞撞的孩子和陳秀玉,直到看不見了,才放下車屁股上的篷布,緊跟著聽到孩子揪心的哭聲。
“烏娜堪也這樣,說了怕我放不下,不說又在心里一直擔心。以前在山里的時候,每次出獵,兩孩子也跟在后面追著馬跑…那時候我心里一直在想,進了山里,一定要多打獵物,讓他們不愁吃穿,也在不停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安全的回來。”
趙永柯看著呂律,微微笑了笑,說不上是安慰,但肯定也很有感觸。
呂律也笑了笑:“三哥,啥時候你也變得那么煽情了?”
“是真的!”趙永柯很認真地強調。
呂律點點頭:“我知道,因為我也這么想,所以進了山里,一直在權衡怎樣做最有效果,怎樣做最安全。”
兩個大男人都不由笑了起來。
一旁的爬犁木把上,雙爪緊緊抓著木把,戴著眼罩的白玉,隨著車子的顛簸,輕輕搖晃著。
元寶它們幾條狗子,也在一旁趴著,呂律專門給它們墊上了幾個麻袋,腦袋就搭在一雙前伸的爪子上,隨著車子晃動,它們早已經不再像第一次乘車時有著各種不適,反而也和呂律和趙永柯一樣,昏昏欲睡,進入一種迷迷糊糊的狀態。
車子一路搖搖晃晃,走了兩天,早已經路熟的三個司機速度提升了不少,將呂律等人直接送到甘河鎮上。
“這次具體不知道我們會在山里呆多久,等到我們結束了,會提前給伱們發去電報或是打電話通知,到時候再過來接我們。”
呂律親自送幾人去了鎮上的招待所,安排他們住下:“回去的時候車子開慢點,一路小心,相互照應著。”
“嗯吶!”孟兆華結了婚以后,感覺老成了很多。
呂律掏了四百塊錢塞給他:“這是你們跑這一趟的費用和油錢,好好休息…我們走了!”
這些地方屬于ELC自治旗,哪怕趙團青在這地方有熟人,呂律也不想去過多攪擾他們,不想太過引人注意。
當天晚上,領著幾人,打著手電,順著山谷就進了山里。
這是朝著根河方向走。不斷地深入,兩邊都是茂密的森林,是大片的無人區,接下來的時間,就主要在這山里折騰了。
雖說無人區,但其實在里面還是穿插有運輸木材的鐵路和公路,只要有點經驗,都不容易在里面迷路,最不濟,找回到公路或是鐵路上,總能走出來。
當然,冬天的時候,林木枝葉枯萎,沒那么嚴密,視野良好,也不會有什么讓人迷糊的瘴氣之類。
開始兩天,離村莊、城鎮較近,收獲很少,畢竟是ELC自治旗,出門冬獵的鄂倫春、鄂溫克或是蒙古族、滿族等都有不少,競爭相當激烈,直到第三天,深入數十公里的里山林,幾乎見不到什么人類活動痕跡的時候,收獲就開始變得相當豐富了。
溝壑山坡上,經常能看到水狗子在雪地上打滾,狐貍洞、獾洞也有不少,每天掏上兩個熊倉子,還算是少的,紫貂的巢穴、灰狗子、雪兔、梅花鹿、馬鹿也經常能見到,在特意的搜尋下,幾乎都無可遁形。
雪地上將它們的痕跡展露無遺。
他們幾乎一天換一個地點,這大片的無人區,簡直成了狩獵的天堂。
轉眼間,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月,看著漸漸擺滿五架爬犁的那些肉,尤其是熊肉和鹿肉,都舍不得就這么丟棄。
幾人干脆將那些野味兒,送到了深山里一個極度偏僻的小村子。
準確的說,那就是個在一大片泥沼地邊緣建立起來的村子,水被冰凍,又被大雪覆蓋,可上面的塔頭還是那么顯而易見,能分辨出是大片泥沼。
里面大多是達斡爾族,最起碼占到三分之一,其次才是鄂倫春人和其他族別的人,呂律等人完全聽不懂他們所說的話,只能讓趙永柯上前詢問那些鄂倫春人,找到村長了才弄明白,村子叫斯木科村,鄂倫春語就是“塔頭泥沼沼澤地”的意思,倒是相當貼切。
周邊幾十公里村子都沒有一個。
村里人口也不多,就那么三四十戶人家,不到兩百人,距離最近的鎮上都有七十公里。
將那些肉送給村長,被他騎著馴鹿叫來村民給分了,呂律等人自然受到了款待,當然,作為少見的外來人,呂律等人更是有種被當成猴子圍觀的感覺。
晚上在村長家里吃了晚飯,村長很熱情,哪怕呂律等人說不需要,也非要叫家里的孩子去去屋子旁邊用木頭做成的糧倉里去弄些苞米來喂幾匹馬。
誰知道,他那小兒子一去,沒多大一會兒,屁滾尿流地跑了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