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陳秀玉做了粘豆包,呂律這里也就不需要過多折騰了。
再蒸了一甄子饅頭后,呂律炒了盤猴腿菜,招呼陳秀清兄妹倆一起嘗嘗。
兩人在家都已經吃過,不過,看到呂律蒸的這熱騰騰的饅頭,還是各自拿了一個吃著。
加了蜂蜜做出的饅頭,又是純白面的,單是聞聞那股子蜜味都覺得香甜,入口更是松軟,簡直是一種享受。
呂律吃飽,給元寶娘四個熬了苞米面,撒了鹽面攪拌均勻喂飽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
將三條狗崽放地窨子里關著,給它們留了些野豬肉。
這次外出,還是不能將它們帶上,進入更深的山林,情況難料,三條狗崽還幫不上忙,去了只會成為累贅。
呂律腰上綁了彈帶,身后插了大斧,獵囊里裝上饅頭和侵刀,提了獵槍,出了地窨子,將小門鎖上,目送陳秀玉離開后,這才叫著陳秀清朝山里出發。
目標已經定了,就不能分心。
這不像平日里在山里打溜,見啥弄啥。
元寶緊緊跟在呂律身側,不時出聲提醒著周圍的異常,見呂律腳步不停,也就不多作停留。
兩人都知道昨天洄龍屯的人趕仗時,那頭馬鹿逃竄的具體位置。
他們有意繞開繞開設伏的地方,很快找到了馬鹿逃竄時留下的腳印。
雖然在趕仗結束后,一般會將沒觸動的機關拆除,但不排除遺漏的可能,還有人可能抱著留下機關,萬一再弄到只野物的念頭,故意留下一些。
這種地方,向來危險。
馬鹿通常情況下,雌性領著小鹿群體居住,成年公鹿則四處游蕩,昨天驚慌逃竄,又過了一宿,都不知道晃蕩出去多遠了。
想要找到它,只能掐蹤跟隨。
所謂掐蹤,就是順著野物留下的痕跡進行追尋。
體重近兩百公斤的大物,在地上留下的痕跡不小,并不難尋,何況還有元寶在。
呂律蹲在地上看馬鹿留下的蹄印時,元寶也湊了過去嗅了嗅,然后就一直在前領路,追尋著馬鹿留下的氣味,兩人一狗輕快地在山里走著。
這頭馬鹿,剛被人趕仗驚過,本就生性多疑,這次出去,走得就遠了。
一連過數個山頭,兩人才在山間的一條河邊看到了它在河邊草地和林木間上留下的大量蹄印。
“它在這地方喝過水、吃過草!”陳秀清認真地看著地上那些痕跡。
“嗯吶!”
呂律點點頭,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元寶身上,看著它順著這些痕跡嗅著,最后抬頭看向河對岸,叫了兩聲。
以元寶的香頭,能輕易分辨馬鹿的留下的氣味,哪怕隔著河流,它依然能從氣味中分辨出方向。
“馬鹿過河了。”呂律看了看對岸,小聲說道。
眼前這條河挺寬,得有三十多米,不過對于善于游泳的馬鹿來說,跟玩似地。
“再往里邊走,就是三尖山了。”陳秀清看向對面遠處比別的山頭高了不少的大山:“咱們要過去嗎?”
“來都來了,肯定得過!”呂律笑道:“別說你不會游泳!”
“那不能!”
陳秀清二話不說,直接開始將衣褲脫下來,一股腦地裝入獵囊中,和槍一起,頂在頭上,直接下了河。
呂律看到他剛一入河水,身體就忍不住地一僵,他就知道,這河水的冰冷,絕對讓人夠受。
這些河流,都屬于湯旺河流域,四月份解凍跑冰,那怕現在早已經到了五月中旬了,晴了那么些時日,這大山里頭依然有陰暗處能見冰塊。
哪怕莊稼種上,都長出來了,還能時常碰到冰雪遭災的地兒,其中的冷冽可想而知。
呂律也不慫,一樣脫了衣褲裝獵囊,放在頭頂頂著,跟著入水。
一瞬間,身體仿佛被無數小針給戳了似地,那滋味,真不好受。
呂律不敢停留,在這水中呆得越久,身體越不聽使喚。得盡快過河上岸。
往水中走進去四五米,河水已經到了脖子。
看似平靜的水面,下邊卻是暗流涌動,帶動著身體,不斷向河流下方漂流。
好在呂律會踩水,就身上帶著的十來公斤的東西,還難不倒他。
元寶在呂律下水的也跟著跳下河水,很靈性地在呂律左邊,貼著呂律奮力游動,盡可能地托著并帶動呂律。
有了它的幫忙,呂律更是輕松,很快超過先一步下水的陳秀清,先到了對岸。
“清子,得加油啊!”呂律也不管身上的水珠,快速將衣物穿好,沖著還在河中奮力踩水的陳秀清笑道。
此時已經臨近中午,太陽正好,要不了多長時間,這點水汽就能干透。
“我…”陳秀清剛開口說話,一口氣泄出來,身體直往下沉,他趕忙吸氣閉嘴,才又穩住。
這著急忙慌的樣子,頓時將呂律給逗樂了。
好不容易上了岸,陳秀清才不服氣說道:“我要是元寶這么好的一條狗幫忙,我也能很快過來。”
“那你咋不說,我帶了鏡面大斧,槍也比你單筒重?”呂律撇撇嘴說道。
陳秀清撓撓頭,沒話說了。
呂律身上帶的東西,確實要比他身上帶著的要重得多。
在水中,身上多一分重量,要多花不少力氣。
“趕緊把衣服穿上,讓身體趕緊暖和起來,別冷著了!”
呂律交代一聲,朝著元寶剛才吠叫的方向走去。
元寶猛甩幾下身體上的水滴,跟上呂律。
在順著河流往下走了數米,呂律在河邊淤積的黑泥上,看到了馬鹿留下的腳印,另外,他還看到了一個人的腳印,是順著馬鹿上山的方向跟上去的。
呂律沒想到,一路過來,沒看到人追蹤的痕跡,反倒是過了河看到人追蹤的腳印了。
若是在河那邊就看到,他肯定不會再過來。
可既然都過來了,他又有些不甘心:“清子,有人先咱們一步了!”
呂律仔細看著泥地上的腳印,除了人一個人的腳印,并沒有看到多余的足跡,連狗的腳印也沒有。
他不由暗嘆:好膽!
敢獨自一人就闖這種深山的人,不是初生牛犢,那就絕對是高手,而后者的可能性往往更大些。
陳秀清快速穿好衣物,小跑過來,看著地上的腳印,眉頭也皺了起來:“咋感覺今天要…”
趕山打圍,向來忌諱說“哦豁”、“跑空”之類泄氣或是喪氣的話,講究的人聽到這樣的話,會非常惱火,認為不吉利。
所以,陳秀清話說到一半,立馬止住。
但他的意思,呂律已經很清楚了,因為,就連他自己也這么想。
他可沒那么多講究,覺得都是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見陳秀清用一種征詢的目光看著自己,呂律笑道:“都跟了那么遠了,怎么說也得去看看,不然不甘心。再說了,這又不是打樹皮趕仗,像這種游蕩的獵物,誰都有份,各憑本事,他先跟上去了又咋地,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我倒想看看,是哪路高人。”
呂律當即提槍,領著元寶順著腳印跟了上去。
陳秀清自然不會多說什么,也快步跟上。
“在伱聽說的獵手中,有誰有這份膽氣,單槍匹馬,連獵狗都不帶就敢入這深山的?”呂律邊走邊問。
陳秀清皺著眉頭想了下:“這個不好說,洄龍屯的幾個炮手都有這能耐,別的屯子里也有,真說不上是誰。”
呂律沒有再多問,只是再一次加快了腳步。
他有直覺,那頭馬鹿應該就在這三尖山了,它們喜歡在高山里活動,看這山里,有不少都是馬鹿能吃的東西。
接下來,兩人都沒有再說什么,只是一邊警惕著周邊,一邊順著腳印趕路。
不過半小時時間,兩人翻過一座矮山,下到半坡的時候,元寶忽然發出了一聲吠叫。
這不是發現野物的聲音,是發現人的聲音。
元寶通常在發現獵物的時候,是那種呼嚕的兇聲,而發現人,則是直接就是一聲“旺”。
這是對呂律的提醒。
往往元寶發聲的時候,隔著人還有幾百米遠,倒是不用擔心對方聽到。
呂律蹲下身,拍了拍元寶,他知道距離那“高人”不遠了。
兩人對視一眼,繼續跟了過去。
又是十多分鐘過去,早已經下到山溝邊,元寶再一次出聲,發出的呼嚕的兇聲。
呂律立馬停下了腳步:“應該都在前邊山溝里了。”
“咋辦?”陳秀清問道。
“這種時候,說不定人家都在準備捕獵了,咱們再湊上去,那就是明擺著搶了。”
呂律苦笑著搖搖頭,他是沒想到,兩人大早上出來,追蹤了幾十里地,得到的是這樣一個結果。
想了想,呂律說道:“咱們繞邊上遠遠地看看,若是被前邊的獵手殺了,咱們掉頭就走,若是沒成功,就可能還有機會!”
終是有些不甘心。
“也只能這樣了!”陳秀清嘆了口氣。
山里人打獵,也講究個先來后到,明知先到的人已經在著手獵殺,還橫插一手,那就是在有意制造矛盾,抱著干一架還是小事,脾氣沖的話,直接動槍都正常。
在這深山里邊,可不像是屯子周邊,那是真的弄死算逑。
沒必要為了這種事去玩命。
呂律安撫著元寶,朝著山坡上走,想要到高處去看看。
兩人一邊往斜上方山坡走,一邊觀望著下邊的山溝。
重又回到山半腰的時候,兩人聽到了前方傳來的古怪的叫聲。
選了有利的位置看去,遠遠地看到下方山溝里,一蓬灌木旁,有一頭雌性馬鹿爬在地上睡著,一動一動地。
就在這雌性馬鹿前方,二十多米外,那頭昨天逃掉的雄性馬鹿,一動不動地回頭看著。
似是受雌性馬鹿的叫聲吸引,雄性馬鹿也叫了一聲,轉過身來,試探性地往回走了幾步,就又站著觀望。
“兩只馬鹿!”
陳秀清神情變得興奮:“那人打一只,另外一只必然被驚跑,律哥,咱們要不要往前走一段,攔截一下?”
呂律卻是在仔細地看著那只躺著的馬鹿,笑問道:“你就不奇怪,咋沒看到獵人嗎?”
陳秀清愣了一下,又朝下方看了半天,始終不見那人的蹤影,他犯難地撓撓頭:“奇怪了…”
呂律笑著指了指那頭雌性馬鹿笑道:“他就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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