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行轅,花廳中。
大戶們巴望著楚王道:“我們是不能在江西置業,但織染局出面的話,就沒問題了吧?”
“織染局買是能買,但是麻煩也不小啊。”朱楨嘆口氣道:
“這三十萬頃田,是我從那些江西大戶手中硬摳出來的。反手卻賣給織染局的話,肯定要有人罵本王左手倒右手,大肆侵奪民財了。”
“眼下的朝局,諸位應該也有所耳聞,”他苦笑一聲道:“多少雙眼睛盯著本王呢,到時候唾沫星子能把我噴死。”
“是是,是我們考慮不周。”這幫大戶何等機靈,馬上就明白老六不想用這種方式。不然以他的地位和操行,會在乎區區人言?
全當放屁又如何?
眾大戶不敢拆穿,趕忙乖巧問道:“不知殿下有何章程?”
“還是租吧,租的時間長一點,跟買下來也沒啥區別。”朱楨便緩緩道:
“本王是這么想的,這三十萬頃的土地所有權不變,還是歸江西官府。讓織染局出面租下來。租期嘛,就定個一百年吧。”
“那要是租金合適的話,跟買下來確實沒啥區別。”眾大戶紛紛點頭。所謂‘千年田、八百主,田是主人人是客’的道理,他們都懂。
縱使子孫賢而能守,一塊地在自家手中的時間,也很難達到百年。
所以租個一百年,跟買下來確實差別不大。當然前提是,租金不能太離譜。
“那當然了,一畝地一千錢如何?而且前十年免稅。”朱楨便笑道:“是不是跟白送一樣?”
“那還真不錯…”大戶們紛紛點頭,交頭接耳起來。
他們算是大明最精明的一群人了,在老六沒發飆之前,肯定還是在商言商的,虧本的買賣肯定不想干。
當然,海王殿下一發飆,還是保命要緊。
他們知道,江西一畝地大概是上田值兩千錢,下田值一千錢。但那是單買的價格,到了三十萬頃這樣巨大的數目,就是你有錢也買不到的了。
一千錢租一百年,一年才合十文錢。這點租金絕對不算貴。
而且其實光免稅這一塊兒,十年下來,差不多就三千萬錢左右,正好跟租金持平了。
所以就相當于,提前交給江西省十年的稅,然后白種十年。之后九十年,也只需要交稅而已,不用交租。
穩賺不賠。
再考慮到這筆生意的意義——讓糧票完成最后的進化,那絕對是大賺特賺的!
“確實跟白送一樣。”很快便有人點頭,繼而所有人都跟著表態道:“這條件已經很好了,可以搞。”
“哈哈,說實在的,要不是‘江西填湖廣’著急用錢,本王也不好意思,跟曾泰提這么苛刻的條件。”朱楨便大笑道:
“不過我們也沒必要內疚,江西省兩千萬貫移民費用沒處著落,咱們來雪中送炭,當然不能白送了!”
“是是,王爺就是周全,跟著王爺混,從來方方面面都不會吃虧。”江南大戶們高興地點頭。
“那這事就這么定了。”一下解決了兩個問題,朱楨也很高興道:
“就以織染局的名義,跟江西布政司簽訂長租合同。因為人家是急著用錢,所以才給了這么大的優惠,所以咱們也得敞亮點,一年之內,就把三千萬貫的租金付給人家。”
“應該的,應該的。”眾大戶連忙點頭。
老六便看一眼顧元臣:“織染局賬上能拿出多少資金?”
“不算糧票的話,”顧元臣輕聲道:“大概有個一千萬貫左右。”
其中的大頭,還是大戶們當初捐出的一百萬黃金。刨掉這筆巨款,織染局賬上的金銀銅錢,真是少的可憐。
這是很正常的,因為織染局的運作模式,就是發行糧票,收購絲綢。認證之后,再以更高的價格將絲綢售出。
所以只有最后一個環節,能有收入。
但在大戶們對糧票沒有完全建立信心的時候,他們一定只會用糧票來購買絲綢。而織染局還不能不收。因為一旦織染局自己都拒收,糧票的信用立即崩潰…
結果就是賬上全是糧票,根本見不到錢。
這確實是個巨大的隱患,必須要解決掉。
老六的意思,大戶們一聽就明白了,并且一點都不意外。
其實殿下發出邀請的那一刻,他們就知道殿下肯定又缺錢了。
他們是真感動啊,海王殿下明明可以直接讓他們掏錢,卻還在這苦口婆心跟他們講道理,讓他們心甘情愿的出這個錢。
他真的,我哭死…
“兩千萬貫雖然不是個小數目,但我們兩百來戶湊一湊,總是能湊出來的。”眾人的反應也很積極,把躲在屏風后認真旁聽的老四,差點驚出聲來。
他忍不住小聲對陪著自己的羅貫中道:“老六是不是有什么妖法,這些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到他手里怎么全都轉了性兒?兩千萬貫說掏就掏了?”
“殿下去年不在蘇州,所以才會有此疑問。”羅先生推了推眼鏡,有些得意道:“說來話長,回頭跟你細講吧。”
說完又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暗罵道:“羅本啊羅本,你得意個什么勁?”
其實這幫江南大戶的想法很好理解,對蘇州大戶來說,不管是鐵窗派還是還鄉派,手里都屯著大把的糧票花不出去。再出一筆錢,就能讓手里的糧票徹底解套。簡直是求之不得好嗎?
至于那些求爺爺告奶奶,跟著來的非蘇州大戶,人家已經生好爐子煮好飯,伱想要跟著分一杯羹,不需要付出代價嗎?
掏個十萬八萬兩,換張長期飯票,很合理的好嗎?
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楚王殿下已經在江南,初步建立起了,不讓人吃虧的好名聲。
大家相信他不會虧了自己,所以才會慷慨解囊的。
“哈哈,好。諸位果然是本王的好朋友,織染局的好伙伴,市舶司的好搭檔!”朱楨高興的給了三句評價。
“多謝殿下夸獎!”大戶們高興壞了,他們可知道這三句話的分量。那就是日后整個江南上流社會的入場券啊!
“當然,本王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好朋友吃虧。”便聽老六慷慨道:“這筆錢,算是織染局借你們的,而且是現借現還。你們可以選擇糧票,也可以選擇絲綢,當然是認證過的。”
“不用不用,”大戶們更加慷慨,紛紛拒絕道:“能得到殿下的友誼,我們已經大賺特賺了,哪能再要回去?那還怎么配當殿下的朋友?”
“艸…”屏風后的老四,徹底無語。老六的友誼這么珍貴的嗎?
不知道自己的值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