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鐵窗派眾選手被帶到了,滄浪亭隔壁的南禪寺中。
眾人來到大雄寶殿前時,便見院中大鐵鍋下的柴堆燒得正旺,鍋中臘八粥煮的正香。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眾人不禁生出恍若隔世之感;又好似過去一年,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殿下駕到…”太監的高唱聲,將他們拉回了現實。
比去年高了半頭的楚王加海王殿下,還是一身藍色的袞龍袍,頭戴著貂裘暖帽,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出現在眾人面前。
“罪民拜見殿下。”眾人匍匐于地。“殿下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朱楨的態度,比去年溫和太多。待眾人小心翼翼落座后,他笑呵呵道:“想著去年請你們喝過臘八粥,今年恰好又都在一起,不好不請你們再喝一頓。”
“謝殿下,我等慚愧啊…”眾人聞言無地自容道:“當初體會不到殿下的好意,白白遭了一年的罪。”
“殿下能再給我們一個機會坐在這里,真是菩薩心腸啊。”他們這回謙卑到泥土里的態度,跟上次的桀驁不馴,形成鮮明對比。
“哈哈哈,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朱楨大笑道:
“佛祖不是還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何況你們也不是窮兇極惡之輩,今年的表現也都很賣力,本王當然要再給伱們一次喝粥的機會了。”
“謝殿下…”眾人感激涕零,他們當然不會傻到以為,殿下口中的機會,只是喝粥而已了。
“小人一定珍惜這次機會,再不會讓殿下失望了!”他們爭先恐后的表態,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殿下瞅瞅。
“哈哈,好,這才對嘛。”朱楨高興的擺了擺手道:“本王是要帶你們一起發財,又不是要把你們往溝里帶。干嘛要跟我對著干呢?沒道理的嘛。”
這時候,僧人將熬好的臘八粥,盛到碗里,分到眾人桌上。
“來來,咱們邊喝邊聊。”朱楨笑瞇瞇的端起粥碗,舀一勺送入口中。別說,這寺廟中熬的臘八粥,就是跟宮里的兩個味。
其實主要是因為朱老板太過節儉,總是吩咐用剩下的各種陳米煮粥的緣故…
眾人道謝之后,開始端起粥碗,小口小口喝得十分珍惜。
一碗粥下肚,殿下接過帕子擦擦嘴,才接著道:“哦,對了,還有個好消息沒告訴大家,就在昨天,第二批下南洋的市舶船隊已經安全返回了劉家港,攜帶的絲綢全部售罄,再加上帶回來的南洋珍寶,獲利肯定超過十倍!”
“殿下真是財神轉世啊,當年的沈萬三也比不上殿下!”眾人趕忙沒口子稱贊道:
“從此以后,海上貿易盡在殿下手中,市舶司財源滾滾啊!”
說不眼紅那是假的,但現在誰也顧不上眼紅,拍馬屁要緊。
“哎,讓你們這么一說,好像本王要獨吃獨占一樣。”朱楨卻搖搖頭道:“本王確實有這個本事,但不能這樣做呀。國富民窮,不是王道。得讓大家都賺到錢,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所以,本王當初才會說,市舶司歡迎大家上船,咱們利潤共享,風險共擔,就是希望讓大家都賺到錢。然后,大家給老百姓活干,多開點工錢,這樣不就都過上好日子了嗎?這就叫大河有水小河滿,才是真正的王道啊。”
這話放在以前,大戶們也就當耳旁風聽過就算了。但今年蘇州城發生的一切,讓他們對殿下的話有了深刻的體會。
朱楨說著嘆口氣道:“但是你們不領情,還跟著那陸仲和一起和本王唱反調。本王沒辦法,才不得不自己單干的。”
“我們太不識抬舉了,我們不是人…”眾人紛紛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現在,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本王還是要回歸初衷,不讓市舶司吃獨食。”便聽楚王殿下話鋒一轉道:
“所以,從明年開始,市舶司還是只負責航運、課稅、以及最重要的保障航路安全。至于船上的貨物,就由招募的海商負責了。還是那句話,大家風險共擔,利潤共享。一起發財,一起做大做強!”
“哇…”眾人紛紛情不自禁發出了驚呼,殿下的胸懷確實太寬廣了。
這種時候還愿意把賺錢的機會分享出來,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們當然愿意成為海商了,但一想到自己現在還是階下囚,就知道事情肯定沒那么簡單。
“那么,成為海商有什么條件呢?”便有人忍不住問道。
“成為海商,沒有條件,仍然是誰都可以上船,只要你買得起艙位。”便聽殿下朗聲道:“但是呢,為了維護我大明產品的品牌,也為了保證大家的利潤,只有經過認證的商品,才能上船。”
“認證?”眾人敏銳的抓住這個陌生的字眼,心說就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
“就是出口的商品要經過權威機構的檢驗,這是為了避免以次充好、假冒偽劣,有損我們天朝品牌的商品出口。”楚王殿下看看自己的工具人,羅老師便耐心的解釋道:
“比如說絲綢類產品吧。必須要符合規定的尺寸、重量,外觀、光澤、紋理…以及通過耐磨、褪色等多項測試,才算是合格的出口產品。當然,瓷器、茶葉之類也都有各自的檢驗標準。”
“那么權威機構又是哪里呢?”有人問到了重點。
“咱們蘇州的絲綢,就要經過織染局檢驗認證和評級,才能準許出口。”羅老師便道。心中輕嘆一聲,就沒有比曹賊更會玩的了…
眾人也是一片暗嘆,圖窮匕見了屬于是。
朱合也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之前他雖然猜到了殿下會讓糧票跟絲綢掛鉤。讓他們怎么賣的再怎么買回去。
但有一點他一直沒想明白——今年蘇州全體大戶拼了老命的擴充產能,都快把江南的織工都招來了,日以繼夜兩班倒,織出了以往好幾年才能織出的量。
這么大的量,蘇州根本消化不了,也沒必要消化。明年自家新織出來的絲綢,它不香么?干嘛要用去年生產的絲綢外銷?
當時朱合替殿下想了兩個法子,一是便宜點兒,折價兌換,但這樣就虧本了。二是強制規定,只有買織染局的絲綢,才能獲得外銷的資格。但那樣吃相就太難看了。
但自己還是低估了殿下,沒想到他輕描淡寫甩出‘認證’二字,就解決了這個難題。
比自己高明太多了!
佩服,佩服!
(本章完)