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里回來,呂律去找了王大龍,跟他說了建山野菜收購站倉房和學校教學樓、教師宿舍的事情。
現在建學校,肯定來不及,原址建造,得在學生放假的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完成,而且,為了安全起見和更好地供暖,不能再建成木刻楞,而是打算建成樓房,更安全,也方便暖氣供應。
早在八零年的時候,大荒里已經有十個城市開始了供暖,在山村里不現實,但是弄個鍋爐進行循環供暖,問題還是不大的。
首先要忙的事情,還是得把倉房建起來,張韶峰的意見是直接在打谷場建就行了,反正現在也沒什么人,那地方夠寬敞,夠平整。
但呂律卻覺得,那是屯里很重要的一個地方,平時孩子老人不少在那地方頑耍、嘮嗑,也是公用的地兒,不能就這么占了,留著做一個活動場地或是召集人開會商議事情的地兒挺好,最終選擇在陳秀清家旁邊,靠近山邊的那片草坡上,面積夠大,晾曬場地也足夠。
回到岔往自家草甸子的岔路口時,呂律將請左松齡制作課桌等事情托付給了張韶峰,這些東西要的數量不少,現在就該準備了。
隨后,張韶峰回秀山屯,趙永柯則是和呂律一起往草甸子走。
兩人剛到橋上,正看到陳秀玉送烏娜堪從屋子里出來。
和烏娜堪打過招呼,她隨著趙永柯回家去了,呂律也跟陳秀玉進屋。
一到屋里,門剛一推開,就見小正陽手腳著地,學著牛頂架一樣朝著呂律撞來,嘴里還哞哞地叫著。
結果,被呂律突然閃開,小家伙毫無準備地突然落空,猛然摔倒在地上。
他這才看清楚,小家伙頭上戴著個非常漂亮的狍頭皮帽。
狍頭皮帽,是鄂倫春人戴的一種帽子,奇特別致。
它采用一副完整的狍子頭顱,剔除里面的骨肉鞣制而成,完美無瑕地保留著毛、眼、耳、鼻、嘴。
這樣的皮帽有很好的偽裝作用,獨具匠心。
戴著這樣的帽子,趴在灌木叢或是草叢里,微微露出,宛如一只活靈活現的狍子,以引誘猛獸前來,進行出其不意的獵殺,增加狩獵成功率。
當然了,這也是他們很好的保暖工具,也是物盡其用的一種方式。
狍頭皮帽的頭圍和人的頭圍大小相似,用它做帽子,簡單直接。一開始的時候,只是把狍子頭皮戴在頭上,頭頂不冷了,但臉、耳朵仍然露在外面。
經過改進,只需在頭皮下部接上一圈的毛皮做帽耳,把兩腮也遮擋起來,并在頭頂部分的里側也鑲上薄皮毛,就能變得很漂亮,并且擁有極好的保暖作用。
冬季用母頭皮制作的帽子,不帶硬角,只帶兩耳,冬季毛厚,戴著暖和,鄂倫春獵人出獵的時候經常戴這種帽子,方便行動。
而小正陽戴著的這個狍頭皮帽是用春季的狍子頭皮制作成的,這個時候,狍頭上剛長出毛絨的兩只小角,孩子戴上這種帶耳又帶角的帽子,跟漢族的虎頭帽一樣,暖和又美觀,還有生機勃勃的寓意。
而那種到了秋季鹿角變硬的狍頭制作成的皮帽,主要是鄂倫春族人的青壯和老年人在節日和喜慶的時候才戴。
早些年沒有那么好的狩獵槍械,靠著弓箭、標槍、木棒之類的簡單工具狩獵,往往需要摸到獵物旁邊才有把握獵取,如何既能靠近野獸,又不被野獸驚覺,這就需要非常巧妙的偽裝方式。
鄂倫春人常用的方法就是戴上狍頭皮帽,穿上狍皮衣服,隨便往哪兒一蹲,就是只活靈活現的狍子。
尤其是夏季,狍皮毛短,呈現金紅色,用它制作的夏季皮衣,毛朝外穿,再穿上狍腿皮鞋,輕巧無聲,高明的獵人能將一只處于食物鏈底層的狍子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上次領著陽陽去烏娜堪嫂子家里送腌酸菜,看到趙逸戴著頂狍頭皮帽,陽陽就開始想方設法去脫趙逸的帽子,抓著頂上的一對角死活不肯撒手,這不,被烏娜堪嫂子看在眼里了,專門給他做了一頂狍皮帽子送來。
自打戴上這頂帽子,他就把自己當成只狍子了,剛剛還吵嚷著要我領著他去烏娜堪家里,要去找他們家的狍子打架。”
陳秀玉在一旁說得樂不可支。
就連呂律都被說得笑了起來。
這頂帽子弄得確實非常精美,用的也都是好皮,看得出烏娜堪的用心。
小正陽笨拙地從地上爬起來,再一次悶頭朝著呂律頂了過來,被呂律伸手擋住,他開始在那兒拼了命地角力,呂律也隨著一點點回退,一直退到炕邊,脫了鞋子上炕之前,順手提著小家伙的蘇恩領子,將他提到了炕上。
父子兩人就在炕上用頭頂架,玩的不亦樂乎,看得陳秀玉在一旁咯咯直笑。一家子其樂融融。
晚上的時候,又起了北風,窸窸窣窣地下了一晚上的雪,倒也沒下多少。可卻感覺像是突然又降了不少溫度。
第二天早上,呂律沒啥事兒可做,檢查了蜂群的保溫情況,吃過早飯后,干脆領著一幫子狗子進山溜達,主要也是為訓練一下幾只狗崽子。
這種事情,自然是找著野豬禍禍。
沒想到,大半天轉悠下來,用白玉抓了兩只灰狗子和一只跳貓子,野豬沒找到,反倒是在山坡上看到了一群狍子,只有五只。
呂律想了下,領著狗子回家。
草甸子上,六只仙鶴只剩下了兩只,有兩只不知道飛去哪兒了,有些日子沒見到了。
看這樣子,正好搭成了兩對,邁動著大長腿在草甸子上漫步,不時地在雪地里搜尋著什么,很是悠閑。
自從那些獐子被送到牧馬場那邊養著,草甸子上總顯得空落落的,缺少了那么些生氣,沒有人再閑著沒事兒往里面走,只是一年下來,又變得荒草滿地,時不時還有野雞、跳貓子鉆進來覓食。
那一座為獐子準備的棚舍,也就這么閑置著。
在周邊,狍子也越來越少遇見了,倒不是說呂律想就此放過它們,而是動了將它們養在草甸子的想法。
不用像獐子那樣進行精細的伺候,也不用擔心麝香的氣味對人有沒啥影響。
他之前也想過,是不是再弄幾只梅花鹿在里面放養著,但又覺得沒啥必要,養殖場里已經有那么多了,還不如就像趙團青一樣,養上幾只狍子。
粗放的管理,不用太過麻煩,這玩意兒肉質不錯,皮毛用來做蘇恩,在這大荒里,也相當舒服…
養狍子、野豬,也曾是呂律考慮過的養殖物種。
尤其是狍子,一對短短直直的耳朵,臉部上小下大,眼睛圓溜溜的,再加上它們那賊重的好奇心…這一股子的呆萌和傻勁,也挺有意思,養熟了,那也是能跟人非常親近的,總不能讓草甸子這大片的草葉浪費不是。
怎么說,他們也是大荒四大神獸排名第一的存在。
扯犢子、滾犢子、貓驢子和傻狍子,號稱東北四大神獸。
扯犢子就是吹牛皮的意思,滾犢子,簡而言之就一個字“滾”,這兩詞兒跟神獸完全不搭邊,純屬戲言。
至于貓驢子,就是驢,急性子,頑固不聽勸的東西,天上龍肉,地下驢肉,呂律也曾考慮過養驢,驢肉以及用驢皮熬制阿膠,也是一種很好的經濟物種,屬于考慮中,但是放在草甸子來養,呂律卻是一點想法都沒有,擔心自己受不了那種哮喘式的叫聲。
相比起來,狍子那就可愛多了。
哪怕是當個寵物養,也相當不錯。
回到家里,呂律用大蔥架上爬犁,將從蘇馬羅科夫那里得來的麻醉獵槍帶上。再次朝著發現狍子群的地方趕去。
麻醉獵槍到手,蘇馬羅科夫還專門給他準備了不少麻醉劑,呂律也問過林子道,麻醉劑他也能弄到,也就不擔心用完就沒了。
這是一把沖壓式的麻醉獵槍,類似于氣槍,射程不過二十米左右,越近,精準度越高。想要靠近到這么近的距離,其實挺有難度。
但呂律不想花費過多時間去進行陷阱布置,有幾只狗子配合,想要活捉它們,也不是啥難事兒,大不了追攆一段距離,主要是想試試這麻醉獵槍的效果。
所以,再次進山的時候,呂律把追風也給帶上。
追風韁繩拴在爬犁上,呂律坐在爬犁上,趕著大蔥往山里走。
一般而言,狍子的活動范圍比較固定,呂律再次回到那地方的時候,狍子群并沒有走多遠,呂律順著腳印,很快就再次找到了它們。
這個時節,它們也只能撿食一些枯草和采食一些枝條填飽肚子,寒冷的天氣下,一只只癡癡呆呆的,渾身的毛蓬松著,傻傻愣愣的樣子,偶爾采食一根枝條,在嘴巴里嚼著嚼著,也會突然停下,四處張望。
呂律特意在靰鞡鞋鞋底上裹上狍皮,在往獵槍里裝上麻醉針劑壓好氣壓后,將狗子領著繞到前方,讓它們趴下來,靜靜地等著,他則是折返回來,放緩動作,端著麻醉獵槍一點點地靠近。
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進入十五米范圍的時候,抬槍瞄準最近的那只狍子,扣動扳機。
只聽噗的一聲,針劑飛射而出,命中狍子的肩甲位置。
槍聲不大,卻也足以驚動其它幾只狍子,被射中的那只,更是一下子驚跳起來,呂律看到針劑就掛在它皮毛上晃蕩。
槍聲很小,雖然將幾只狍子驚動,但只是將屁股上的白毛炸開,變得警覺,四處張望。
那只被射中的,躥跳向一旁,并沒有立刻開跑,似乎是奇怪自己為什么被扎了一下,并不算疼,非但沒跑,反而向呂律這邊張望一會兒后靠近幾步。
藏在灌木蓬后邊的呂律,趕緊趁機小心地裝填上第二支針劑,進行充壓,隨后透過上面的瞄準鏡,又瞄準下一只,果斷射擊,再次命中。
這下子,炮群一下子就徹底被驚動了,掉頭就跑。
呂律趕忙換上針劑,一邊追著跑出去,一邊進行充壓。
沒跑多遠,看到躥跳出去的狍子,被突然躥出來的元寶它們嚇得折返回來。
抓住這個機會,呂律又果斷命中一只。
剩下的慌不擇路地飛逃,躥向兩頭,落后的那只被元寶它們團團圍住,其它幾只則是一溜煙往山坡上跑。
趁著這機會,呂律換上第四只針劑,加壓后,給困住的那只來上一槍,緊跟著叫住元寶它們不讓它們去咬狍子,不急不緩的換上針劑,壓好壓力后,他喚來追風騎上,領著狗子朝逃跑的那幾只狍子追了上去。
麻醉劑的效果很強,這才沒一會兒功夫,已經有一只狍子打著踉蹌摔倒在雪地上,追了一段,看到第二只,緊跟著是第三只,還在勉力跑著,藥力上來了,一路搖搖晃晃、跌跌撞撞的。
這四只完全不用去管,呂律一路騎著追風在林子里順著腳印狂追。
一整個冬季了,饑寒交迫下,狍子再能跑,也堅持不了多久,何況,它們本就是不能長時間跑動的動物,結果,追了不過五六分鐘,呂律就看到了那只跑不動以后把腦袋扎進雪層,就以為把自己藏得很好的狍子,連槍都不用了,直接從獵囊里取了繩子,將它拖拉出來把四蹄進行捆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