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幾人的夸贊,那鄂倫春獵人只是憨厚地笑了笑,跟呂律等人說了一通話,趙永柯翻譯過來,意思是見者有份,讓呂律他們把這頭野豬肉分走一些。
呂律他們當然不會要他的,準備盡早離開,早早地換個偏僻無人的地方,也遠遠地避開這里的大群野豬。
分別的時候,呂律還是說了一句:“既然能用槍解決,還是盡量用槍吧,那種刀獵的法子,實在兇險,但凡有絲毫誤差,很可能就是送命的。”
趙永柯翻譯后得到的答案是,這鄂倫春獵人認為,用子彈打死的大炮卵子,全身的血都凝在肉里,那樣的肉腥臊味太重,大炮卵子的肉,得把血盡量放干凈,肉才更好吃一些,他已經用這樣的方法,獵殺過不少野豬了,非常有把握。
是熟能生巧,也是藝高人膽大。
呂律好心勸說過,至于聽不聽,那就是他的事兒了,但呂律也不得不感嘆,大荒里的獵人高手實在是多,只是沒顯露出來而已,獵人狩獵,各有各的法子,也許刀獵是他最擅長的。
這人刀獵三百多斤重的野豬的事情,自然成為幾人返回時津津樂道的事兒。
尤其是陳秀清,開始不斷的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做到如此勇猛的程度。
這讓呂律不得不懟他幾句:“這一手,既要有勇,還得有謀,得足夠靈敏,還得清楚知道從哪兒下手,最是考驗心性和技巧的事情,你就空有一膀子力氣而已,真這么干,你那就是送死。別的不說,知道人家為什么從哪里下刀嗎?”
陳秀清憨笑著,一如既往地撓著頭發,然后問道:“為啥啊!”
這確實和殺年豬下刀的部位不同,選擇的是腋下,按理說很容易捅到胸腔的勒骨上,而且,大炮卵子本就在狂奔沖撞的狀態,那樣精準的刺入,是相當的難把握。
“腋窩是野豬全身除了后門最薄弱的地方,沒有‘掛甲’,刀子容易刺入,當需要相當的精準,不然,非死在大炮卵子的獠牙之下不可。”
呂律瞪了他一眼:“別看著別人容易,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怕是幾百個獵手中找不出一個來。相比起肉好不好吃,人的命更重要,你要是不想早死的話,最好不要有嘗試刀獵這種想法。”
呂律說完,徑直領頭前行。
趙永柯拍了拍陳秀清的肩膀,微微笑了笑,緊緊跟上呂律。接下來往他身邊走過的梁康波和雷蒙,也都在他肩膀拍了一下,都笑得意味深長。
陳秀清悶頭想了想,也提著紗框追了上去:“律哥,我聽進去了,再不會有這想法。”
“這就對了!”梁康波笑道:“活著,比啥都重要,干嘛要去做那種鋌而走險的事情。”
陳秀清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幾人一路回到車邊,張韶峰和孟兆華他們圍在火堆旁等著,火上架著的銻鍋里咕嚕嚕地直冒熱氣。
進山的時候,不只是呂律帶了食物,其余幾人也挑著家里的東西帶了不少進山,聞著氣味就知道,鍋里煮著的蘑菇燉肉,還有早已經做熟的大米飯在另一個銻鍋里,放在火邊烤著,老遠就能聞到肉香和大米的鍋巴香氣。
“吃了飯,咱們就立馬換個地方,這地方不能多呆,容易出狀況!”
幾人把裝著飛龍的紗框疊著放到車里,然后在里面撒了些苞米面和松子啥的,回到火堆邊,簡單用雪搓洗雙手,孟兆華已經將碗筷取出,忙著添飯,一個個地遞過來,吃飯的時候,呂律做了安排,也把這片山里的情況說了一遍。
安裝了不少捉腳、鐵夾,再加上那么大群野豬,太容易出狀況了。
吃飽喝足后,各自忙著收拾好東西,互相幫著將車子打著火,直接順著瓦拉干林場大路穿過林場,繼續往北邊走,順便在經過林場車隊的時候,找車隊的負責人好說歹說,最終多塞了二十塊錢,將三輛車的油給加滿。
加油的時候,也跟車隊的人打聽了一下,確認那邊山里,確實有這么一群的危險的野豬在活動。
這次,倒也沒走多遠,出了車隊走出五六公里的地方,就將車子在路邊選了片平整背風的地方停了下來,這已經錯開十多里地的距離了,倒也不用太過擔心遭遇那群野豬。
盡管如此,呂律還是要求幾人打起精神來,尤其是孟兆華等人,在晚上的時候,要千萬小心。
讓孟兆華等人準備雪屋,呂律他們幾個則是攏了一大堆柴火,裹著褥子就躺在雪地里補充睡眠。
昨天晚上的捕捉飛龍的收獲不行,他們不得不在這里多呆上一天,臨近傍晚的時候,一如既往地進山,開始搜尋飛龍。
張韶峰硬說自己的腿腳沒事兒,說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呂律勸說不住,也只得讓他參與進來。
沒想到,在山里的一片草地上,看到了一個鄂倫春人的烏力楞,七八家人都住在小小的木刻楞里,周邊開墾了一些土地,用柵欄簡單圈了起來,還能看到幾只馴鹿在林間晃悠,獵狗的驚叫聲,引出來十多個男女老少張望。
好巧不巧的,那個刀獵大炮卵子的獵手,居然就是這烏力楞的人。
他倒是很熱情地招呼幾人進去烤火,但被呂律等人以忙著捕捉飛龍不能耽擱為由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那獵手特意給呂律等人指了幾個飛龍鳥多的地方,他們確實沒有因為飛龍好吃,就針對著打的習慣,就在那獵人所指的幾個地方,哪怕距離他們的烏力楞不算特別遠,也有不亞于其它任何地方的收獲。
真的是越往北,飛龍越多的樣子。
呂律都在想,這要是到了最北端的漠河,是不是更多。
一晚上的時間悄然而過,白天在雪屋里安穩地睡了一覺,傍晚吃過飯,幾人換了片地方繼續搜捕,搜尋到半夜,元寶居然又在紅松林子里找到一個石倉子。
捕捉飛龍的事情已經完成,所有的籠子都裝上了一群群的飛龍,這些天忙活下來,初步估計,少說也有四百對飛龍,差不多夠了,關鍵是籠子已經用完。
幾人也提早回去休息,心里想著,明天早上殺了倉子,不管怎樣,難得這么大老遠地來上一趟,怎么說也要打一些飛龍帶回去,于是決定,回去補充好睡眠養足精神,再打上一天的時間,當然,還得將找到的三個紫貂樹洞也給掏了。
第二天,幾人都好好睡了一覺,一直到了九點左右才從雪屋鉆了出來,呂律特意想去車里看了下紗框里裝著的飛龍。
飛龍倒是沒啥問題,只是幾天下來,車廂里早已經是一股子沖鼻的熏臭味兒。
這還是孟兆華他們三個司機,每天都將紗框取出來,給飛龍喂食喂水,有過打掃的前提下。
這么多飛龍聚攏在一個車廂里,倒也算不冷。
但這樣長時間悶在里面,也不是事兒,今天忙完,得趕緊動身回去才是正事兒。
吃過早飯后,幾人也早早地進了山里。
一路用彈弓打著飛龍,發現紫貂的時候,好打的直接打,不好打的放白玉,一連找到三個紫貂洞穴掏了,然后前往石倉子殺熊。
昨天夜里是在山里選著差不多的林子到處轉,白天看地形跟晚上看的又完全不一樣,如果按照昨天晚上的路線,勢必要繞一個大圈,多走很多路,而且,飛龍經過捕捉,白天再走同樣的路線也會少得多。
所以,幾人也就換了方向,還是選著柞樹、榛子這類林木多的地方走,在這時節喜歡吃萌芽嫩枝尖的飛龍,次生林里活動得也多。
只是翻過兩道山脊的時候,幾人明顯感覺不對勁起來,尤其是經過的那片柞樹林,野豬的腳印也實在太多了些。
野豬冬天喜歡在柞樹林里翻找雪層和枯枝雜葉埋著的橡果,這是很正常的事兒,可是,一整片林子,像是被很徹底地犁了一遍,到處是外翻的黑土、腐葉和野豬腳印的情況,尤其是在林間看到一串不比人手巴掌小的豬蹄印的時候,讓呂律不得不停下腳步。
“我懷疑傷人的就是這群野豬,看看那腳印,不比咱們在松嶺殺的那只野豬王小…咱們換條道!”呂律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梁康波也在打量那些腳印,點點頭:“是該換個方向,這要是遇上了,麻煩!”
幾人果斷地換了方向,沒想到,迎頭翻過一個崗子,在大片松樹林里,盡管背著山風,也能聞到彌漫林間的腥臭味,再走沒多遠,幾人看到一條條豬道在林中穿插。
就在林子中間的空地上,堆放著冒著騰騰熱氣的大堆野豬糞便。
野豬這玩意別看平時在泥地里打滾,這里蹭,哪里磨,在泥土雪層中翻拱,看上去邋遢得不得了,卻有個很好的習慣,絕不在自己的豬窩邊排糞,而是在自己活動的區域中間選擇一個靠近中間的位置,集中堆積。
看著眼前的糞塘,有不少都是新鮮糞便,都堆起來一米多高了。大冷天的也在發酵,散發著一股濃重的惡臭。
看到這糞便,呂律心里又是一涼,他明白這確實是一群形成規模,而且有著自己領地的龐大豬群了。
野豬是會絮窩的,它們會把樹枝、樹杈之類咬成一段一段的,然后拖回去集中起來,堆成一堆,再配合上草葉等東西,搭建成窩棚的樣子,也能起到遮擋風雪保溫的作用。
尤其是母豬在產崽之前,這是必做的一個事情。
這樣的地方,往往被稱為豬圈。
雖然豬群為了覓食,隔一段時間換個地兒,但這樣有老豬圈的地方,周邊往往也是各種食物比較充沛的地方,每年都會有野豬群在這種地方入住現成的豬窩,成為老豬圈。
獵人們會記住這樣的地方,找著機會到這些地兒蹲守打肉,免去掐蹤追逐的麻煩。
話又說回來,呂律進山那么久,也只是在山里偶爾看到過幾個母豬產崽弄的小豬窩,石崖下的凹坑里,拖些草葉簡單鋪墊成窩,也有在向陽處用草桿枝條搭建的,所絮的豬窩,兩頭都有出口,更像是個粗糙的烏篷船。
至于這等大型豬群,呂律其實挺好奇,那豬圈究竟會弄成什么樣子,但強烈的危機感,又讓他不斷地告誡自己:好奇害死貓,千萬不能去!
所以,一番心理掙扎后,在張韶峰等人紛紛朝他看過來,看著他們那好奇的眼神,呂律還是搖了搖頭:“不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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